铺满地面的红白色胶囊药片,几大筐铜制的自画像胸章,从救世军收集的堆积如山的旧衣服……这不是什么废品回收仓库,而是近期在纽约犹太博物馆开幕的展览《带走我》(Take Me)中的场景。不同于人们通常对艺术品的想象,这些展品既不矜贵也不罕有,参观者不仅可以触摸展品,甚至可以将它们带回家 。
人们来到博物馆时往往充满敬意,但当他们受到鼓励,就会很高兴打破一种无形的界线。
包括小野洋子在内的42位艺术家为展览创造了数万件展品,有些甚至不是第一次参加以“带走艺术品”为特色的展览:1995年,在大西洋彼岸的伦敦蛇形画廊(Serpentine Gallery),现任该画廊艺术总监的 Ulrich Obrist 就已邀请12位艺术家参加同名展览。2016年的“Take Me”,正是对21年前展览的再现。Obrist 也再次受邀,与来自犹太博物馆的 Jens Hoffmann 和 Kelly Taxter 一同策展。
准确地说,这几乎是一次艺术品民主化的微型实验,40万个物件彻底打破了艺术品贵而少的特点:Felix Gonzalez-Torres 的作品《无题》(Untitled)是墙角堆积如山的糖果,它们包装在蓝色、红色和银色玻璃纸里,无限供应,可以随意食用;Haim Steinbach 的《纸巾》(Tissues)则是一个储满纸巾的纸巾盒雕塑,你甚至可以抽走纸巾;小野洋子的《空气售贩机》(Air Dispensers)是一组装着许多透明空气塑料球的投币机……而根据策展人的自述,展览受到无政府主义的“财产即赃物”(property is theft)概念以及60年代观念艺术中的去物质化观念的启发。
你总期待参观博物馆时能带走点什么。一种想法,一个主意,或者某种精神纪念品。
除了让参观者透过触摸、自由取用展品从而充分介入展览,筹办展览的部分经费也经由众筹所得。透过 Kickstarter,犹太博物馆共募集了超过3万美元。
某种程度上,《带走我》也是对拍卖行与艺术博览会文化的颠覆:博物馆不再是与艺术品互动的唯一场所;一件艺术品不必被放置在某个固定地点,而可以随带走它们的参观者四处游走,出没在普通人家的厨房、储物间;在流通时,它们既不具备艺术品自带的神秘感,也没有额外的附加价值 。
观察参观者如何对待艺术品,也是一件饶有趣味的事情。对那些高度自律的观众来说,拿走展览上的东西可能是件难为情的事;而有些则可能回想起小时候打破禁忌的快感,即便他只不过往包中塞了糖果、曲奇或纸张。
显然,相较于视觉呈现,这些作品的概念更具趣味。与其说《带走我》展出的是艺术品,不如说是“艺术品如何以不同方式展出和使用”。而展览对神秘化、唯一性的抗拒,无疑解构了大行其道的艺术与资本高度结合、互为包装的商业逻辑。在策展人 Hoffmann 看来,在纽约这样一个全球最为金钱至上的地方,挑衅这种观念的展览别具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