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

参加完自己的葬礼,还会想自杀吗?

“自杀大国”韩国新近推出另类防自杀疗法:体验死亡,珍惜生命。

端传媒记者 金其琪

刊登于 2016-08-13

韩国首尔有一间名为“Hyowon 治疗中心”的诊所,每天为数十人举办集体葬礼。整个过程只有十分钟,而这些葬礼的主角,其实都是活人——这里进行的是一种另类的防自杀疗法,宗旨就是:体验死亡,珍惜生命。

10分钟的死亡

25岁的韩国青年 Tai Yun 受情绪病困扰已久,产生自杀念头后,始终没有勇气去医院看精神科,也不愿意和家人倾诉。“面对越是亲近的人,越难把烦恼说出口。”Tai Yun 说。

独自去医院又会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在尝试了私人咨询服务、找神婆算命等各种方法后,他看到了 Hyowon 治疗中心的广告,决定去“死一死”。

这间诊所的服务在常人看来十分怪异。进门之后,会有导师给你做一个关于死亡的演讲,并观看温暖的短片。然后你需要换上汉服,按照真实葬礼的规格,拍摄自己的遗照。遗照的底色被处理得一丝不苟,清一色是黑灰色渐变底。拍好遗照,你会拿到一张表格,要填好个人信息,以及你最后想对这世界说的话──那将在你葬礼上被朗诵的遗言。

然后你会来到一个宽大的房间,地上摆满和殡仪馆规格一致的棺木,盖子开着。灯光暗了,你的遗照伴着一支蜡烛,立在棺木旁。你找到自己的棺材,有一个声音对你说:“虽然这有点令人难过,但你就快要死了。”

和其他参加治疗的人一起,Tai Yun 站在自己的棺材旁,静静地躺进去。诊所的“死亡天使”从后往前,依次将每个棺材的盖子合上,在黑暗和静默中,所有人躺在狭窄的棺木中,体验10分钟的死亡。

棺材盖上以后,我好像失去知觉,也听不见声音。我不得不开始回想过去,以及如果我死了会怎样。

体验“假死”葬仪的25岁韩国青年 Tai Yun

在“赴死”前的最后一分钟,死亡天使告诉 Tai Yun:“等你‘死’后,记得好好回想你的过去,把你所有的悲伤和不快都留在这里。”

韩国有治疗中心推出的“死亡体验”疗法。
韩国有治疗中心推出的“死亡体验”疗法。

10分钟很快到了,棺材被打开,灯亮了。Tai Yun 身边,一个“复活”的女子坐在棺木里掩面哭泣,有的人看起来却比之前要好多了,例如 Tai Yun。但也有些人没把“死亡”当回事,躺在棺木中睡着了,甚至掏出手机,躺在棺木中自拍。

Tai Yun 说,他来这里是为了面对死亡,然后思考是否有改变的机会。在认真地“死过一次”之后,他已经不那么想自杀了。

“自杀大国”如何防自杀

韩国是全球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之一。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2015年“健康统计资料”显示,韩国已经连续11年蝉联17个会员国中的自杀率之冠。在这个国家,平均每10万个人中就有29.1个自杀身亡,远高于 OECD 17国中的第二名匈牙利(19.4),以及第三名日本(18.7)。

过去20年中,韩国虽经历亚洲金融危机,却是最早恢复的国家,可全国自杀率却在这20年中翻了一倍。高自杀率发生在各个性别群体和年龄层。在9至24岁的儿童与青少年中,自杀已经成为最大的致死因素,是交通事故及癌症致死的两倍。每10万个老年人中,就有81.9人自杀,自杀率远远高于其他年龄层。

居高不下的自杀率让韩国被国内外媒体冠上“自杀大国”的名号。越来越多人开始从经济发展、社会矛盾、家庭结构、教育等各个角度,寻找韩国人自杀的原因。

以教育问题为例,韩国学生压力大,竞争激烈,从幼儿时期就开始学英文,中学生不停补习,对大学名校又非常执着。据不完全统计,韩国高中生每天要花14个小时学习。校园霸凌是导致学生自杀的另一大原因。

毕业后,找工作也不容易,韩国15到29岁的青年失业率已经将近10%,快要赶上大批青年罢工抗议的法国了。而97金融风暴之后,韩国的经济资源进一步朝能熬过危机的大集团集中,中小企业萎缩,非精英雇员面临很大的生存压力。

此外,韩国女性非常注重自己和他人的外貌,整形比达到8成以上,亦有因为容貌自卑而自杀的案例。

韩国政府曾尝试过很多方法摆脱“自杀大国”名号。2012年,首尔市政府和三星联合发起“生命之桥”改造项目。首尔的麻浦大桥(Mapo Bridge)横跨汉江,备受跳江自杀者青睐,民间称为“自杀大桥”。改造后成为“生命之桥”,桥上设有自杀求助电话亭,栏杆上画着鼓励的话语和漫画,而栏杆上方则设置发光荧幕,一有人走近就会亮起,荧幕上是洋溢笑容的照片和问候语:“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不容易”、“吃过饭了吗?”、“你最近过得好吗?”、“有什么烦恼吗?”

这个改造获得了当年坎城国际创意展的钛狮奖。但一年后,统计结果却显示在麻浦大桥跳江的人数反而增长到了原来的六倍。不过韩国政府解释说,这是因为大桥改造后加强了监测系统和警察巡逻,使自杀的“监测率”提高,而不是实际自杀人数上升。

韩国政府在2015年拨出了3700万美元的防治自杀经费,但因为只占到保健福祉部整体预算的0.084%,遭到不少诟病。

民间的防自杀手法则层出不穷,Hyowon 治疗中心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法对一部分人确实奏效,还有心理咨询机构开始转换场所,在咖啡店、蛋糕店等轻松的场景接受咨询,减少意图自杀者的紧张和抵触情绪。

80
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全球每年约有80多万人自杀身亡。

声音

我会留在这世上,再久一些。

体验“假死”葬仪的25岁韩国青年 Tai Yun

你们已经看到了死亡的样子,但你们仍活着。所以,为韩国而奋斗吧。

Hyowon 治疗中心发言人郑永门(Jeong Yong-mun)

我遇到的一些人告诉我这种“葬仪”真的让他们感觉好多了,他们真的相信这有用,尽管我并不相信。

法国摄影师 Françoise Huguier

全球自杀率排名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2年发布的报告,全球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为南美洲的圭亚那,自杀率达到0.442‰,其次为韩国,自杀率达0.289‰。排名前十的还有斯里兰卡、立陶宛、南美洲的苏利南、非洲的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尼泊尔、哈萨克斯坦和布隆迪。亚洲国家中排名较高的有印度(11位)、日本(17位)、缅甸(40位)等。俄罗斯排名14,美国排名50,中国排名94,新加坡排名97。自杀率最低的是叙利亚和沙特阿拉伯,10万人中只有0.4个人自杀。排名前十的国家中,男性自杀率都显著高于女性。 (资料来自维基百科)

来源:The AtlanticCNN纽约时报关键评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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