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马祖人有坏人也有好人,台湾人也一样啊,有坏人也有好人。
我抵达关西机场那一天,刘金还在昏迷中。前一个月,我妹告诉我刘金因为心脏骤停,在家里失去意识,医护人员来的时候问:“患者年龄很大了,需要急救吗?”刘金89岁,像她说的一样:“肖鸡的。”(编按:指生肖属鸡)但仍然比矗立在东岛的灯塔年纪小。1872年,英国人为了商船来往方便,在福州外海的小岛上兴建灯塔,见灯转舵。也就是说,我忍不住想,刘金一出生在西岛贫穷的东边山,她口里的番囝塔就在那了,塔和西岛隔著一片浅浅的海。刘金年纪小小就去当人家的媳妇囝,即童养媳,在夫家的劳动之间抬头能见塔。
塔在岛在人在。就像我一出生就认识圆滚滚、乌黜黜的刘金一样。现在塔在,人却没了。最后一次见到刘金,她躺在加护病房的单人隔间,嘴里塞著氧气软管,像在做一场很长的梦。梦中前半段是马祖,后半场在台湾,中间是一道长长的黑水沟,颠得坐船人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