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调遣俄军入侵乌克兰,以实现他心目中顿巴斯和乌克兰困局的最终解决。这一举动既令国际社会大为震惊,也让观察家们格外困惑。尤其是那些苦心钻研国际关系的专家学者,惊讶于普京如此“非理性”的决定。当战局开始僵持,俄军在乌克兰推进受阻,对大城市久攻不下,许多人更相信普京一开始的决策源于他已经“丧失理智”,不然为何在俄军实力其实有限的情况下,一定要全面进攻一个4000万人口的国家?
这场战争也召唤出了另一个幽灵:对俄罗斯帝国和大俄罗斯帝国主义的绘声绘色的描绘。所谓的“普京国师”、俄罗斯帝国复兴的“欧亚主义”鼓吹手亚历山大·杜金(Aleksandr Dugin)的文章在中文互联网上流传。对俄罗斯乃至“斯拉夫”扩张主义的“本质”理解——各种各样的冷战俄国史研究也被挖掘出来——“斯拉夫派对西化派的争论”、“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回魂”、“俄罗斯帝国天生就要扩张”、“扩张是俄罗斯民族的本质”……似乎普京只不过是这种千年以来的“扩张道统”的一部分。
过度追溯历史有害于我们理解今天发生的事实。通过普京,我们已经看到沉迷于古代历史的坏处——在他发表长文谈论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千年历史的同时,乌克兰西部不到一百年前发生的乌克兰人和波兰人之间的大规模种族屠杀和清洗,已经基本得到双方谅解;波兰人也已经不再认为立陶宛必须是波兰国家的一部分。历史和“民族性”并不是必然的现实,也是可以遗忘和变迁的。
相反,这次战争的讨论中,仍然少见对最近二十多年来发生的事情的梳理。尽管它们对我们的影响更大。今天我们也许不太会意识到,被抨击为“普特勒”的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维尔罗维奇·普京,曾经是俄罗斯自由派旗手索布恰克的门徒,刚上任时他曾向英美展现出非常亲和的姿态,支持美国的阿富汗战争,试探是否可以加入北约。22年后的今天,普京则完全是另一个人。他是如何走到今这一步的?
我们都知道人性之复杂。对政治人物尤其如是。具体到个人,二十年的漫长时光中,有些性质会发生变化,有些性质则会保持不变乃至更加坚固。要理解乌克兰危机,我们就无法回避普京在二十年中的变化与不变。至少这可以帮助我们看到当下的“非理性”是如何起源,以及让我们更清晰地意识到:事情也许还可能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