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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小时滞留深圳湾:他们为什么“闯关”也要离开香港?

一些习惯了内地严格防疫措施的学生,对港府防疫政策疑虑重重:等待检疫结果的时间为什么可以自由行动?

2月9日,香港首次单日确诊covid-19人数破千(1161宗),创下这座城市自全球疫情爆发两年来的新纪录。拖着大包小包离开香港租屋的张筠,则滞留深圳湾口岸,在焦虑、无序和与海关工作人员几乎无效的沟通中,度过漫长的38小时。

受变种病毒Omicron的冲击,香港已连续5日单日确诊数破千,2月14日更录得约4500宗初步确诊,多数为本地感染。不断攀升的确诊人数令城内人心惶惶,跨境货车司机染疫和封城传言下,大陆生鲜食品、日用品被抢购一空,社区检测中心大排长龙,常常要等候数个小时才能完成检测,药店快检盒更一度断货,以至于催生出快检盒黄牛业务。

2021年12月底,香港各区开始零散出现本地确诊个案。彼时,24岁的港中大学生艾琳在香港仔附近实习,每日乘坐的大巴途径铜锣湾强检的地区,纵然那些大厦看上去已与平时无异,艾琳还是觉得心里有一块小石子膈应着,便对人事提出远程工作的申请。艾琳的申请并没有得到批准,不过,一些正在寒假实习的内地生有着相同的不安:“明天要不要上班?疫情能控制下来吗?”

农历新年过后,香港日增确诊逐渐达到三位数,晚六点禁堂食,疫苗第三针不再“walk-in即可”,各校防疫管制措施愈发严格。跃动的新增人数和空旷的货架同步出现,“戴两层口罩出门”的建议不再能让内地生们开怀大笑,连续5日确诊破千与目前合计仅7,100个隔离床位,又增添了一重恐慌。另一面,一些习惯了内地严格疫情管控的内地生们,则对港府防疫政策的漫长空窗期疑虑重重:等待检疫结果的时间为什么可以自由行动?强检大厦遍布全港,为何不划分“高中低风险区”?

在小红书和微信信息群里,“某转阳5天后收到检测报告,全屋已感染”、“某登上隔离分流大巴后出示阳性检测报告,全车隔离”、甚至“93天酒店隔离”类消息层出不穷,还有小道消息传播“即使新冠痊愈,返回大陆也困难重重”,引得众人惶恐。

所有这一切,似是唤醒了一部分内地生记忆中对疫情的恐惧和不安,一个声音在各个微信群里汇集起来:“要不,回家吧”。

在这种情况下,高校逐渐舖开的网课通知成了最后那张回家的许可证。

张筠就是从收到学校全面网课通知时下定决心回家的。初来香港的新鲜感已在课业压力下逐渐磨灭殆尽,尽管来自粤语区,但她自觉无法融入本地社群。相反,她说自己厌倦香港逼仄的生存环境,厌倦港府“纯纯摆烂”的防疫政策,各种确诊延迟让她很头疼,人处在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感染”的薛定谔状态下。

但回家并不容易。自疫情爆发以来,香港和内地的通道仅剩机场、港珠澳大桥及深圳湾口岸三处,从香港入境深圳需要提前预约,并完成至少14天集中隔离(部分城市如北京,需21天隔离)。尽管港府多次公开表示将“尽快”通关,甚至一度开放香港健康码的注册,疑似释放通关信号,但陆港通关的日期迟迟未能确定。据第一财经,在香港疫情再起的2021年年底,深圳隔离酒店配额(即“健康驿站”)从此前的2000个,锐减至800,甚至600个,远远无法满足计划入境大陆的人群需求。

“健康驿站”的一位难求,伴随着确诊人数的攀升,衍生出灰色产业链,大量黄牛混迹在相关微信群中,甚至开辟了“代抢”驿站名额的淘宝购物连结,价格由400至3000元不等。张筠也曾咨询黄牛,却被告知只能抢到10天后的名额。

在恐慌和无助的气氛中,一个新的路径诞生了——“闯关”,即未预约隔离酒店,直接在深圳湾口岸申请过关。“健康驿站”的核对直到入境大陆分配隔离酒店时才会进行,留给了这些迫切返乡者一丝缝隙。自2022年1月迫近农历新年起,就陆续有人尝试“闯关”,并将成功经历分享在社交平台小红书上,这些经验也让越来越多的人蠢蠢欲动。

直到2月9日、10日,数百旅客羁留深圳湾口岸,甚至部分已预约“健康驿站”名额的人也未能及时分配到隔离酒店。有人拉着行李返回在港住所,更多的人则是像张筠一样,在口岸度过一整个长夜。

9日晚,张筠裹着最厚重的粉色棉袄,趴在行李箱上睡了不到1小时,那是她38小时里唯一得到完全休息的1小时。当晚,深圳湾最低气温12度,但张筠却觉得不只如此:“真的很冷,就是你把所有厚衣服都穿上还是会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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