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转载自“香港文学季:文学好自然——海征文比赛”,该比赛由香港文学馆主办,李律仁太平绅士、黄英琦太平绅士及艺鹄赞助。由潘国灵、俞若玫、曾卓然担任比赛评审。端传媒风物频道将由即日起连续转载是次征文比赛的得奖作品,本篇为征文比赛冠军作品。

第一次走过长满松树的那片沙洲,阿苏海在我的右面,宫津湾在我的左面。第二次走过长满松树的那片沙洲,宫津湾在我的右面,阿苏海在我的左面。行走是一面镜,走到镜前弯下腰,自胯下透过屈曲两腿形成的另一面镜,照见了通往天国的桥梁。折返时便走进镜里,倒置生死。这是一个设置在每个行者脑中的抽象小机关,功能如同为了运输之便在沙洲南端挖掘的人工河道上架设的机械桥,一个水平旋转,天翻地覆。天桥立是个吊诡的概念,你行走在其上只为了到达另一端去窥看它的镜像。行走在阿苏海与宫津湾之间,我总是思考着要在哪一个位置变成一棵怎样的松树,在这达成以前我只会是一个无名的行者。风吹过松林发出一浪浪沙沙的声响,是海的方言,阿苏海与宫津湾的低语,我未曾听懂,绝非日语未臻完善之过。沙洲中段被称为矶清水的古井,连着的地下水脉是淡水,说明沙洲左右的两片海并没有暗渡陈仓,阿苏海就是阿苏海,宫津湾就是宫津湾。天桥立不是被称为维诺或格勒诺的海岛,无关等待无关爱情,往复只是一个人的轮回与修行。
我在伞松公园遇上了华莲,一个有着黑卷发的内敛美国女孩。她告诉我与朋友驾车另辟蹊径到来,并没有徒步通过沙洲。她自带的帐篷设在了视野辽阔的临海之处,将要见证两海一沙洲融合成黑夜的降临。她也喜欢山和海,但她不像我般愚鲁,拒绝花费二百日元向海祈求希望。当我投掷的三枚白圆瓦片无一成功穿过智慧之轮而相继落空后,她摊开双手一副早已预料的淡漠表情。我知道飞瓦入海只是一个视觉幻象,那些失落的希望大多埋葬在山下的泥泞里,但我仍然决定让自己看见这片风景,确信是修行的一部分。近四小时一趟的车程使我注定只能看见海午后宁静的这一面相,为了弥补这个缺失我罕有地买了一叠四季观光明信片。碍于时间仓促,我在与华莲相认后不久便要告辞回程。她错愕的表情使我一度担心这是个惹人误会的错误决定,但在我告知她自己将要徒步穿越松林追赶数小时一班的特急列车,并婉拒了她善心提出乘搭快艇的建议后,这个友善的美国女孩还是向我展示了一个支持的单臂举重手势。华莲会代替我看见阿苏海、天桥立与宫津湾的其他面相。古往今来,众多行者的视线构成的复眼从没有停止观看这两海一沙洲。观海者是只专注而长寿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