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们跟南邻的新业主发生边界纠纷,我到小城的地政分署查找可以显示吾园边陲旧建筑物位置的殖民地时期的“飞机图”时,曾经对在那儿当了几十年会计员的小学同学鱼头视而不见,并非因为那时我担任校友会公关而每年聚餐他屡请不到,而是要报复某天中午他在茶楼门厅里对我视若无睹。不晓得他退休后可还住在小城,只知道他早已迁离小学时住的谷亭街。下一趟见面而又交谈的话,也许我会问起街口那家拖鞋店和那个女老板的事情。
我在最近写的一首诗中戏言它已结业的拖鞋店,果真关门大吉了。这是半个月前坐计程车进城品茗时(从村子前赴元朗市区对我们来说算得上进城吧),赫然发觉的。“连这老店也结束了。”我说。“开了几十年。”看来跟我岁数相若的司机应道。不用估算,那位最近曾要求买拖鞋的我帮她在店堂深处撒些鼠药的中年女老板,起码已是第二代经营者。当然我并不知道,她结束营业到底是由于我在诗中胡说的患梦游症的拖鞋误吃鼠药,还是因为鼠患太严重,或者谷亭街的租金涨得太不像话,或者奶粉药房、兑换店和流莺越来越多,把想买拖鞋的顾客都抢走了。拖鞋店左邻的时钟旅馆的左邻,去年曾经有过一家烘鸡蛋仔名店的分店,但只是昙花一现,也许鸡蛋仔爱好者们都被流莺们干扰或者改变食欲了。在小城同样租金飞涨的年代,也许只有她们和托她们福的时钟旅馆,能够屹立不摇。
至于巷子,则起始于拖鞋店与时钟旅馆或其前身(不记得是什么)之间,蜿蜒通往元朗大马路的东部,地势比低于大马路的谷亭街更低。
淮远,原名关怀远,1976年毕业于香港树仁学院新闻系,曾于《70年代》任编辑。著作包括《鹦鹉韆鞦》、诗集《跳虱》、《懒鬼出门》、《赌城买糖》和《水枪扒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