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有一种说法,是香港研究正在衰落之中,甚至正迈向死亡。本地议题不受大学教授重视,这是客观现实,但这种提法有趣的地方,是似乎在说香港研究曾经有过辉煌一刻,又或者今不如昔,这就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从事香港研究的学者人数是否愈来愈少?以本地为题的学术专著数量真的大不如前?我作了一个粗略计算,发现客观情况可能和很多朋友的感觉并不一样。就以香港大学为例,过去十年间(2005-2014)以香港为题的社会科学、历史、法律、教育和地理的博士论文共有282篇。再看20年前的情况,在1985年至1994年期间,同一范畴的博士论文却只有23篇。再看学术成果,简单看看专门出版有关香港专著的香港大学出版社多年来的目录,同样发现上述领域的出版刊物数目,1985年至1994年间便只有32本,而2005年至2014年间却有181本。从这两组数目来看,从事研究香港的人士数目,不单没有大幅减少,反而在不断上升。就以个人学习经验来看,1980年代读香港政治,可供本科生参考的学术专著,来来去去就是迈乐士教授(Norman Miners)、刘兆佳教授和金耀基教授的几本“天书”。相比之下,今天的学生却幸福得多,不仅选择更多,而有关的学术专著也在不同的范畴有着更深入的讨论,而非只限于导论入门性质的读物,内容的更新也更贴近时代转变。
单一国家为本的地域研究近年渐被轻视
这当然并不是说香港研究正处于大热大盛的黄金年代。正如很多学界朋友指出,近年大学沉迷国际排名,着意大学教授要在国际重点学术期刊发表文章,并以此来决定他们在的晋升机会,这就令不少学者对西方兴趣有限的香港问题望而却步,因而严重影响了香港研究的发展。我也粗略统计了几本相对对香港研究较有兴趣的国际重点学术期刊(注)近年刊登香港研究文章的数目,结果情况相当明显,这些学刊对香港的兴趣确实有限,在1985年至1994年间,这几份期刊加起来,大概一年只会刊出一篇香港专题文章。近十年的情况稍有改善,但也是一年只有两篇左右。就是说,重点研究本地问题的大学教授要在这些重点学刊成功抢滩,异常困难,这当然会严重窒碍香港研究的发展。不过,这种情况,也非香港研究独有,而是一种学术潮流趋势使然。对以单一国家为本的地域研究(Area Studies)近年逐渐为学界所轻视,国际学术界也普遍要求地域研究向学科研究(Discipline Studies)转型。主流的观点是不管以任何一个国家为案例的专门探讨,也不能只从本地角度、当地具体情况去作实证分析,而是应该把它提升到一个更具跨越场景(Cross Contextual)意义去分析问题,以求能和更多读者和专家产生共鸣,引发更广泛和深入的讨论。这种潮流下,重点学术期刊编辑对所有投稿者的一个标准问题是:那些对你文中着眼的国家的发展完全没有兴趣的人,如何可以从你的文章中有所得益受到启发?这个考虑,已成为了一篇文章能否跻身世界顶级的学术期刊的最重要因素。能否满足这种对理论层次提升的要求,是决定香港研究会否茁壮成长的其中一个关键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