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后的中国,虽然名为“人民共和国”,但仍然是一个帝国形态,是传统帝国与共产体制的复合。天安门广场是帝国的广场,三十年前的“八九”一代抗争者获得了一个多月的占领,最终失败,自由的声音被枪声泯灭,广场归于沉寂。
而香港由于百年时间在英国治下,已拥有相对成熟的法治与自由,它是一个自由城邦,却不具有真正民主的政制。作为一个位于帝国南大门的自由城邦,它的幸与不幸,盖因地缘关系而注定,帝国的威权要扩张,必然挤压城邦的自由空间,通过消解独立法治,实现威权掌控。
而香港城邦的新生代要进入“价值主义”时代,自由民主法治是第一价值,并与生命人权价值相维系,城邦的新生代与帝国的新极权遭遇,形成必然性冲突,问题在于,它所激发的,仅仅是一时的悲情?还是像六四一样,产生一场新的历史悲剧?
近日李鹏去世,引发坊间莫名狂欢,但中共对他的讣告却令人不安,大陆主流媒体上多年不见的“制止动乱”、“平息反革命暴乱”这样的政治定性又一次出现。中共高层不仅要将六四血债让李鹏去背负,同时又一次利用其“屠夫”角色,对抗争运动中的香港进行威慑,这也发出不祥的信号。
中共高层不仅要将六四血债让李鹏去背负,同时又一次利用其“屠夫”角色,对抗争运动中的香港进行威慑,这也发出不祥的信号。
抗争运动如何和平持续,如何把握节奏适时进退,直接关系到抗争运动的绩效与最高目标的达成。作为六四运动的全程参与者,笔者深知,当局最希望看到的,是暴力活动在城邦肆虐,为出动军队镇压找到口实,善良的人们不得不警惕、提防。
帝国与城邦:三个自由广场
在天安门广场悲剧三十周年之际,笔者作为六四幸存者之一,六月初在台北的自由广场等地参与一系列讲演与研讨,在活动中我多次强调,三十年前的天安门广场曾是一个“自由广场”,但失败了;而香港是第二期“自由广场”,它位于中国大陆的南大门口,正在沦陷中,香港人正在通过抗争,守护自己的自由,争取真正的民主;而台湾的自由广场(如其本名所示)则是第三个“自由广场”,是已然胜利的广场,如果香港沦陷,台湾(作为更大规模城邦、或城邦国家)将退无可退,面临更大的考验。
如果香港沦陷,台湾将退无可退,面临更大的考验。
在相关的讨论中,我因此提出了城邦民主与帝国民主在抗争过程中的大不同,台湾的民主路径步步为营,分众抗争,尽管也是步履维艰,充满血泪,但路径正确,人们终于走到了自由的广场上,享受自由的空气。
城邦的自由民主法治制度一旦确立,难以逆转,而帝国正相反,中共建政之初,从宪法到政体,特别是政治协商与人民代表制度,一度体现民主共和的理念,但从1950年代到1960年代,共和国蜕变成为党国,从党国又退步到个人极权专政国家,甚至成为政教合一的领袖崇拜国家。在习近平当政之后,改革开放的有限成果又一步步被蚕食,普世价值被禁谈,公共知识分子、维权律师、敢言的媒体与媒体人被打压、迫害,失却生存的空间。
大陆的民主抗争运动现在看起来如此无望,几乎没有了抗争的空间,但不可持续的专政极权,也有其宿命的悲剧终结。帝国的倒退路径如此鲜明,但从苏联经验来看,其崩溃瓦解也在一夜之间,后续的问题就是如何重建民主法治。
香港城邦的抗争,日益成为对抗庞大帝国专政的一部分,也成为拖垮帝国的韧性力量。
在这种背景下,香港城邦的抗争,日益成为对抗庞大帝国专政的一部分,也成为拖垮帝国的韧性力量,如果说八九之时香港人对北京民主运动的声援支持是基于道义,那么今天香港人的抗争,既是当年民主运动的持续,更是在守护城邦的自由,对抗大陆威权、争取本地的民主。
反思三十年前北京的抗争运动,对比香港今天的抗争运动,也许可以得到经验,更能获取教训。
退无可退,致命的抗争
八九一代的大陆抗争群体,是新生的、脆弱的政治力量(包括广场领袖在内的主体都是年轻学子),由于相对封闭的环境,它并没有得到国际社会有效、有力的声援与支持,国际社会更无法对中共暴行进行有力反制(这与香港现在的情形䢛异)。
与此同时,成人精英也只有非常有限的参与。而不公开直接参与的原因,主要是为了“避嫌”,即有民主宪政意愿的成年知识精英们,不愿成为当局怀疑的、学潮或民主运动的“幕后黑手”。相比之下,四年前香港的“占中”争普选民主运动,大学教授等成人精英们,公开站在前台,亮出底牌,与控制城邦的力量公开抗争,强势发出争取“双普选”的呼声。
当年北京的抗争者之所以能够持续在四十多天的时间占领广场,有多重原因:一是起因,学生与市民能够走上街头,是为中共的开明领导人送花圈,如果不是这一起因,抗争者不可能大规模上街。二是理性和平,抗争者持续如此长的时间,整个过程和平理性,甚至自发组织了纠察队,最重要的背景是中共高层内斗没有结束,无法动用军队暴力镇压,军队因抗争者全力阻止,无法大规模进城,双方和平僵持。
现在,香港是不是面临同样的危险?解放军就在香港城内外,之所以没有像对付北京抗争者那样悍然镇压,又是什么力量在无形制约它呢?只要解放军出动,场景还会与当年北京“六三”之夜一样恐怖。如果说当年军队无法进城、或迟迟没有动用屠城方式,是中共高层内斗没有结束,那么今天香港的背后,则是大国博弈,全球关注,北京有所忌惮,从而在雨伞上面支撑起一片有限的天空。
抗争运动的入场需要理由,退场也需要理由。
示威和平,诉求合理,为什么要离场?——身处局中的抗争者,似乎没有离场的理由。当八九学潮组织者在五月中下旬得知上层斗争结束,极左保守力量将祭出杀器之时,有关学生组织确有离场动员,但仍然有不少学生坚守,不为可能的镇压所畏惧,他们是抗争的另类“分众”。普众的大规模抗争,分化出“分众”力量。
而这种与普众相异的分众力量,在这次香港“反送中”抗争运动中也有出现,激烈者冲击立法院,是更年轻的决绝者所为,而现场理性的力量甚至有年长议员前往阻止,以保证整个抗争运动总体呈现和平性。近日我们看到,分众抗争正在蔓延到更多的区域,更多的人群。
大型抗议运动中,数百万计的民众能做到和平理性,已是伟大壮举,想做到精确一致的共进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型抗议运动中,数百万计的民众能做到和平理性,已是伟大壮举,想做到精确一致的共进退,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普众有普众的进退,分众有分众的特殊方式与追求。正如此次抗争运动中被广泛提及的“兄弟登山,各自努力”,香港人能够理解运动中不同层次的追求。
当年北京当局不仅将民众阻止军队进城当成暴乱,甚至故意制造事端,颠倒时间先后顺序以制造假象, 为屠城暴行找到借口。帝国抗争运动面对的专政当局,与城邦抗争运动中面对的城邦管理者,也有重大的不同。
1989年,北京乃至中国大陆形成的超大规模的学潮与市民抗争,不是反对一则条例实施,或者为胡耀邦历史地位正名,而是要解决“宏大”的政治问题(宪法上的言论结社自由、民主选举权要兑现),却被当局视为要颠覆中共的政权,而对当年统治高层来说,他们家族腐败也成为自身的痛点,这使他们感到某种恐惧——只要政权失控,他们面临倒台后的清算。所以,帝国统治者无法承受失败,因为后果不堪设想。
在八九年宏大的抗争运动中,也有很小的诉求:学生们组成了代表团,要求与当局公开对话、电视直播,要求当局收回对学潮“动乱”的定性。为抗争者退场提供基本的安全保证。而当局担心的是,具体的对话过程必然涉及政治改革、当局收回“动乱”定性,无异于自食其言,由此失去威权。对威权中央来说,退一步就得步步为退,直到退出历史舞台。致命性的后果推定,导致他们一步不退。
对威权中央来说,退一步就得步步为退,直到退出历史舞台。
反过来说,如果抗争者退一步,争取校园民主或县市级民主选举,是不是可能?但帝国转型的模式,一切都要中央首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中间路线仍然可能被中共视为致命颠覆(例如现在大陆对维权律师的打击,多以危害国家安全定罪)。而对学生或抗争群体来说,连动乱的定性都不能解决,公开对话这样的胆量、诚意都没有,也就没有退出广场停止抗争的理由。广场的坚守必然持续,悲剧因此成为宿命。
而香港这样的城邦抗争,对城邦管治当局来说,难以出现无法想像的悲剧性后果。当局有恐惧与无恐惧,处置手段与方式,对待最后结果的心理预期,因此有天壤之别。
这一次香港人“反送中”抗争,只是影响了威权者的面子,对中共政权不构成致命威胁;争取“双普选”却是一条坎:双普选之后,香港政府更加独立,北京对其控制将被弱化。
“反送中”抗争,只是影响了威权者的面子,对中共政权不构成致命威胁,争取“双普选”却是一条坎。
但其实当局应该明白,开明对待香港,不仅香港人会对大陆更有善意,对台湾与大陆的关系,也只有百利而无一害。那种观点认为香港“双普选”民主化,对大陆构成示范效应,恐怕是杞人之忧——韩国对朝鲜又构成了怎样的示范效应呢?而香港人持续的抗争,对北京越来越不信任、甚至充满敌意,这难道是当局希望看到的结果?
分众抗争的界限
天安门广场民主运动总体上和平理性,没有极端化暴力冲击事件发生。第一阶段是纪念胡耀邦,只是学生们向新华门送花圈时遭遇象征性冲突;第二阶段是争取民主自由,提出政治诉求,以及公开对话的具体要求;这一阶段是中共对抗争运动的“动乱”定性引发的,导致步步升级,从绝食到绝水抗争,相关部门的欺骗性对话,无济于事的广场探望,以及李鹏与吾尔开希的互相训诫,都使广场抗争运动无解。第三阶段,即等待与观望阶段,绝食绝水与大规模的示威均结束,大量学生回到校园,部分高自联成员继续占领广场,外地学生开始进京,成立外地学生联合组织,广场抗争疲惫地继续,“天安门民主大学”与侯德建等人的艺术表演,使广场不再像绝食绝水时那样悲愤,这样的方式如果说是引发中共屠城的原因,无法令人信服。
而对于中共强硬派来说,不用暴力流血方式来宣誓对专制的维护,不制造恐怖,就不可能使抗争运动完全平息。“六三”夜间军队进城,坦克与冲锋枪开道,激怒和平民众,造成流血悲剧,这正是强硬派所需要的恐怖效果。
军队入城可以有军事动员,而当年抗争者并没有整体有效动员,更不可能形成有力的对抗,国际社会更无法及时参与阻止与遏制,但广场仍然有和平的退出机制,最后时刻侯德建等四人与包围广场的军队谈判,广场学生临时投票决定退出,这何尝不是抗争运动的奇迹呢?四十多天里和平抗争,致命之时和平退场,仍然体现了决绝的抗争意志、以及对残酷现实的妥协精神。
刘晓波六三之夜在广场上“砸枪”行为,可以在广场运动史上大书一笔。一个人、一杆枪,也许可以在广场上产生悲壮对抗,但对整个和平广场带来悲剧性的后果也可以想见。相反,天安门城楼画像泼墨事件,即便是象征性行动,却无益于广场抗争,反而激怒原教旨红色权贵集团。民主运动应当有非常清晰的诉求,如果激烈的分众行为频繁出现,它会使公众的抗争被弱化,甚至会被引向歧路。
民主运动应当有非常清晰的诉求,如果激烈的分众行为频繁出现,它会使公众的抗争被弱化,甚至会被引向歧路。
三十年后的今天,香港的抗争者仍然面临严峻的追问:激进抗争者是否会把整个运动带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如何看待冲击立法会、中联办和占领地铁等行动?所谓“分众抗争”,有没有界限?当年胡平所说的“见坏就上,见好就收”,对于香港有没有实质借鉴意义?
抗争者已然取得局部胜利,这便是送中条例已“寿终正寝”,港府想重新启动,事实上难以可能。那么,抗争者应当血性激情地冲击立法会、中联办,砸毁门户涂污墙壁与中国国家象征?还是动员更多的力量,加盟到普众抗争队伍中?切近的目标,是要特首取消抗争运动的暴乱定性,惩罚过当施暴的警察,追究元朗暴力事件的幕后力量等等;而韧性抗争与长期追求达到的目标,仍是“双普选”。
分众不妨各自寻找和平路径,譬如分工游说现有的立法委员或有影响力的香港知名人士,对话特首,组建国际游说团队,寻求欧洲与国际人权组织的支持,甚至要求与大陆当局就香港“双普选”问题进行对话。但分众抗争应该有自律、有界限,要与普众抗争相呼应,至于“见好就收”,如果没有“双普选”,香港人抗争恐怕难以收场。保持韧性、寻找路径,将考量香港抗争运动的小成果与大目标的实现。
保持韧性、寻找路径,将考量香港抗争运动的小成果与大目标的实现。
倘若坚守和平抗争轨道,或有悲情,但难有悲剧。如何避免悲剧发生、或抗争运动被中共军方遏止,这将体现抗争者智慧。
中国国防部在回应记者关于香港驻军是否会干预香港事务时,发言人搬出的是《驻军法》,其第3章第14条所谓“协助维持社会治安”,实质针对的是香港大动乱、甚至走向独立,这是中共的底线。触碰其底线,是否能提升抗争的效果,达至目标的实现?还是更能激怒中共当局,使形势变得复杂、胶着、无解?
和平示威在城邦是合法的,国际社会也在密切关注,在此前提下,驻港部队不敢公然参与处理城邦事务。更为重要的是,城邦的和平抗争对中共当局与城邦本身,都不构成“致命威胁”,城邦抗争因此有可能收获有限的胜利。
真正的普选权事关城邦人的政治生命,否则自由与法治仍然难以有效保证,所以,城邦的抗争不可能休止,不可能有“退出机制”,只会有节奏进行,如何可持续、形成动员力,并达到预期的效果,考验城邦抗争者的智慧与行动力,也考验帝国的宽容度与开明度。
在送中条例被遏止之后,最重要的抗争诉求,要让北京与港府清楚,“双普选”并不是致力于独立,而是通过议会民主,使香港民意得到制度性的呈现,通过议会博弈,使城邦获得理性和平与文明繁荣。没有双普选的政府,只效力帝国中央的政权,才是社会冲突与街头动荡之源。
帝国与城邦的价值之战
城邦守护自己,需要凝聚自身力量与国际力量支持,使帝国无法延伸掌控权,而城邦民主要进一步,不仅与上述因素相关,还与帝国的文明进步相关联。但可以肯定的是,城邦的抗争也许不会像北京当年那样出现悲剧,但却充满悲情。
相对于1989年,帝国与城邦都有了新生代,新生代意味着价值观的升级更新,也意味着价值冲突发生机率大增。
相对于1989年,帝国与城邦都有了新生代,新生代意味着价值观的升级更新,也意味着价值冲突发生机率大增。这当然不是说,帝国治下的年轻人与自由城邦的年轻人必然要发生冲突,而是说,帝国在新君主手中,而城邦的新生代要按照理想与价值生存方式践行。帝国的威权要进一步,必然会压缩城邦的自由与法治空间,而城邦的新生代要进一步,则是要通过“双普选”,使自由与法治得到民主政治的保障。
作为帝国统治者,习近平不仅放弃了“韬光养晦”的基本国策,对香港问题也呈威权扩张之势,邓时代强调的是“两制”,甚至乐观认为,五十年后香港的制度没有必要改变了,潜台词是:大陆五十年后应该与国际社会政制接轨了,一国两制也就不成为问题。但习时代强调一国,甚至不再承认中英联合声明的相关承诺,对香港的渗透与控制也步步进逼,甚至将书商、富豪直接绑架到大陆受审。
在这样的背景下,林郑月娥迎合中央旨意,拟通过“送中条例”使香港进一步受控于大陆,一旦送中条例实施,不仅香港公民,连路经香港转机的政治异见者、“颠覆政权者”,都会以莫须有的罪名送交中国大陆处置。
习近平主导下的中共,在香港问题上又走上了极左保守之路,对香港一直是“维持现状,充分利用”八字方针,对香港争普选严加抵制。
对于香港的年轻世代来说,“双普选”既是基本法的法定承诺,也是香港民主进步之必然。但原教旨马列主义者或极左中共派是体制内另一条主线,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至今,并无改变,或者说习近平主导下的中共,在香港问题上又走上了极左保守之路,对香港一直是“维持现状,充分利用”八字方针,对香港争普选严加抵制,在雨伞运动与“反送中”运动中,管控大陆民众的信息也达到极致,重要城市开启“新疆模式”,在地铁口或大街上公然检查年轻人手机,虽然名为防范暴恐信息,但它真正防范的,是香港抗争运动的效应波及大陆,引发更大的抗争风潮。这种民主政治的恐惧,限定了他们在这场价值之战中的底线,使他们不能在香港“双普选”抗争中退让一步。
香港的命运在谁手中?
八九民运遭遇镇压之后,抗争链被恐怖斩断,国际也因冷战而无法有效制止暴行。相比之下,城邦的抗争运动则是幸运儿。不仅全世界都可以通过直播看到现场,全球声援与国际干预,也会直接影响现场。
林郑在中央支持下,只是表述送中条例提案终止,对自己的错误决策表示道歉,但没有收回对抗争事件的暴乱定性,没有答应惩处违规使用暴力的警员,更没有允诺释放抗争被拘人士。显然这种立场无法平息事态,如果要守在位置上,就应该将自己的决策错误揽下来,处置违规警员、释放被拘的抗争者,向市民表达诚意。显然,北京的政治意志正在左右香港特首,对警方违规的纵容、对和平抗争者暴乱的定性等坚决不改,与八九当年中共对待抗争者的强硬态度,如出一辙。
如果城邦能够成功抵制帝国的强压,至少可以获得暂时的和平安宁,甚至有机会改造帝国体制,赢得真正的长治久安。
如果城邦能够成功抵制帝国的强压,至少可以获得暂时的和平安宁,甚至有机会改造帝国体制,赢得真正的长治久安;相反,如果城邦屈从于帝国威权,那么后者就有更强的信心将其理念强加于更广阔的区域。但正如有评论所说的,这是习近平当政以来的第一次真正失败,或者至少是第一次遭遇重挫,因为他发现,在这个小小城邦之中,他无法予取予求地行使自己的威权。这也正是香港虽小、却意义重大的原因之所在。
美国主导的经贸战,正升级为一场国家软实力之战,而香港、台湾正处于在这场战争的前沿。这场战争不可避免地具有逐利色彩,在“修昔底德陷阱”的语境中,可以被视为另一场伯罗奔尼撒战争,但对于香港和台湾这样的自由城邦来说,亦是另一场希腊-波斯之战,一场事关价值观与生活方式的战争。
对城邦人来说,与生而来的自由法治权利不可让渡,而对帝国专制政权来说,没有威权与控制,帝国没就有了光荣与脸面。帝国与城邦之战,将是一场持久的软性战争。
香港的命运,现在正被看不见的手所管控;但最终,必然会在香港人自己手中。
(吴祚来,独立学者,专栏作家,原中国艺术研究院学者,现居美国)
三年了,香港失败了。昨日香港,明日台湾
前面說只支持和理非行動去追求民主,但是反對暴力行動 並且說暴力劫持香港的人真的是對香港的示威活動不甚了解,還透露著自己對公民社會認知的缺失,以及依然天真的政治想法。
首先香港的示威行動至今沒有被暴力挾持,從香港示威有一句口號叫「兄弟爬山,各自努力」就可以看出來,這句話意指大家有人使用武力升級的勇武派作法,有人只參加合理非集會,有人專注於文宣等等。說到武力升級,在香港也並非所有人都認同勇武派的作法,尤其是在香港人過去幾十年來都講究法治,但是當整個城市四分之一的人都站出說出自己的訴求 而得不到回應的時候,當警察選擇性執法,聯合黑社會打普通市民的時候,請問你又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去伸張你的訴求?武力升級是逼迫政府正視問題的其中一個做法,事實上香港人已經經歷過太多次訴求得不到回應就放棄,後續的負面成效還是由自己承擔的例子,香港西九高鐵一地兩檢,當年因為一地兩檢對香港基本法的衝突引發廣泛討論和反對聲音,最後反對沒有成功,至今香港高鐵開通一年的時間,日流量達到預期只有16天,就是說基本上是達不到預期帶來的經濟效益,深圳租用港方口岸區象徵性每年1000元,香港租內地口岸每年930萬港元,還沒有算上香港需要負責每年維護設備的費用,這也只是近年來香港人和平示威完再默默接受的其中一例而已。14年雨傘和理非佔領中環活動 不是一樣被內地嘲笑香港「要民主就搞革命 不要只以為和平就能追求到」,真是什麼話都被你說完了。雨傘運動的失敗 到今天的反送中,香港人在社會運動上的覺悟,以及行動力絕對是讓國際社會驚訝的,在斥責勇武派「暴力」行動之前,先想想是誰教會了港人 和平示威是沒有任何用的:)
最後,如果武力一定是錯的,訴求只能用和平手段的話,那當年孫中山不應該搞辛亥革命 不應該推翻清政,之後也不應該有新中國,因為都動用了武力:)
作为大陆人,在运动一开始合理非部分的时候还是一定程度理解并支持这场运动的,但当运动逐渐走向暴力或者说被少数暴力派所劫持时,有点反感这场运动了。
本身运动追求的是民主自由,可暴力分子却在用极为不民主,不自由的方式进行着斗争。
虽然一定程度能理解为嘛付诸暴力,但也通过暴力看清了香港少数人的香港民族主义,排他主义,一顶意义上港独行为
身为帝国里的人,无法想象帝国消失的情况,也不觉得港台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大概清朝人当时也这么想吧。ps我在北京真没听说过大街上查人手机的。。
当面英国没有给予香港普选权利,现在要求中国给予普选权利背后的基础是?
中美貿易戰、中國經濟下滑、失業潮即將湧現。
香港就是東風。
理性好文章。感谢端
任何人一旦成為一個城市的主子,如果這個城市原來習慣於自由 的生活,而他不把這個城市消滅,他就是坐待它把自己消滅。因為這個城市在叛亂的時候,總是利用自由 的名義和它的古老的秩序作為藉口。而這兩者儘管經過悠久的歲月或者施恩授惠都不能夠使人們忘懷。除非將那裡的居民弄得四分五裂或者東離西散,否則無論你怎麼辦或者怎樣預防,他們還是永遠不會忘掉那個名義和那種秩序的,正如在佛羅倫薩人羈絆下百年後的皮薩一樣,人們遇有任何不測之事就立即想起它們。——马基雅维利《君主论》
反对官商勾结的政府是很容易博得内地民众的支持的,但是运动的部分组织者和包括端传媒在内的香港媒体显然无意将运动推向这个方向。这种虚假的革命,即便成功了,也无非是造就另一个政治精英和地产商合作压榨香港人的政府。被李嘉诚之流的资本家一代代剥削,是香港人永远的宿命。
社会运动应该要讲究团结尽可能多的力量,这点这次运动在香港做到了,在内地却没做到。这恐怕不仅仅是内地社会控制的问题。从一个内地观察者的视角来看,污染国徽,不与港裂席这样的举动有些落人口实,反而是疏远内地群众的。毕竟社会运动还是得讲究策略,尤其是当下的环境,要以小博大,光光两百万人相对于对岸那个政权还是太少了。
謝謝前輩指點。觀點很受用。
好文章!
这种大中华民主论述在内地民间更容易获得同情。讽刺的是,港台的抗争又是配合的民族主义才能有这么大动员,中共也不遗余力地放大港台民族主义的印象,导致内地和港台变得越发疏远。另外文章对于分众激进运动对主流和平抗争路线的威胁我是支持的。不过这里面的本质问题或许更多的是,运动缺乏组织和统一控制的问题。和平和暴力两条路线本身就是互相竞争的。虽然我本身倾向和理非,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暴力并非就是无用和错误的做法。重要的是要坚持一条路线,而不被另一条竞争路线牵制。可是这在缺乏统一控制的政治运动中几乎是做不到的。
「離場」那段是有道理的,但其實和平路徑一直都在做,如果港府不肯退一步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恐怕要說服抗爭者放棄是非常難——尤其是在總商會發出聲明,AO、EO、港鐵車長都聯署的情況下
// 分眾不妨各自尋找和平路徑,譬如分工遊說現有的立法委員或有影響力的香港知名人士,對話特首,組建國際遊說團隊,尋求歐洲與國際人權組織的支持,甚至要求與大陸當局就香港「雙普選」問題進行對話。但分眾抗爭應該有自律、有界限,要與普眾抗爭相呼應,至於「見好就收」,如果沒有「雙普選」,香港人抗爭恐怕難以收場。保持韌性、尋找路徑,將考量香港抗爭運動的小成果與大目標的實現。//
這篇文章很空洞,不知道是否是作者的經歷所限,對六四的描述十分浪漫,形容廣場上「和平」而不講分歧,形容廣場上有「糾察隊」而不講糾察隊也限制了非學生群體的參與。劉曉波對著六四學生說的是,你們要爭取民主,先要爭取這個廣場上的民主。在這個意義上,香港反送中的參與者比六四參與者實在成熟太多,懂得流動,而絕非死守廣場。作者似乎對此次反送中的運動形態了解不多。
作为在帝国长大的新一代,在墙内社交媒体上看到大部分同龄人对帝国南端发生的一切的冷漠与误解,十分悲哀。但我还是相信有信念就有希望,自由不该只是城邦的追求,应为整个帝国共同所向往。
ps. 生活在帝国的大城市,并没有被检查手机啦(这是否也能说明现在新闻消息的缺失与分裂呢?)
没有民主中国 没有自由香港 没有福尔摩沙
好文章,能从六四和香港现状找到同和不同,特别是在zf的回应和其背后考虑这层次上,非常棒的文章,谢端 👍👍
在大街上检查手机倒也是没有
看这标题还以为说的是波多黎各呢。
无聊的类比。这些当年的人应该少借着自己的经历来抽水今天发生着的政治博弈,多了解一下今天的具体情况,别拿当下的人做自己往事的注脚,根本不一样。
hhh我所见只是彪炳高尚之言 也只是虚伪而已
我89年前生的,活到现在,算不算也是幸存者?
相对89学运中天真的,甚至幼稚的,从未经历过系统民主政治教育的学生和市民,今日香港的行动让我看到了更加成熟的运行和发展。尤其是年轻人整体体现出的克制理性和行动力,非常令我惊叹。先将反抗者标记为“反革命暴徒”,将反抗者非人化,继而不择手段的镇压,是大陆政府的一贯做法了。这一套他们搞的很熟,希望hkers一定要保重自身安全,留存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