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本文是许章润教授为纪念1978年开启的“改革开放”所撰三篇系列论文的最后一篇,第一篇为《低头致意 天地无边》,第二篇为《自由主义的五场战役》。在中共最高领导人近日重提“军事斗争准备工作”之际,“红色帝国”之性质辨析更凸显其前瞻性与紧迫性。因本文关乎重大公共利益,我们特别设置全文免费阅读,欢迎转发、参与并讨论。
曾几何时,大国崛起,文明复兴,一手好牌,势不可挡。时惟戊戌,情势逆转,仿佛国运不再,开始走下坡路了,遂致人心惶惶。表诸现实,便是“一手好牌打成烂牌”,而内外交困。“要准备过苦日子”与“军事斗争”之舆议纷纷,堪为晴雨表。原因何在?为何走到这一步?抛开大国博弈、权势转移所引发的世界体系震荡等外在因素,追根究源,就在于近年来的立国之道指向“红色帝国”,或者,予人“红色帝国”的公众印象,四面树敌,八方开怼,以至于声势日甚,而声誉日窳。
一方面,既有体制的腾挪空间已尽,无法挥洒进一步让步协商的红利,毋宁,因恐惧散伙而日益收紧;另一方面,维续既有统治万世一系的初心不改,奠立于超级元首集权的党国体制日益僭政化。由此矛盾日烈,已到临界,不欲突破,遂掉头回转,不惟导致内政日益严重之党国极权,同时更加强化、坐实了红色帝国的大众形象。对此,体制内外,朝野上下,心知肚明,此乃不归路也。
中国的现代进程走到这一步,虽非始料所及,却也未出大历史框架。笔者判断,中国是一个超大规模极权国家,不曾、不必、不该也不可能是一个红色帝国。但因其超大规模,确有走到这一步的潜在势能。因而,基于建设“现代中国”这一大历史进程,破解红色帝国之道,拨转华夏邦国重归“立宪民主、人民共和”这一近代中国的主流历史意识和政治意志,既为邦国公义所在,而为全体国民的集体自救,也就是在为世界永久和平出力,须臾不能再拖了。
中国是一个超大规模极权国家,不曾、不必、不该也不可能是一个红色帝国。但因其超大规模,确有走到这一步的潜在势能。
一、红色帝国?还是超大规模极权国家?
二十世纪的美苏争霸,是两种绝对主义的对垒,也是两种源自现代性的普世理念的决战,根本演绎的还是王道自由善政与霸道极权恶政的殊死搏斗。其间,苏俄一脉,承继沙俄的扩张冲动,以霸蛮势能和不义战争,建立起一个横跨欧亚的超级帝国。一方面,就内政来看,其以党国统御,领袖君临,尊奉惟一意识形态为圣经,而以残酷斗争与坐寇逻辑开道,将国家征服收编。超级元首驾驭克格勃统辖政党,再以政党机器制御官僚体制,然后复用由此纽结一体的党国体制吞噬社会,最终形成一个层层下辖、骑在国民头顶的庞大镇压机器。在此进程中,秉持历史铁律和国家至上的扭曲定位,将谎言治国与祛除信仰推到极致。由此,国家消隐民族变成党国,再变为专政党的殖民地,最终形成的是基于君民统治观而非整体国家观的超大规模、变本加厉的极权政制。
另一方面,在国家间政治与世界体系中,苏俄不折不扣奉行传统帝国逻辑,恃征服和颠覆为手段,建立起东西纵贯的庞大红色集团,而以华约为中枢,形成中心—边缘的全球制辖体系。1949年后的中国一度不幸裹挟于这一体系的边缘地带,终因文明传统、领导人性格和地缘政治冲突等原因,而分道扬镳,其实开启了1972年中美走近的历史机缘,未始非福也。凡此两项叠加,则此超级帝国蔚为庞然红色帝国,最为邪恶恐怖,涂炭生灵,危害人类,首先是自己的国民遭殃,而终究生于不义,死于耻辱。至今想起,依旧令人不寒而栗也。
苏俄不折不扣奉行传统帝国逻辑,恃征服和颠覆为手段,建立起东西纵贯的庞大红色集团,而以华约为中枢,形成中心—边缘的全球制辖体系。
苏俄既终,则当世惟剩美帝一霸独强,以隐蔽帝国的霸权秩序维系世界体系,历经“二战”后又一个十来年辉煌小周期,直至双子塔轰然倒塌。不论其为红色帝国还是自由帝国,与此两霸比勘,吾人可得断言者,则现代中国不曾、不必、不该也不可能是一个红色帝国。
首先,现代中国不曾是一个红色帝国。辛亥以还,中华帝国蜕转为民族国家。不仅华夏帝国赖以伸展的传统东亚中华世界早已烟消云散,而且,既有疆域亦多流失。四十年里,左右拉锯,一路逶迤,满目疮痍。至红朝当政,重归一统,对内奉行阶级斗争,厉行专政,建构起酷烈极权体制。对外与苏修闹翻,往东南亚输出革命,在亚非拉洒金出力。但是,虽竭尽民力,却受势能囿限,终究只是在两霸缝隙间讨生存。连第一岛链都出不去,西北边疆亦且封锁得严丝合缝,虽有霸王之志,也想伸展手脚,耽溺于“世界一片红”的南柯绮梦,奈何无霸王之力,只能以“三个世界”划分过过干瘾。最后不得已,“拨乱反正”,还得以四个“低头致意”,收拾残局,死里逃生,哪里谈得上什么帝国。毋宁,乃陷万民于苦难之极权政制的铁桶也。逮至今日,“一带一路”水陆并进,“亚投行”早已隆重开张,实为固守旧制不思更张,以至于因其异数而为主流所拒后的另起炉灶,则看似热闹,其实依旧不过是第二大经济体求生存的不得不然,距离挑肩全球治理的红色帝国之境,还差得远呢。再说了,其所凸显的是帝力挥发而保卫政权之战,内政考量远高于全球铺展诉求,既非纯然国族利益的伸展,政党理由远高于国家理性,更与公民理性无关,则纵便有心插柳,也难能绿树成荫,同样谈不上什么帝国经纬也。
其次,现代中国不必是一个红色帝国。古今帝国成长多半仰仗地利天时,蛊惑于宏大叙事,为利益驱动所主导。罗马奥斯曼如此,英帝国如此,美帝国同样如此。唯有苏俄帝国,倒仿佛更多地基于意识形态的冲动,大肆搜刮的同时还赔钱做买卖,终于在癫狂中把自己作死。就此而言,今日中国牟利无需恃帝国之身,毋宁,更多地以汇入自由经济的世界体系,在自由而公平的贸易中取长补短。前此几十年,就是这么“低头致意”做的,赚了不少血汗钱呢。否则,反倒授人以柄,招致八方敌意,何苦来哉。而且,帝国意味着责任,故有“帝国负担”一说。以中国尚未完成现代化之身,尤其是优良政体尚付阙如,而背承重负,有如毛时代之外援与近年之大撒币,实在是打肿脸充胖子,不仅背离国家理性,也违迕公民理性,不智不祥,同样何苦来哉。大撒币招致全民反感与举国异议,随着经济下滑必将有所收敛,也是预料中事。
帝国意味着责任,故有“帝国负担”一说。以中国尚未完成现代化之身,尤其是优良政体尚付阙如,而背承重负,有如毛时代之外援与近年之大撒币,实在是打肿脸充胖子,不仅背离国家理性,也违迕公民理性。
再次,现代中国不该是一个红色帝国。毕竟,整体而言,中华文明主流崇仰王道而非霸道,帝国理想并不合心意。汉武隋炀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历来备受诟病,其因在此。就晚近来看,红色帝国指向恰与近代中国的主流历史意识和政治意志两相刺谬。其中的“富强”旨在自立,而非称霸;“民主”与“文明”追求内政的优良境界与国族文化的普世融和,亦与帝国指向无关,更不用说红色帝国了。就当下世界体系中的权势转移而言,成长中的大国为了自我发展,绝对以安抚守成大国为获取生存空间的妥协应对之策,所谓“韬光养晦”,奥义在此,决定了中国何需将自家弄成个帝国模式,更不用说是个家家防范人人喊打的红色帝国了。再者,当下国朝最为担心的还是自家政权的维续,一切以此为轴打转。帝国雄心依恃国力,而必耗费民力,虽能收获部分盲众的欢呼,但总体得罪绝大多数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温饱日子的国民,从而必然危及政权,非智者所为。所谓“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古人言犹在耳,未谓不预也。至于国家间政治中的敌友之别,例属国家理性与国族政治成熟范畴,同样服务于内政,最终落定于内政,对此,除非疯子,谁也不会造次。
最后,现代中国不可能是一个红色帝国。新中国起自“1911”,历经“1949”,再经“1978”,以迄于今。一百年间,总体而言,不过求生存而已。国民填饱肚子,手上有点儿余钱,花花肠子尝到了甜头,也就是晚近十来年的事儿。所谓“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只是相较曾经的积弱积贫而言。置诸世界,比对之下,依旧人民穷困,文化凋零,过去未曾站直,从来不曾富有,繁盛有待来日。既无全球投放军力的实力,亦无力提供全球公共产品和替代性治理结构。而通常为帝国所必需的“中心—边缘”结构及其“外围地带”,不仅尚付阙如,而且,纵便经由外援和“带路”组合所拼接的地缘结构,亦无有效控制。就在家门口,从东海到南海,依旧龃龉不断,大国博弈汹涌,中国难能消停,更不用说如美帝一般纵情于深蓝远海了。故而,以此现有国力而欲成就全球霸业,纵为之,亦不能。
此就现状扫描,据实描述,概莫如此。再就近代中国主流历史意识与政治意志来看,其以“富强、民主与文明”为鹄的,虽曾一度以阶级斗争为纲,却绝对刺谬于和平理智与人文化成的华夏文教本义,故尔早被抛弃。而且,后者的天下意识意味着一种互为边疆的多中心结构而言,本身就坚拒任何红色帝国梦呓。一旦偏离此一主流,即会遭遇反弹。几年来的国朝情势,已然对此证之再再。再者,如前所述,好不容易安享两天吃喝玩乐市民生活的亿万国民,早已不是前现代的盲众,最反感基于所谓国家荣誉的援外大撒币,最痛恨枉为领导人的虚幻世界图景而耗费民力。还有,自从共产意识形态破灭,国朝即无信仰,随政治任期换届而迭出心思,在捉襟见肘中疲于应对。所谓的新理论、新思想和新时代之第次出笼,恰恰表明了无定性,意识形态虚空,国家哲学悬置,不过架漏牵补,敷衍了事。纵便儒义高陈,民族主义和末世消费心理大行其道,亦不济事。盖因钳口遮眼,压抑心智自由成长,只许十九世纪“日耳曼—斯拉夫”式教条一花独放,则国族心智孱弱,终究无法挺立也。
所谓的新理论、新思想和新时代之第次出笼,恰恰表明了无定性,意识形态虚空,国家哲学悬置,不过架漏牵补,敷衍了事。
因而,嚷嚷初心,实无理想,只剩“保江山、坐江山、吃江山”的赤裸裸实用主义与粗鄙机会主义,骨子里既无道义自信,亦无下文所说的基于文明的崇仰意识方可深植于心的文明优越感,哪里还会为什么帝国不帝国的去拼命。而帝国大业,包括红色帝国在内,嘿嘿,有时候还真要有那么点儿叫做什么理想呀、情愫呀的东东来支撑才行呢。总之,凡此决定了现代中国不可能是一个红色帝国。此非当轴所能理喻或佯装不知,亦非大洋对岸白宫廷帷内的老白男们所可想像者也。至于学人报人以“现代帝国”措辞状述当下中国,而力争自圆其说,也是一说,就是有点儿小儿科罢了。
综上所述,与其说当下中国是一个红色帝国,不如说是一个超大规模的极权国家,因其不思政改,拒绝以优良政体为现代中国升级换代,而为现代中国的最终完型加冕,则按照晚近势能伸展,有可能发展成为一个红色帝国,这才令四邻八乡猜忌,惹守成大国忌惮。就此而言,白宫那批存在认知障碍的老白男们鲁莽行事,退守基于十九世纪式的主权国家格局,深濡凡尔赛式强权政治色彩,一下子把人逼到墙角,有可能导致一个“自我实现的预期”,同样危乎殆哉。这边厢,“相向而行”,为了转移内政吃紧,而不惜内战甚或外战,亦且不无可能。现在看来,“军事斗争”或成“伟大斗争”日程之首,而定时引爆的可能性正在增长。因为,虽如前文所言,“除非疯子,谁也不会造次”,可不幸时逢太平洋两岸均为“老红卫兵执政”,这世上就有些弱智的疯子呢?!
现在看来,“军事斗争”或成“伟大斗争”日程之首,而定时引爆的可能性正在增长。
二、自我坐实的红色帝国
细加辨析,此刻中国予人红色帝国的猜忌,一种经由传媒而凸显的国际印象,或者,为何他人会有此种预设与预期,原因错综,难能一言以蔽之。在此可得陈说的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在于立国之道歧出,尚未完成内政的现代化却反而倒退,辄汲汲于搅合国际体系,四面出击,自我定位有误,世界诟议遂至。
综理诸因,约略梳理,概为下列四端。
首先,大国伸展之际的世界阵痛、与对于超大规模国族复兴的恐惧。以中国之体量与文明之渊厚,无论兴衰,均会引发世界性震荡。此为国族宿命,好坏难分,天注命定,只能适应。但大有大的难处,在切己立论,可谓言之不虚。放眼世界体系大历史,两千多年里,相对而言,中国的衰败是异态,而繁盛则为常态。眼下这波兴衰,随西力东渐而来,深嵌于现代世界的历史进程,改变东西平衡,前后不过两个来世纪,可谓短暂而急促。其以一己即身可见,则感官之震撼与冲击之剧烈,盖可想像。东西交汇一体之际,如此超大规模国族一阳来复,却又方向不甚明朗,却反而日益回转红色极权政治,未来兴盛后何去何从,会否重蹈国强则霸的旧套路,则四邻有惑,八方质疑,自是顺理成章,而有红色帝国之嘈嘈切切。有关于此,东西学人早已唧唧喳喳,无需赘言。
东西交汇一体之际,如此超大规模国族一阳来复,却又方向不甚明朗,却反而日益回转红色极权政治,未来兴盛后何去何从,会否重蹈国强则霸的旧套路,则四邻有惑,八方质疑,自是顺理成章。
进而言之,纵便可见未来中国转型落定,汇入世界民主国家主流,却依然会因自己的超大规模及其浩瀚势能,而于国家利益与全球政治层面,难免龃龉,多有冲突,也是可以预期者也。此为国际政治的现实主义本性所决定,一天未曾实现人类的永久和平,就一天如此。回瞰曾经的英美角力,静观当下的德美猜忌,以及从未停止过的日美较劲,便一目了然。但因同处体系,分享立国价值,并有极权政制作为他者反观,则矛盾的可控性与解决方案的可协商性,以及循沿程序的可欲性,绝非同日而语,也是可以预言者也。
其次,帝国情结发作。曾经的大型帝国,作为逝去的辉煌,总会在民族历史文化心理中烙下深重印记。它们可能如落霞残照,搅不动死水微澜,也可能翻转为近代民族主义,而鼓荡起滔天大波。从博鲁布鲁斯海峡至广袤深邃的俄罗斯大地,再到幽曲叠嶂的中亚西亚和印度半岛,而迄太平洋两岸,均有帝国情结发作的鬼哭狼嚎。逮至今日,早已陨落而仿佛惯看沧桑、对于一切均云淡风轻的不列颠,尚图再跨瀚海,“所有作为”,正说明此间文化历史记忆转化为政治冲动的深重势能,不可小觑。正是在此背景下,中国三十多年来的现代化进程指向大国崛起与文明复兴,至此时刻,仿佛正好坐实呼应了这一波发作,也真的就有这种迹象。逢迎学人与无良官媒不明所以的鼓噪,大言炎炎,推波助澜,于党国或有功,于国族为罪人。而心智低劣,心性窳劣,就此暴露无遗。有意思的是,东亚诸邦近代均遭西洋东洋势力欺凌,因而都有屈辱历史记忆,除开扶桑一枝独秀,其所引发的民族情绪,均未因国家独立繁盛而消隐,却反而益且偾张。每有风吹草动,便暗流汹涌,明浪滔天。其间,高丽民族表现奇葩,尤为凸显。值此情形下,现代中国的成长至此时段,仿佛濡有帝国情结色彩,而且偏偏就是华丽酷烈的大红大紫,怎不叫人生疑。更何况就有幸灾乐祸望船翻的,遂致情势雪上加霜矣。
东亚诸邦近代均遭西洋东洋势力欺凌,因而都有屈辱历史记忆,除开扶桑一枝独秀,其所引发的民族情绪,均未因国家独立繁盛而消隐,却反而益且偾张。每有风吹草动,便暗流汹涌,明浪滔天。
再次,基于时代错误的毛式公子哥天下图景。如前所述,“人文化成”是文教理想,强调的是基于普遍人性的普世价值分享性,而帝国霸业或者所谓“要让世界一片红”,则为霸力嚣张。德力两端,彼此风马牛。近年立国之道对此仿佛不甚了了,完全罔顾内政升级换代的急迫性与经济社会继续转型的必要性,盖在恰如笔者前文所述,虽号曰“将改革进行到底”,实则以为大转型已然完结,则模式既成,手上有俩钱,遂眼光向外,铺展鸿图。殊不知,“胸怀七亿三十亿”的时代已然不再,从“祖国山河一片红”进展至“要让世界一片红”,更是痴人说梦。世界体系维续于霸权秩序与条约秩序的交缠纠结,意味着参与其中,纵横捭阖,凭恃的是国家理性与文明劲道,表现为邦国的政治感召力与道义吸引力的博弈,哪里是多买卖点儿货品就能摆平的事,更非迎来送往的隆重接待所可奏效也。于此可见毛氏天下图景为底色的世界想像,经由公子哥式发酵,顿时成为一个犯有时代错误的低能幻觉,不成体统,而荒腔走板矣。
毛氏天下图景为底色的世界想像,经由公子哥式发酵,顿时成为一个犯有时代错误的低能幻觉,不成体统,而荒腔走板矣。
最后,更为主要的在于,超大规模极权国家崛起的后患与隐忧,引发全球震荡,而首先是四邻忧惧。超逾一个半世纪的“三波改革开放”,浴血打拼,层累之下,造就了刻下中国的综合禀赋巍峨,却因极权政体而与现代世界高阶政治文明离心离德,形同孤家寡人。时以“一战”前英德关系比譬刻下中美角力,又或以苏俄联想华夏,非因吾族吾民秉有德俄蛮力。——其实,中国的“战国时代”早已结束,其势能,其冲动,于隋唐挥洒殆尽,此后渐成内敛式文教共同体,惟靠边疆入主中原保持张力,而终究于近代沦为一味挨打的主儿。文明论上虽有复兴求存之意,间有兼善天下的普世愿景,政治意志上却早无帝国壮志矣。毋宁,实因极权政体性质固在,而又拥此禀赋,这才令大家多所忧惧。毕竟,其势能浩瀚,其初心怪诞,若果拥此势能以恪此初心,将大家的坛坛罐罐打个稀巴烂,老天爷,那还怎么过日子。如此这般,担忧后患,而戒惧生焉。放眼全球,揆诸四邻,很显然大家未必愿意看到中国乃一贫弱动乱之邦,那不符合全球利益;但更不愿遭逢一个强悍红色帝国,那首先是有违自家的安危。凡此利害,都是明摆着的事儿,虽世相迷惘,修辞纹饰,说白了,不过如此。
一个超大规模极权国家,不思政改,无意建设立宪民主政体,不禁令人恐惧。一旦坐大,难防不测,而有红色帝国崛起的预设和预期。
而一言以蔽之,就在于一个超大规模极权国家,不思政改,无意建设立宪民主政体,不禁令人恐惧。一旦坐大,难防不测,而有红色帝国崛起的预设和预期。其所挑战的是“二战”后奠立、“苏东波”后最终成型的普世良政典范。因而,既非什么南海的军事化与“带路”扩张,亦非“2025”或者“新殖民主义”就引发忧惧,事实上,凡此虽多纰漏,却为一个成长大国基于国家理性的应有布局。毋宁,恰在于内政之红色极权政治赤裸裸的加速度,这才真正令世界不安,引发出内外一并产生的根本忧惧。
既然如此,为国族利益计,为生民福祉计,为何不能正面迎应呢?以立宪民主政治融汇于世界主流体系而和平共处,于己于人,均为福也,何乐而不为呢?看官,坐吃江山,好不舒坦,岂肯放手。于是,罹患下列三项“代际盲点”之蔽,进而犯下“四大低估”之错也。
后文参见《许章润:中国不是一个红色帝国(下篇:代际盲点与斗争哲学)》
(许章润,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
紅色帝國的邏輯 https://www.upmedia.mg/news_info.php?SerialNo=69149
前面几位说许教授偏激的,右倾的,请问你们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的立场持中?不偏不倚?不带有极端目的性?
GFW里长大的还是应该先矫正一下自己的天平再来讨论问题。
对意识形态的偏执已经走火入魔了…好失望
现在端传媒也变成轰击大陆的先锋了么?东西对错不论,带有极端目的性的新闻本身就是一个媒体应该做的
听说端媒以中立自居,可是看了很多文章,发现右倾的越来越明显,端端你想干嘛呢?在这里想问那些偏激的朋友一个问题: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可以管理好一个集团公司吗?为什么?
坐看各路諸侯齊勤王
中国五千年来就是集权国家,以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现在是一个党,搞西方那一套就能治理好,说不定现在还在解决温饱问题,整天喊着民主,也只是为自我利益罢了
寫的 真的不好
存在巨大的个人偏见。端传媒自诩中立,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再见
一个人如果只懂点皮毛就应该只做点皮毛事,这样最少不会闹笑话
沾沾自喜的檄文,眼光狭隘,毫无事实,一股脑的唯我主义,能把苏联和中国的决裂概括为领导人性格不同也是绝了
狗屁不通
還好不是只有我看不下去
言语空洞
標題都跟你講說是評論文章,主觀色彩濃一點就算了吧……
不過聽說教授寫出來的的文字都很難懂似乎是真的(?
主观色彩太强烈,政治体系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转型的。况且今非昔比,国情不同,怎能拿往日沙俄做对比?
文章不错
夹杂了太多主观色彩,而且这文风,作者是在写评书吗?感觉跟出租车里放的有点像呢
你们的阅读能力是有多差?估计只能读网文和爱情小说了。
难受的文体
佶屈聱牙
這篇文章和端一貫的水準落差太大,不值得三部曲,不值得分上下篇,不值得免費閱讀。花了十五分鐘,讀完後非常失望。
这篇看得令人非常不舒服,文风半文不白,另外作者最好搞清楚某些用词的含义以及使用这个词之后所代表的立场,譬如“苏修”,敢问苏修是在何种意识形态下的用词?作者用这个词的意义何在?
云里雾里,实在令人怀疑有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也真的没看下去。
这种文字居然还要分上下篇,考虑要不要取消订阅了 (
就这文字的叙述方式都让我觉得难受……
逻辑杂乱,文理不通。 半文不白,而且观点毫无新意,用词更多是情绪发泄。
并不同意作者的观点。
作者仅仅从中国的历史、现实、能力出发,而没有考虑到建构中国时即已经存在帝国化的空间和中国这一意识形态中帝国化的冲动。中共建政以来,是革命而非民族国家以运动的形式维持着帝国的统一。革命终结以后,维持边疆服膺中央的成本越来越高,即便如此,大多数“中国人”保持的信念仍然是重土而轻人,支持边疆的恐怖政策,这与俄罗斯何其类似。对台湾、香港的渴望无非是这一神经症的症状。那么今天有台湾,明天又何尝不能是南海。
扩张植根于内心的冲动而不一定是精密的经济主义考量。出于理性判断,日本的扩张几乎全部是难以理解的。然而日本不仅走向了必败的扩张,还最终导致政府被彻底颠覆。
这就说明脱离国内政治的raison d’etat在帝国化面前并无太大作用。
內地文風,通篇用語係「國際水平」類似ge模糊,沒有實際意義。
有評論提出這個作家是法學學者,那麼就更應該聚焦司法體系帶來的問題,而不是泛泛而談。
文章基本上就真係用d講得好聽叫「激揚文字」講得唔好聽叫「九唔搭八」,幾本就係用五毛ge表達方式來表達對文化以及體制的憤恨。
令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一個中宣部派人對民主陣營「摻沙子」。
洋洋灑灑千字文卻只是個人情緒字眼過多,文章結構有點雜亂的總和。論述點已是端讀者普遍共識,因此缺乏新意,同時缺乏數據或實例去佐證論點。帶風向式的文章即使風向是少數菁英贊同的卻容易淪為空談,不容易突破同溫層產生影響,使媒體淪為知識份子的發洩戰場,而不具啟發讀者的功能。比較喜歡的是王宏恩在2018台灣選舉專題的一系列分析,用數據分析價值觀走鐘的變化其來有自,讓人恍然大悟,明白社會不足之處,個人與群體該努力的方向,文章含金量比較高。
「帝國情結髮作」=> 「帝國情結發作」
謝謝指出!錯處已修正。
许章润教授虽然值得尊敬,但毕竟是个法学家而不是个政治学者,对很多政治问题有想当然的看法。比如文中说的“苏东波后的民主良政典范”,就像福山所说的“历史终结论”一样,迄今为止已经受到多少新学说的挑战无需多言。
文字表達方式看得很難受….
錯字:「文明覆興」,應爲「復」興。
謝謝指出!錯處已修正。
繁體版忘了繁簡轉換啦:「军事斗争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