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陈纯:强人阴影下,土耳其共和国进入黄昏?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在旅行开始之际,我对土耳其政治的看法是“去世俗化、大权独揽、打击异己、加强管控”,但在游历、交友和谈话中,我渐渐意识到,这个国家的现状比我们想像得更复杂。
6月24日,埃尔多安在土耳其大选中获得52.5%的选票胜出,成功争取连任。

抵达伊斯坦布尔,是当地时间6月13号晚上,距离土耳其大选还有不到十天。在阿塔图克机场等待转机飞往伊兹密尔(Izmir)的间隙,我买了一张土耳其本土电信公司Turkcell的电话卡。原本以为就是交钱拿卡完事,没有想到程序十分复杂:每一个排队买卡的外国人都必须把自己的护照交出来,售卡员详细记下护照里的许多信息。其耗费时间之久,让我怀疑这并非简单的记录。联想到来土耳其之前所听闻的一些事情,我甚至疑心我在这边所上的所有网站和app,可能都在土耳其政府的监控范围之内。不过后来得知,只有在机场购买手机卡才需要登记护照,看来是虚惊一场。

装好手机卡后,我试着上了一下谷歌、脸书、推特和Youtube这些在中国大陆被屏蔽掉的网站,发现都没什么问题。但维基百科(Wikipedia)却一直连接不上,我以为是网络的问题,也没有在意。后来在伊斯坦布尔遇到香港朋友,他们告诉我说这边唯一禁掉的网站就是维基。让我颇为惊讶。因为中国反而对维基网开一面,除中文外其他语言版本(包括英语)尚可浏览,看来中土两国对“境外有害信息”的定义不完全一样。

旅行伊始,我对土耳其政治的“定见”

土耳其政体原本是议会制,总统由议会选出,而埃尔多安从2003年开始连续做了十余年总理,2014年又当选为第一任由直选产生的总统,但新宪法对总统的权力仍有较大限制,比如规定总统不能是某个政党的成员。2017年,土耳其就宪法修正案再次进行公投,并成功通过。修改后的宪法使总统权力进一步扩大,比如总统可以是某个政党的成员,而且直接任命副总统和各部长在内的政府官员,否决国会的立法,干涉土耳其的司法体系,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等。修正案虽然获得通过,但其中的其中三条要等到下一次大选才能生效,也就是说从2018年6月24号的大选开始,土耳其变成一个完全的总统制国家。

2016年土耳其政变,埃尔多安声称借助“人民的力量”挫败了军队的“政变阴谋”,但海内外自由派媒体一片谴责之声。

于我而言,此行最重要的关注点之一,自然就是刚刚在大选中获胜的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我注意到这位强人总统是在2016年土耳其政变的时候,当时埃尔多安声称借助“人民的力量”挫败了军队的“政变阴谋”,但海内外自由派媒体都是一片谴责之声。后者一个常见的说法是,从凯末尔时代开始,土耳其军队就是世俗化的守护者,军队在土耳其共和国的历史上多次发动政变,每一次都将想扭转世俗化进程的土耳其领导人推翻,另立新的政府;这一次政变,针对的也是埃尔多安的伊斯兰化政策,只可惜失败了。在1994年当选伊斯坦布尔市长的时候,埃尔多安就曾经宣称:“世界15亿穆斯林正等待着土耳其人民站起来,我们将站起来!”1997年,他还因为在锡尔特市的公共场合朗诵了土耳其诗人齐亚·戈卡尔普(Ziya Gokalp)的诗歌而被捕入狱:“清真寺是我们的营房,穹顶是我们的头盔,宣礼塔是我们的刺刀和忠诚的战士。”

2016年挫败政变之后,埃尔多安进行了大清洗。根据不完全统计,当局逮捕了7500名士兵,解雇了8777名政府官员。接着,清洗的对象扩大到教育领域,1.5万多名教育部雇员被开除,2.1万名私立学校教师被吊销执照,1500多名大学领导人被要求辞职,土耳其全国上下大约有5万人受到牵连。一些记者、作家和学生,也因为批判或抗议埃尔多安被逮捕。

去世俗化、大权独揽、打击异己、加强管控——这就是我刚到土耳其时,所了解到的埃尔多安和土耳其政治。

出过国、参过军、经过商,依然支持埃尔多安

来到土耳其以后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国家依然相当世俗化。除了在街上偶尔会听到响起的圣乐,看到小部分土耳其女性戴着头巾和面纱,以及有些地方买不到酒之外,土耳其和一个普通的世俗国家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土耳其的男人和女人在面容和打扮上都很精致时尚,尤其是年轻人少有以传统衣着示人的,如果从外表上可以体现出对生活的热爱程度的话,土耳其人恐怕要远比中国人更热爱生活。在土耳其大半个月,饮食上确实看不到猪肉,但是卖酒的地方和喝酒的土耳其人,还是很常见。

如果从外表上可以体现出对生活的热爱程度的话,土耳其人恐怕要远比中国人更热爱生活。

来到卡帕多奇亚(Cappadocia),我们所在的酒店老板非常好客,我们的聊天一下子就切入了政治,他也丝毫不在意(反而是此行遇到旅居土耳其的中国人,自我审查的倾向要更严重,不仅不敢谈论中国政治,也不敢谈土耳其政治)。这位老板算是“富二代”,他父亲的生意做到了泰国,他从小上英语学校,所以英语完全不是问题。他在泰国生活过,有过从军的经历,在伊拉克服役十个月,开过战斗机,经历相当丰富。

按理说,这样一个既有域外生活经验、又有从军经历的“工商业资产阶级”成员,并不属于此前想像中埃尔多安选民票仓的一份子。但从他口中听到对埃尔多安的欣赏,我心里还是难免有一些吃惊。

在这位酒店老板看来,埃尔多安上台之前,经济一团糟,通货膨胀极其严重,从他担任总理开始,土耳其的国民收入有了不少提高,基础设施得到发展,金融也更为便利。他还说埃尔多安上台以后使得穷人的福利得到提高,例如一个抚养孩子的寡妇,现在从政府得到的抚恤金足以让一家人维持生活,而以他所见,泰国这样的国家也做不到这一点。

老板说埃尔多安上台之前,经济一团糟,通货膨胀极其严重,从他担任总理开始,土耳其的国民收入有了不少提高,基础设施得到发展,金融也更为便利。
老板说埃尔多安上台之前,经济一团糟,通货膨胀极其严重,从他担任总理开始,土耳其的国民收入有了不少提高,基础设施得到发展,金融也更为便利。

耐人寻味的是,他对埃尔多安最为欣赏的一点,恰恰和自己的从军经历不无关系。在他眼中,近年来土耳其的国土安全和社会治安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加安全,我们土耳其人只想要和平。”(后来我在这边做生意的一些中国人口中得到证实,他们也认为土耳其治安比以往有所改善。)

事实上,这种“改善”也是相当晚近的事情。2016年下半年,土耳其恐怖袭击事件频发:6月28日,伊斯坦布尔的阿塔图克机场发生了连环恐怖袭击,造成至少36人死亡,147人受伤;8月20日,加济安泰普市(Gaziantep)一对库尔德情侣的婚礼上发生爆炸,51人死亡,94人受伤; 2017年元旦,,两名枪手在伊斯坦布尔一家夜总会的新年派对上进行扫射,39人死亡,69人受伤。此后确实比较少看到有关于土耳其恐怖袭击的消息。

不过这位老板最津津乐道的,则是埃尔多安对库尔德工人党(PKK)的打击。2018年1月20日,埃尔多安宣布发动“橄榄枝行动(Olive Branch Operation)”,对叙利亚北部阿夫林地区的“库尔德人民保护部队”(YPG)实行了空袭和地面炮击。大选之前,埃尔多安还表示,他很快将对库尔德工人党(PKK)在叙利亚北部坎迪勒的十个关键据点发动袭击。而在背后扶持库尔德武装力量的美国,也就成了这位老板口中“恶心的美国人”。

在6月24日的大选中,埃尔多安获得52.5%的选票。虽然我没有追问这位出过国、参过军的老板,但不出意料的话,他肯定贡献了其中之一。

地下城导游:“现在真是糟透了”

在探访卡帕多奇亚著名的“地下城”(yeraltı şehri)时,我遇到一位英文非常好的带队导游。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早期基督徒逃入卡帕多奇亚、并且亲手建造地下城的历史。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令人抚今追昔,于是我问他对现在的土耳其政局有什么看法,他毫不迟疑地说,“现在真是糟透了”——“这是因为埃尔多安吗?”“当然!”

这位导游的不满是全方位的。首先,土耳其的税率非常高,人们赚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交了税。然而税收并没有用于调节收入上的不平等,相反,在埃尔多安执政期间贫富差距扩大得非常严重(这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富二代的酒店老板会支持埃尔多安)。此外,失业率居高不下,很多大学毕业生出来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勉强谋生,教育回报率极其低下。不仅如此,政治上还保持高压态势,在现在的土耳其可以写关于政治的东西,但只能歌颂政府——写政府不好的那些人都在牢里了。至于在“伊斯兰化”问题上,他认为,虽然土耳其和别的伊斯兰国家相比显得非常世俗化,但它已经比以前保守了,这种保守化有可能在未来愈演愈烈,虽然这种逆转很困难,不过并非不可能。

“埃尔多安是这样一个领导——他得到全国一半人的支持,但他完全不在乎另外一半人的想法。”

这位导游总结说,总的来讲,埃尔多安是这样一个领导——他得到全国一半人的支持,但他完全不在乎另外一半人的想法,他可以凭借一半人的支持就一直统治下去,但这样的领导人只会撕裂这个国家。最后我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领导人才是好的?出乎我意料,他说——大概像奥巴马那样的吧。

愤懑的“无政府共产主义者”

从安卡拉坐火车回到伊斯坦布尔之后,我又认识了一位埃尔多安的反对者——在马尔马拉(Marmara)大学就读的学生,属于土耳其的“左翼青年”。但他的政治立场和阶级出身关系并不太大。左翼学生的家里是中产阶级,父亲是医生,他之所以变成左翼,也是受自己父亲的影响,他对现在出来竞选的政党都不太看得上。

这位左翼学生并不属于社民派、斯大林派、托派(他甚至不知道托洛茨基)或毛派中的任何一种,他自称“无政府共产主义者”。他对于土耳其各方面的政治形势都感到失望,认为土耳其年轻人整体对政治缺乏兴趣,对左翼政治就更加冷淡。,整个马尔马拉大学,支持左翼的年轻人一只手都数得完,且即便是支持左翼的年轻人,也只是在理论上或理念上支持,并没有太多实际行动——包括他自己。

值得关注的是,他对埃尔多安的批判角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虽然承认埃尔多安的强权政治和去世俗化的倾向,但是他更关注的是这位领导人上台以来所带来的私有化、腐败、信用扩张和消费主义。他说,以前土耳其人对买房买车并不热衷,生活很有节制,但现在的土耳其人已经没什么积蓄了,很多家庭欠着一屁股债。但透过他的愤懑言论,很难发现一个具有可行性的、系统的左翼愿景。

护士先生对埃尔多安的反对,并非因为他自己的利益受到后者政策的损害。而是他认为埃尔多安在选票上动了手脚,以及认为埃尔多安迟早要在土耳其实行沙里亚法。图为总统候选人埃尔多安(右)在竞选场合发表讲话。
护士先生对埃尔多安的反对,并非因为他自己的利益受到后者政策的损害。而是他认为埃尔多安在选票上动了手脚,以及认为埃尔多安迟早要在土耳其实行沙里亚法。图为总统候选人埃尔多安(右)在竞选场合发表讲话。

根据土耳其政府的说法,2016年的军事政变背后主事者是所谓“葛兰分子”,即伊斯兰运动领袖法土拉·葛兰(Fethullah Gulen)在美国的支持下、利用他渗透在军队内部的成员发动政变。而作为埃尔多安的反对者,这位左翼青年也同样接受了这个解释,认为在埃尔多安执政的前期,他和葛兰分子走得很近。但2010年前后,他们渐渐在一些问题上产生分歧,埃尔多安意识到这个“平行政府”的危险性,于是下手清除潜藏在政府各部门的葛兰分子。2016年的政变,就是葛兰想借助军方的力量彻底扳倒埃尔多安。

这个说法本身并不让我惊讶,但让我惊讶的是,以这位左翼学生对埃尔多安的厌恶,他没有任何理由为他说谎。这可能说明,尽管2016年这次政变的真正原因仍然破朔迷离,但“世俗主义的军队试图推翻伊斯兰化的领导人”,作为一种解释,对事件中的复杂性似乎缺乏足够的考虑。

强人权势之下,如何保留伊斯兰世俗化成果?

经过十几日的游历和观察,我依然不敢说自己对土耳其的政治有多大程度的了解,但一些简单的总结和思考,仍然促使我反思自由派往往习焉不察的结论。

首先,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土耳其人对待埃尔多安的态度,不像我们原本以为地那么容易概括。在舆论的二分法中,一边是管制、独裁、伊斯兰化、谋求地区霸权,另一边是自由、民主、世俗化、积极融入欧洲,这次大选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立场的生死较量。

可事实上,支持埃尔多安的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并不否认自由和民主的重要性,有些甚至不认为他在搞“去世俗化”。至于反对他的人,有不少确实是认为他要搞独裁和伊斯兰化,但也有一些人是出于一些比较不常见的理由而反对他(比如那位左翼学生),厌恶的是埃尔多安一系列私有化和鼓励信用扩张的政策,这在许多反对埃尔多安的土耳其人那里,也许并不是那么大的问题。

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土耳其人对待埃尔多安的态度,不像我们原本以为地那么容易概括。

其次,在埃尔多安和特朗普之间,也不能进行简单的类比。固然,他们都属于某种意义上的“保守派”,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民粹主义”色彩,相比自己的前任显得更为强势,也确实都使得自己的国家偏离了“正轨”。然而,土耳其的内外政治局势,也比美国要更为复杂(部分还是美国造成的),而土耳其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筹码,却远远比不上美国。同时,考虑到埃尔多安执政要比特朗普早十几年,他并不是全球“特朗普效应”的其中一环。

再次,有人认为这一次大选意味着凯末尔的政治遗产被彻底抛弃,这个说法或许也过于简单化了。如果“凯末尔主义”意味着一种总统政治中立的议会制民主制度,那确实可以说凯末尔主义已经结束了。但如果它意味着的是竞争性民主、民族主义和世俗化,那说它已经被抛弃,可能为时过早。一个事实是,尽管有选举舞弊的传言,但埃尔多安确实得到全国(至少)半数人的支持,连和他竞争的中左翼候选人因杰也承认自己党派的统计和官方的统计无甚差别。埃尔多安还自豪地说,土耳其的民主给全世界上了一课。至于说他会不会是另一个希特勒,通过合法的途径上台又迅速将国家变成一党统治?这种说法或许经不起推敲。要知道从埃尔多安当选总理到现在已经十几年,而希特勒在当选总理的一年之内就将德国彻底纳粹化。至于民族主义大旗,埃尔多安恐怕比凯末尔举得更高。他对库尔德人的打击,正是基于民族主义话语。毕竟库尔德人信仰的也是伊斯兰教。埃尔多安明显将民族放在宗教之前。

而在所有方面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伊斯兰教和世俗主义这两个看起来极其互斥的东西,对于许多支持埃尔多安的土耳其人来说,或许并不是矛盾的。埃尔多安确实实施过一些伊斯兰化的政策,比如发展宗教学校,增建清真寺,扩大宗教事务局的权限,颁布限酒令,不鼓励女性采取控制生育的措施,但要说这个趋势会将土耳其回到一种传统的穆斯林社会,目前看来并非事实。由于土耳其强大的世俗化基础,它不可能像伊朗一样,变成一种神权政制。而且最为吊诡的一点是,埃尔多安担任总理以来的一系列鼓励私有化和消费主义的政策,其实反而使得土耳其在某种程度变得更“世俗化”,这也是有些土耳其年轻人觉得埃尔多安根本没有在搞什么“去世俗化”的原因。

埃尔多安担任总理以来的一系列鼓励私有化和消费主义的政策,其实反而使得土耳其在某种程度变得更“世俗化”。

最后,此次大选中其中还有一些值得深入思考的地方:土耳其人选择埃尔多安而不是因杰,在某种程度上,西方世界也需要负一定的责任。如果没有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一系列充满争议的政策,土耳其的国家安全问题不会变得如此严峻、以至于强权领导人能够以此为借口扩大自己的权力;如果欧盟真正拥抱了“多元共容”的理想,他们就不用忌惮几千万的(已经相当世俗化的)伊斯兰人口成为欧洲的一部分,也不会使得土耳其在入欧挫败后另觅他路。这一切的背后,很大程度上依然是脆弱的国家安全利益,和受伤的民族自尊心,而不是某些中国学院左派所一厢情愿的“文明自觉”。

让我觉得遗憾的是,土耳其本来提供了一个伊斯兰世俗化的范本,这相比“恢复奥斯曼帝国的荣光”,才是更具有文明史意义的遗产。我在这个国家看到无数的土耳其人,一边做着穆斯林,一边过着和全世界世俗国家人民相差无几的生活,他们热情好客,开放不羁,也不将自己的观念强加于他人之上,这让我心里那因为各种恐怖主义新闻而产生的一点“伊斯兰恐惧症”消失于无形。

如今埃尔多安上台,尽管没有把这份遗产破坏殆尽,但它依然损害了它的名誉。我无法预测土耳其政局的走向,但如果说我对土耳其那些真正的“爱国者”有什么期待,那就是希望他们能在埃尔多安的权势之下,保住这个遗产,并且为所有伊斯兰国家的世俗化,探索出一条更具有普世意义的道路。

(陈纯,中山大学哲学博士,青年学者,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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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评论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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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作者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他是带着一些前见来看待这个国家和这趟旅程的,但是作者在这趟旅程中却又听到了更多不同的声音,既有支持艾尔多安的工商业者,也有反对艾尔多安的人,还有指责艾尔多安世俗化政策(消费主义)的左翼青年。所以作者能够将其所见与我们分享,让我们意识到眼前图景之复杂,远比在前见的基础上更深入的分析要重要得多。

  2. 这篇文章或许确实不够深入,但是它帮助了我去意识到艾尔多安领导下的土耳其将伊斯兰化并不能准确的概括今天土耳其复杂的变化。而且我们可能也高估了国家的力量(这对于一个中国大陆居民来说倒是很正常的),而低估了世俗化在土耳其社会所获得的弹性。

  3. 中國有句古話,「三十年河東 三十年河西」,我覺得用在這裡特別貼切。當冷戰在以自由主義為首的西方精神大獲全勝中結束後,西方精神也陷入了迷茫之中。就像鮑德里亞說的一樣,這種精神「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了,沒有了目標,也沒有了終點,因為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與之匹敵的對手了,而它也完全不再被批判」。如此的情況下,專制自然會抬頭。文中那個導遊批評埃爾多安的那句話說的很好:「他得到全國一半人的支持,但他完全不在乎另外一半人的想法,他可以憑借一半人的支持就一直統治下去,但這樣的領導人只會撕裂這個國家。」其實這便是當代民主陷入極權困境的群體暴政根源,因為少數服從多數必將意味著少數人權利的被剝奪。當自由主義政府把所有問題都二元化,只去想「如何能夠更好執政?」的時候,恰恰忽略了根本的問題:「人民如何能夠更加自由?」。Jacque Juliiard則說的更加切中要害:「任何不以人民自由為目標的改革都是壓迫的重演;執政的藝術時常同壓迫的藝術混淆;至於政黨,如果仔細觀察便可發現,他們的DNA中都有著極權的傾向。」

  4. 没有哪个学者会对美国的中东政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难到写土耳其政治也必须用语气强烈的反霸权主义话语?难到不事先占领道德高地就无法进行论证吗?还是说除了党的那套斗争性话语外,就没有其他解释政治现象的方法了?

  5. 現在世界的趨勢是,各族群都在向自身的傳統價值回歸。沒有共同的文化作爲基礎,不同族群之間就難以平和相處,從而更加使各族群趨於保守。

  6. 楼上理解能力堪忧。

  7. “如果没有美国在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一系列充满争议的政策”???您是认真的?活脱脱的入侵,一个个的家破人亡,简直降维打击,能被你一句“充满争议的政策”一笔带过?
    我本以为是个香蕉人写的,毕竟一句一个同行的中国人,看到最后中山大学博士??您要是国外博士就算了,知道国内培养一个博士要多少教育经费吗?

  8. 錯字:戴着頭巾和「麪紗」……應爲「面紗」。
    非常有畫面感的錯字,好似頂了個巨大無比的薄餃子皮。

  9. 「西方該為土耳其受到的外部脅迫負責」活脫脫就是艾爾多安的說詞。庫德族的問題不是一句西方勢力支持就可以帶過的。再說土耳其曾經對ISIS等極端組織提供支持一直多有傳言,今年發起的「橄欖枝行動」換到敘利亞庫德族的角度就是明擺著的侵略。土耳其要入歐也不只是「伊斯蘭vs西方價值」的爭端,否則波士尼亞和阿爾巴尼亞怎麼解釋?
    對土耳其議題有深入了解的人應該不少,此次大選意義深重,對於端刊這樣淺薄的文章(如果只此一篇)感到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