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马岳：被忽视的功能界别战场

香港立法会选举尚有约三星期才投票，但建制派已先下12城：说的是已经有12席功能界别由建制派人士自动当选。自动当选的全都是从来很少要选举的界别，例如：工业界（一）（二）、乡议局、区议会（第一）、地产及建造界、金融界等。

今届立法会选举，泛民的议席上落，其实很取决于功能界别的战绩。直选部分可以预见由于名单分裂，泛民战绩不会好，很可能重演上届直选不同分区选票过半，但议席少于一半的结局。但由于上届本来已经是很糟的战果，要再差很多又不容易。反而传统功能界别的六个现任议席能不能保住，以及其他尝试抢滩的席位能否成功，可以是很大的变数，对泛民的总体议席有相当影响。

雨伞运动后，不少专业界别内涌现新的政治组织，差不多有20个之多。我本来以为会有不少新候选人出现，挑战建制派的现任议员，为功能界别选举带来新的变数。但令人失望的是，真的是“伞后”的挑战者，只有建筑测量界的姚松炎、饮食界的伍永德，和体育文化界的周博贤（批发零售界的区诺轩属传统政党，不在此列）。

政府与界别互惠共生

功能界别议席的现任议员难以挑战，有结构性的原因。除了9个一人一票的专业界别外，各法团投票的功能界别，选民都大概不会超过数千，利益相对上容易照顾妥当，对现任议员相当有利。

功能界别是用产业或专业界分选民资格的，一般而言，现任议员要在任期内照顾妥当相关的利益相对容易。功能界别议员任内的发言、工作和政策诉求，过去都是不成比例地和他们的产业或专业有关（虽然按理他们是关顾全港所有政策范围的议员）。（注一）有研究反映，功能议员往往只对他们界别的表决有兴趣，在其他与界别无关的议题投票率偏低，部分议员索性只跟政府投票。（注二）

二三十年下来，占据议会一半的功能议员，重复的在议会内要求政府为其界别提供更多资源或补助，希望政府以政策推动其界别发展，委任其界别人士进法定及咨询组织等。政府对有些要求会积极回应，有些拖延推搪不做。但多年累积下来，各功能界别会争取到更多公共资源。未能跻身功能界别的产业或专业，便会在公共资源分配上愈来愈吃亏。

在这种法团主义（corporatist）式的体制下，政府和界别代表形成了互惠和共生的关系。对大部分功能界别而言，功能界别代表议员利用议会席位向政府索取公共资源和政策优惠，然后政府酌量的给予资源或政策优惠，便可以“摆平”界别精英的利益，令界别选民（无论是公司、团体或是个人）继续支持现任议员。而现任议员继续和政府保持良好关系，成为了某种“维稳”的力量。

选民组成多年不变

另一个现任议员难以被挑战的原因，是功能界别的选民组成往往很少改变。现存大部分以法团投票的功能界别，其选民资格，多是根据二三十年前的一堆界别内组织的会籍来界定。多年来，各产业可以出现很多变化，例如某些行业可能被淘汰，某些会社可能不再活跃，但他们的选民资格仍然会保持。反之，新兴新入行和新成立的团体，要登记成为选民，往往要较为费劲。选民组成多年不变，正常而言对现任议员有利（直选每年是一定会有年轻选民加入作为变数的）。

今年新的伞后挑战者，据悉之前都有动员一定的新选民登记，但正常情况下能做的都有限，相对于本来大多支持现任议员的选民基础，通常会比较吃亏。

笔者过往就功能选战的研究反映，功能界别的选举特点是非政治化。候选人的政纲都集中在业界议题，不单很少提及政制议题，不少候选人连其他全港性政策（例如房屋、教育、社会福利）的政纲也欠奉，即使当他们当上议员段，在议会内需要就所有政策议题表决。而选举论坛往往也成为纯界别议题的讨论，对其他议题以至政治议题都少有辩论。

民主派在雨伞运动后，没有认真考虑如何参与功能界别的选战，例如如何著手挑战不少根深蒂固的功能界别现任议员。结果是不少功能选战无法改变现状，也不能透过在功能选战提出政治议题（例如取消功能组别、未来政改问题等），提升整体的选举气氛。这可算是泛民（如果这可以算是一个“集体”的话）今届众多选举策略失误的其中之一。

（马岳，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学系副教授，研究选举及民主发展）

注一： 见马岳，《港式法团主义：功能界别25年》（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2013）。

注二： Rowena Kwok and Chow Chiu-tak, “The Dynamics of Social Policy-making in Hong Kong: the role of functional representatives (1998-2004)”, Christine Loh and Civic Exchange eds., Functional Constituencies: A Unique Feature of the Hong Kong Legislative Council (Hong Kong: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Press, 2006), pp.199-264.

建筑测量界参选人，有姚松炎、谢伟铨、林云峰。

饮食界参选人，有张宇人、伍永德。

体育文化界参选人，有周博贤、马逢国。

批发零售界参选人，有区诺轩、邵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