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请跟我们走一趟。
记者:我犯了什么罪?
警察:你犯了私下打听罪。你根据私下打听的东西写的文章造成国家股市下跌,你要负全部责任。
记者:那我再写一篇文章,让国家的股市上涨,能不能将功赎罪?
警察:你早这么写不但无罪,而且立功。
记者:我没想到我这么牛,一篇文章能让国家亡,能让国家兴。
这是内地《财经》杂志记者王晓璐,因一则关于中证监开会讨论托市“国家队”退市计划的报导,近日被公安带走调查后,在内地网络上广传的一个相信是虚构的讽刺场景。
在中央“出口术”营造牛市失效,然后采取包括严禁“恶意沽空”等一系列托市措施又失败后,王晓璐被指涉嫌联同他人编造并传播证券、期货交易虚假讯息,其报导令内地股市异常波动。
在法院并未审判的情况下,王晓璐近日在内地中央电视台镜头前忏悔说:“我通过私下打听这种不正常的渠道,获得了新闻素材,然后加上自己的判断、主观判断,然后撰写了这篇新闻报导,我不应该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发表对市场有重大负面影响的报导。”
王晓璐所 “触犯”的“编造并传播证券、期货交易虚假信息罪”,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当事人一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出卖消息来源以证明自己并非编造,然后可望脱罪;记者若坚持保护消息来源的话,则只能默认报导是自己编造出来的。
作为一个记者,对当前一个影响千千万万股民的重大公众、社会议题作跟进报导,四处打探消息,以自己专业的判断辨别消息的可信度,然后撰写新闻报导,过程不涉私德私利,本来是正当不过的事情,唯一一点“瑕疵”是他发稿前未向中证监求证,现在王晓璐却面临刑事起诉,令人震惊。
王晓璐现阶段极其量只是个疑犯,但既然上了十八大以来负责未审先判的央视,恐已“凶多吉少”,有内地记者直言:“我觉得上了央视的新闻联播,没什么出来的可能了。”
“这个行当在我朝已不复存在,撤吧!”
就此事,北京一名颇具名气的调查记者私下感叹说:“在中国,当记者,太危险了……以前觉得不收黑钱、不受贿赂、不恶意中伤,还能保证基本的安全……这次,我是真的吓着了……工作完今年,我确实要想想了。”另一名内地资深记者亦叹一句:“这个行当在我朝已不复存在,撤(退)吧!”
“针唔拮到肉唔知痛”(伤害不牵涉到自身不会感觉得到),香港记者“SCAN”过这则新闻,或者会觉得“河水不犯井水,唔关我事”。事实是,香港九七回归后,两地政经息息相关,在意识形态领域,内地在前年5月“暗推”的中央九号文件,禁止大学教师在课堂上谈及普世价值、新闻自由、公民社会、公民权利、中共的历史错误、权贵资产阶级及司法独立等,所谓“七不讲”。
这看似很遥远的事情,但长居内地的本港著名经济学教授张五常去年在一次演说中就提到,在内地“言论多多阻挠,这个不能讲、那个不能讲,试过很多次去演讲,突然说不准我讲。”回头看看香港大学选副校长事件,校委会成员“等埋首副”阻挠任命遴选委员会推荐的副校长人选的事件中,校委遮遮掩掩,虽然无人敢捅破,但个中的政治考虑、政治审查却路人皆见。“谁会珍惜,当你还拥有?”香港的学术自由,其实也已经到了危险的境地。
“当纳粹来抓共产主义者的时候,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当他们关押社会民主主义者的时候,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社会民主主义者。
当他们来抓工会会员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
当他们来抓犹太人的时候,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来抓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替我说话了。”
这是二战结束的1945年,德国宗教领袖马丁.尼莫拉(Martin Niemoller,1892-1984)牧师,在美国波士顿树立的记录纳粹屠杀犹太人血腥史的一座纪念碑上,所镌刻的一段令人动容的文字。
唇亡齿寒,正当深圳河以北一个记者私德不亏,不为牟利而犯法,又没有“畀钱买料”(付钱买消息)嫌疑,仅从事正当的采写工作而被国家政权未审先判,看看即将成为一桩冤狱的时候,香港的记者,甚至市民,在营营役役中或忽略,或无动于衷,甚至无所警觉,待他日“杀到埋身”(牵连到自己),当局无端“屈”、“拉”本港记者时再来呼救,可能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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