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录:谈性说爱Podcaster扬,在节目读信,直到原谅年轻时的自己

在越来越精准掌握自己之后,才能在交往中自由的交流;除了练习掌握好自己,自由还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对手。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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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则是来自高雄的卡布蕾,37岁,大学时和一个暧昧很久的男生,那时候感觉男生想要走入关係,于是在我房间要发生第一次了,过程接吻什么的都很好,他的size也很可以,直到要变化姿势,他看了我的阴唇一眼,却脱口而出,为什么你的长得跟A片不一样,我当下愣住了,感觉很羞愧⋯⋯”

“写性给我”是扬主持的Podcast节目《谈性说爱 Sex Chat》裡的一个企划,素未谋面的听众写下自己的性经验寄给扬,扬和搭档Chase将信件唸出,然后像朋友一样帮他们想办法、用各自的经验给予回应。

上封信的女生的信继续讲下去:

“是我长得很丑吗?还是太黑了?然后没有尽兴地做完,结果他也没有跟我联繫就消失了,从此我的心裡蒙上一层阴影,不敢让男生帮我口交,甚至是只要他们想要去直视ta(阴唇),就会觉得很不舒服,会觉得很自卑跟紧张。我去妇产科内检的时候,也问过了很多医生,我的是不是不一样,因为阴唇长度不对称,需不需要动手术把他弄漂亮?医生虽然都说不需要,但我始终有这种恐惧,阴唇的样子是不是会影响男人的性慾呢?”

信中女孩如此讲述,身为女性的扬在节目裡,为她感到同仇敌忾:“他的屌才丑、我超气的!”“每个人的(阴唇)都长得不一样呀!”而身为男性的Chase则在旁提供男性观点:“我所知道是真的有男生会在意,我自己是不会啦,毕竟那么黑,哪看得到!”“但如果你真的觉得很在意,那去手术也是为了自己。”

信件中我们可以听到不同情感样态的人,ta们诉说着自己第一次的自慰、第一次的约炮、第一次被女友带着假阳具肛交、身障者第一次寻求性服务的快乐,也有中学女生对于自慰成瘾的担忧等。

大年初四,年假还没结束,扬就揹着背包、带着录音器材、几本书和电脑,从淡水搭火车到台中找他的搭档Chase录音,她租了一个车站附近的共享空间会议室,开始长达6个小时的录音马拉松,为第六季的“写性给我”录音。来信的听众,是来自各种性向的男男女女,从思春少年到熟龄男女,在ta们钜细弥遗、真诚深切的信件中,我们可以听见不同情感样态的人,在生命中对于性与爱的困惑、炫耀、反思和追求。ta们诉说着自己第一次的自慰、第一次的约炮、第一次被女友带着假阳具肛交、身障者第一次寻求性服务的快乐,也有中学女生对于自慰成瘾的担忧等。

“ta们可能没有办法跟身边的任何人讲,但是ta写在这裡就是希望能帮助到类似的人,会觉得我何德何能,很感谢ta们掏心掏肺给我”,一封封没有间断地来信,是听众给予她的信任与告解,驱动着她三年来持续更新节目。扬说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一个Podcaster:“这个节目本来只是一个side project”“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没有特别多的性经验,甚至对自己的身材也不甚满意,想跟朋友开一个聊天节目,但到底要聊什么?”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她开始约访来自不同领域的性工作者,他们更像是为扬打开了世界的另一面,有替身障者服务的手天使、性谘询师、情慾技巧老师、开放关係实践者等,他们带领着扬认识了更多各种不同面向的性。

连自慰都说不出口的情慾教主

她最初找了Gay蜜沃克一起搭档,发现自己其实不敢跟女生朋友聊性,对性的认识其实很少,只敢跟Gay聊。扬的家庭很传统,母亲规定她:“上大学前不能交男友,一毕业就要结婚。”对女儿期望明确的母亲,却也没有给她什么性教育。所以节目的最初比较像扬的学习纪录,由一个一个陌生的性单字所开展的科普知识,例如:“认识自己 It’s my Vagina”、“高潮百科全书”、“新手自慰撇步”。

三年前的扬跟很多人一样,对性没来由的感到羞耻“光是自慰这两个字,我其实是讲不出来的”。扬甚至不太知道如何自慰,才会在“新手自慰撇步”节目中分享她查到的自慰指引:“你要找一个注意力最集中的时间、空间”,她和搭档沃克说“跟你们男生不一样,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对的时机说,好,我现在要来自慰”。

扬原本在区块链的新创公司上班,工作稳定之馀才将Podcast节目作为兴趣经营,但在2019年随着币圈大震盪,公司忽然解散,意料之外的失业让她焦虑,对于职场生涯更感到茫然,于是积极的投入Podcast的录製。最初她预期只有身边的朋友会收听,节目内容就像是和朋友聊自己的事。但没想到,播到第四集的时候,居然收到路人的批评“不要一直分享自己的事!”,受到批评的她反而感觉惊喜,她变得更认真了,开始约访来自不同领域的性工作者,他们更像是为扬打开了世界的另一面,有替身障者服务的手天使、性谘询师、情慾技巧老师、开放关係实践者等,他们带领着扬认识了更多各种不同面向的性。

这也让扬在无心之中,搭上2020年肺炎疫情冲击,台湾实施三级警戒影响下,所掀起的Podcast大热潮,成为Podcast圈裡的性爱教主,在看似Podcast生涯上了轨道的时刻,却也让她很矛盾“我不想为了录音而录音”。

《谈性说爱 Sex Chat》录製中。
《谈性说爱 Sex Chat》录製中。

直到做了节目之后,她慢慢在透过探索和学习中,才原谅了那个小时候的自己,那个在关係中总是比较主动的自己,那个小时候在公园帮男友口交的自己,她终于不再谴责自己,能公开的说出自己是一个“性积极(Sex-positive)”的人。

说爱比谈性更赤裸

但她回顾自身,发现她所在乎的性根本上是源自于爱,然而冒牌者症候群的性格却阻挡着她“我有什么资格谈爱?”最后,她乾脆找来历任前男友们上节目,回溯、讨论他们过去的感情,当节目进入第二年的2020年5月20号(中文谐音:爱你爱你我爱你)扬发布了新系列“The EX File 开始说爱”在节目上一起回答各种尖锐、赤裸的爱情习题:“有想过要跟我结婚吗?”“交往中谁比较喜欢谁?”“曾经偷吃过吗?”,她和前男友之间没有滤镜(no filter)的诚实对谈,引起听众大量关注与回馈。

除了恋爱以外,节目上也回溯了扬最早的性经验,第一次她在深夜的无人公园中,替第一任男友W的服务;而第二任男友小方尺寸过大,让她的第一次经验非常疼痛,但再接再厉的成功初体验;当然还有当时为何分手、如何在情伤中无缝接轨了第三任男友凡,又如何和多年未见的初恋男友一夜情,坦承当时在感情中的混乱与恐惧,坦承对自己的不了解。

“The EX File”的系列受到大量关注,有听众质疑扬的感情观“这种事情不要公开说吧”留下一星评价,但有更多的听众留言支持她的坦率“真的好勇敢”。她直言“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敢讲,就是慢慢的,一次讲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才慢慢构成现在的安全感,一开始我也是害怕的”。直到做了节目之后,她慢慢在透过探索和学习中,才原谅了那个小时候的自己,那个在关係中总是比较主动的自己,那个小时候在公园帮男友口交的自己,她终于不再谴责自己,能公开的说出自己是一个“性积极(Sex-positive)”的人。(註:性积极不见得是你有多少性经验,而是在你想要的时候去享受好的性经验。)

但她其实也不真的那么勇敢,几个前任都不约而同地提到,扬是一个很照顾别人的女生,在社团裡总是作为“妈妈”的角色,“我不知道我擅长什么,我最容易能获得肯定的方式,就是关心别人,所以这个关怀是很狡猾的”。交往最久的前男友凡在节目的最后说“我希望你(扬)能够自私一点”。身边的人对她的期待,却也是她对妈妈的期待。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扬希望能让各种性偏好、性别认同的人们都能自在表述情慾,透过各自不断地述说与连结,也让很多人知道,在面对情慾那么困惑的自己并不孤独。她好像在录音室中,用声音解放了自己的恐惧。

恋爱谈到最后,谈的是自己

母亲是一个很照顾家庭的女性,但她和妈妈却不是很亲密,“我和她不会讲话”,但扬会传讯息给母亲,希望她能自私一点,不要总是为了家庭委曲求全,去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我不想像妈妈一样,可是我好像就像妈妈一样。”和母亲的关係难题,或许也是来自于对于自己的投射。扬或许不是勇敢,只是无法忽视那些发自内心的渴望与困惑,翻遍她能触及的研究和报导,更问了各种不同经验的研究者,来替自己解答。或许是觉得自己所知有限,一开始的扬避谈性别议题,一方面是害怕自己不够懂,更害怕被称作“女权自助餐”。

但慢慢的扬藉着在节目中谈论性、谈论爱,和关係中的实践,她在社群上写下动则千字的看剧和阅读心得,越来越知道自己是谁,也渐渐地能直接说出自己的声音。从去年她开始以“我是女性主义练习生”自居,练习生犯错或许是必然,但她不害怕,比起犯错和误解,她更相信分享的意义。她的分享也带来更多人的分享,在不断分享的过程中, 她找到了自己在性别议题中的角色,好像就更自在了。扬希望能让各种性偏好、性别认同的人们都能自在表述情慾,透过各自不断地述说与连结,也让很多人知道,在面对情慾那么困惑的自己并不孤独。她好像在录音室中,用声音解放了自己的恐惧,更拉近了各自在关係探索中的人们,为自己和听众搭建了一个安全的所在。

一个週末夜的圆山广场上,爵士乐团The Flat Five现场演唱着Shiny Stockings,“That you dig that crazy hue When we go to a dance”,扬牵起舞伴的手轻快的步入舞池,跟着节奏旋转摇摆,在舞池中和人群双双对对地跳起Swing这种双人摇摆舞。这是扬另一项长期兴趣,扬说“跳舞是一种距离和身体的艺术,最大的要诀在于,在信任之中不断感受对方的状态,用自己心神接纳,然后透过肢体回应每一个的当下。”在五年的学舞历程中,她最喜欢当中即兴和自由的精神,摇摆舞不像街舞追求动作上的力量和整齐,而是有一个自由发挥的馀裕。她说跳舞跟与人交往其实很像,这些年来,她发现自己对于亲密关係有了更明确的想法,在越来越精准掌握自己之后,才能在交往中自由的交流;除了练习掌握好自己,自由还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对手。

虽然做节目让她有很多情爱知识上的探索,但她在恋爱路上其实不顺遂,曾节目裡分享她在Tinder上晕船的失意。几次经验后,发现自己太容易患得患失“所以我现在只在最快乐的时候滑(Tinder)”。大概是害怕失落,她曾一度抱持着宿命论的心情,不积极追求感情“我就觉得It is what it is”,甚至不敢拜月老,“因为我如果许错了怎么办”(註:在台湾拜月老的习俗,信众需要写下尽量明确的交友条件)但她又补上“如果朋友邀我去拜(月老),我应该会去吧”。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谈性说爱 Sex Chat》主持扬。

跳舞跟与人交往其实很像,这些年来,她发现自己对于亲密关係有了更明确的想法,在越来越精准掌握自己之后,才能在交往中自由的交流;除了练习掌握好自己,自由还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对手。

节目即将来到第四年,扬也将要跨入三十岁,今年的情人节她终于可以诚实地面对自身的情感需求,坦承自己喜欢恋爱,她写下:“到底为什么想要谈恋爱,想要像《爱在黎明破晓时》那样不顾一切跳下火车,想要落入谈恋爱的‘刻板印象’,却还要自我谴责?”甚至终于列出或许对月老而言有点抽象的交友愿望:“我想要一个可以跟我聊性别平等、聊情慾解放⋯⋯一个可以跟我没日没夜聊天又做爱的人;一个有脑思考有心同理、同时拥有幽默感讲话不用在意政治正确的人;一个尊重彼此意愿、明白爱不能强求,所以不把一辈子挂在嘴边的人。”

这则贴文获得超过四十位的网友回复“很有共鸣”、“我也是这样”,这或许真正体现了扬做节目的真正精神:打破假装的沉默,勇敢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传递到社群上的各个角落,反射出绵延的回音,而人们或许能在回声的应援中,认可自己的样貌、得到前进的能量。

读者评论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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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说爱比谈性更赤裸”

  2. 文章中看见了激励人心成长👏👏

  3. 很喜愛這個系列♥️

  4. 每次看爱欲录的文章都感觉很新奇😀

  5. 想問一下這篇文章是不是未放在「愛慾錄」的欄目?

  6. 感覺這個題目可以再寫多一些節目內容的介紹 經營節目的心路歷程 比較深印象的互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