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社民连指因巨大政治压力解散:有愧于心但没其他选择|Whatsnew

被问及香港未来民主路,陈宝莹回答:“我不想将任何虚假的希望给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2025年6月29日,社会民主连线(社民连)召开记者会公布解散,出席的包括党主席陈宝莹、副主席周嘉发、副主席余炜彬、成员黄浩铭、曾健成和陈皓桓。另外,刚出狱的岑子杰亦有到场。摄:林振东/端传媒

成立19年、香港仅余的反对派政党社会民主连线今日(6月29日)宣布解散。主席陈宝莹在记者会表示,明年5月1日劳动节将会是社民连成立20周年纪念日,但可惜社民连无法生存到这个日子。“面对强大政治压力,在考虑各方面因素,特别是对会员和同行者的影响,我们只能够沉痛地宣布解散。”

陈宝莹指,社民连已经根据程序,一致通过解散,没有党产须处理,即使有剩余现金,亦要面对税务和债务,日后会再跟进社团注册的后续。她没有透露何时开始思考解散和表决解散的具体日子。

记者多次追问压力的来源与细节,陈宝莹表示能够发表的内容已在声明之中,“我没有办法可以更进一步去 elaborate 这个理由。”但她指在现今很大的政治压力之下,社民连面对沉重压力,尤其在民主党于年初解散后,该党成为唯一仍活跃的政治团体,当时她已向记者表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早前有消息指,社民连在今年曾三度获“传话人”提醒,要求必须于七一前解散。选择在7月1日和国安法颁布5周年前夕解散,陈宝莹形容“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决定 。”另有传媒提问,社民连回避谈及解散的细节,是否与国安法附例中“不可向外披露消息”的规定有关,她回答说:“大家领会啦,现在香港很多事情都不能够‘画公仔画到出肠’。”

陈宝莹表示,他们已向因47人案罪成而身处狱中的梁国雄告知解散决定,梁国雄与在座的成员一样觉得解散决定属“无办法”,最重要的是“在座的人平安”。

2025年6月29日,社民连召开记者会公布解散。摄:林振东/端传媒

问及民主前路,陈宝莹:不想给假希望

是次记者会以“宁化飞灰 不作浮尘”为题。在解散声明中,社民连表示对走到尽头“有愧于心”,“因为明白在骨牌效应下,社民连不会是最后一个宣布‘自愿’解散的政党。”陈宝莹指社民连解散不只影响支持者和会员,而是整个香港社会,“但是我只能说:很抱歉。希望未来的日子,我们可以继续过去做的事,对于政府的批评、对于不公义事件提出意见。”

她又说,社民连在近年写文章、摆街站,相比以往的抗争是“不合格”,但他们不愿意自愿解散,仍坚持微弱行动,“我们可以说一点也不惭愧,可以骄傲地说:这几年对于香港的民主运动,我们有一定的贡献和位置。”她认为社民连不负初心和狱中人的委托,“现在我们被迫要解散,我说了是有愧于心,但是我们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指,“社民连的存在如做街站、去请愿,其实是小到无可再小的行动,对社会和政府无任何影响,但这是市民的公民权利,社民连坚持的是这一件事:我们的公民权利,不应自动放弃。”

“我强调我们无罪可畏,无罪可惧,但我们更加要尊重人的尊严,人的权利,人的自由,所以我们只能作这样的决定。”她指港府以法律为武器针对异议者,如过去5年,社民连有6人入狱,即使狱外的成员亦被“阴干”——遭受票控、取消银行户口等等。

被问及社民连解散在一国两制下的意味,陈宝莹指中央政府近年推行港区国安法,她认为一国两制在“很多年以前已经结束”、“变成一国一制”。对于香港未来民主路,她回答:“我不认为香港会在不久的将来走向民主制度,我不想将任何虚假的希望给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所以我经常强调未来是很艰难的,如果你想行使一个市民的权利。”

“甚至我们现在正面对所谓‘软对抗’(的指控),似乎所有人……不只是政客、社运人士,还有所有普通香港人,他们要三思,当他们聘请员工、做生意,或者去做文化工作,他们都要三思。”她补充。“现在在香港,所有事都被政治化。”

但她强调,人作为个体仍然拥有信念和选择:“我想我们会一边继续生存,另一边尝试去行使公民权利。”

她未回答众人于解散后会否以独立身份参与政治,她强调成员对政治权利和弱势社群的关注和争取,未会因组织解散而消失,但现在不会回答具体方法。

社民连成员最后手持红玫瑰合照。陈宝莹指红玫瑰既是党花,亦在全国际左翼运动中代表人的尊严,是社民连的初衷。她重申,“飞灰和浮尘都是很细微,和站在这里的人或全香港市民一样,都是卑微到极点的。但飞灰还有光、有热,我期盼这是一个自勉,对其他人也是,希望在黑暗的时代,作为飞灰,在黑暗中有少少的亮光。”

2025年6月29日,社民连召开记者会公布解散,黄浩铭发言时,陈宝莹落泪。摄:林振东/端传媒

社民连:解散标志“香港社会改造工程的里程碑”

宣读解散声明后,一众出席的骨干成员发表感受。

外务副主席周嘉发在2011年加入社民连,2021年有多位核心成员入狱之际,他与其他成员接棒,希望在香港坚持仅余左翼声音,亦是让狱中的人知道他们在发声。他形容这4年的日子困难重重,以往社民连举办公投和游行发表意见,但现在只可以派传单和演讲,如“踩钢线般困难”,而政党没有户口和方法去招新会员,是不寻常的状况。

他希望后人记得在街上派传单曾经是平凡之事,以及各界继续坚持岗位。周嘉发又指,“希望政府明白,这样继续无止境去树立新的敌人,对于整个社会的和谐发展并没有好处。”

社民连内务副主席余炜彬认为,社民连的困难反映社会言论空间、表达自由和组织权利受限,而社民连的解散标志著“香港社会改造工程的里程碑”,“持不同意见的人都不存在,政权的施政丧失最后一只黑羊。”

社民连前主席黄浩铭加入该党17年,他逐一向前成员和成员表示谢意。黄浩铭指梁国雄在多个晚上捧酒杯、吸烟跟他聊天,教他人生处世等等,而曾健成在2011年与他一起抗议和被捕,留下他人生首个案底,以及陈皓桓在他竞选立法会和及后入狱期间打点一切,又邀请他参与反修例游行。他又感谢前成员岑子杰参选沥源区议员,以及陈宝莹、周嘉发和余炜彬临危受托,领导政党。

黄浩铭相信,2019年区议会选举显示的民情未变,留下来和离港的人争取民主的心仍然炽热。他发言期间,陈宝莹一度以纸巾拭泪。

同为社民连成员的陈皓桓则感谢过去支持者、成员和义工的付出和同行,他提到社民连关注难民、外佣、同志和劳工等弱势社群,“就算社民连解散,我希望香港的市民能够继续关注弱势,能够为不公义的事继续发声。”曾健成则指现时“由治及兴、鸦雀无声”,又祝福香港人“平安是福”、“大家留返条命”。

早前47人案刑满出狱的岑子杰已退出社民连,他出席记者会时表示心怀恐惧和紧张,不知道有什么可说不可说。他谈及社民连创党时连结不同群体,包括同志群体,是首个将性小众议题放进政纲的政党。他哽咽道,“社民连曾经在同志最艰难的日子,站在同志的身边。在社民连最艰难的日子,我都想仍然站在你们的身边。”

2025年6月29日,社民连召开记者会公布解散,岑子杰发言。摄:林振东/端传媒

骨干入狱、遭受票控,近年仍保持活跃

疫情期间,限聚令使政治活动受阻,及后国安法落地,政治空间猛然缩窄,泛民政党和公民团体接连解散。不过社民连保持活跃,继续在政治和民生议题上表态,这包括劳工权益、23条立法和防疫规定等。其成员多次发起请愿、游行和示威,又定期摆街站,被执法人员以各类原因检控。

其中,2023年2月民主派初选案开审,陈宝莹、周嘉发和曾健成在西九龙裁判法院外拉横额示威,周被指曾拉下口罩约5秒,涉嫌违反口罩令,罚款1万元。上年5月,社民连5名成员在47人案认罪被告判决当日在法院外示威,被警方以涉嫌“在公众地方行为不检”拘捕。

2021年至2023年期间,社民连至少收到35张与街站有关的警方告票,被控非法筹款和未经准许而展示海报等。2023年初,社民连的街站以黑布代替大字标语,但仍然遭票控,街站的规模因而缩小,至剩下一张桌子。今年六四前夕,周嘉发表示警方询问多位社民连成员和义工在当日的行程及约见。

社民连成员梁国雄和岑子杰为初选案47名被告之一,因“串谋颠覆国家政权”罪罪成,分别被判囚6年9个月和4年3个月。岑子杰早前刑满出狱。

去年11月判决日后,社民连在专页发布梁国雄致陈宝莹的家书,他表示“现在的厄运是由于政治逼害的牢狱”,又对自己未能跟陈无拘无束相爱而感到遗憾。不过他对以往的言行及因此而入狱不悔疚,“从我在70年代开始参与政治运动及社会抗争,是一种出于改变社会不公义不合理的愿望,争取民主,实现社会主义,并没有错。”

社民连解散消息传出后,《文汇报》在6月28日刊登题为“祸港二十年 社民连终收档”的文章。新民党李梓敬受访时表示,社民连是“香港暴力政治的始作俑者”,更涉嫌勾结外部势力和诋毁国安法。他形容社民连为“毒瘤”,“其解散是香港重塑法治与稳定的必然一步。”而全国政协委员、自由党李镇强则指社民连是“反中乱港的始作俑者”,挑战“一国两制”底线,宣布解散是“咎由自取”和“意料之中”。

2025年6月29日,社民连召开记者会公布解散。摄:林振东/端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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