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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诚家族控制下的“长江和记”3月初宣布拟与美国贝莱德牵头的财团达成交易。长和将向其出售旗下和记港口集团的80%资产,包括巴拿马运河两端的两个港口。交易信息随后引起香港建制派批评,指在中美竞争中对中国不利。3月20日,建制派喉舌《大公报》更刊出评论,称交易或危及国家安全,吁“停止交割,切勿因小失大”。
《大公报》署名“万云平”的评论中称“某知名港企”拟定的交易尽管看似“普通的商业行为”,但“实则须置于复杂的大国博弈背景下考量”。其指出美国将中国视为最大对手,并对全球关键基础设施展开争夺。而中国是巴拿马运河第二大用户,相关港口“对中国的国家利益意义重大。”
评论指,若交易成功,美国“便可进一步巩固对全球航运网络的控制权”。其进一步推论,长和的交易将导致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受损,违反了香港特区《基本法》“23条”《维护国家安全条例》中“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最高原则。
连日来,香港和中国大陆两地媒体和舆论,也不断讨论长和的这一拟定交易。
在香港舆论中,仍有声音赞叹李嘉诚的“做刁”(make deal)手段强悍。《信报》的一篇评论文章藉交易谈李嘉诚的“经商哲学”。文章称李嘉诚极度厌恶风险,是他成为华人首富的重要原因。出售港口也是他善于把握时机和顾及政经因素的体现。
不过,越来越多的讨论聚焦于中美斗争的风险。《南华早报》在一篇报导中引用全国政协香港区委员、港澳研究会副会长刘兆佳等人的分析,认为北京大概率介入交易,长和可能最后同时遭到中美双方的打击。
不少香港公共人物亦下场辩论。
前全国政协委员、后变为政治中间派的刘梦熊在新加坡《联合早报》刊文,反对就交易攻击长和,认为攻击“有违基本法”。他在文中表示,长和集团对港口码头资产的处置,是受《基本法》保护的权利。他还质疑长和面对美国压力时中央政府没有声援,并指此时不能采取文革批斗方式,而是要维护香港“中国与美国及西方国家博弈的缓冲区”地位。
建制派人物中,前特首梁振英在Facebook发文,称“有些香港商人误信‘商人无祖国’”,并指要想到美国政府扶持美国企业和打压中国的现时。行政会议召集人、新民党主席叶刘淑仪则发文指表面看这是一宗商业买卖,但其实“对国家伤害很大”。她呼吁要看清“大势”,考虑“国家利益、战略及国际形势”
香港作家、时评人冯睎干撰文挖苦梁振英,称中国对港口收购案并无应对办法:“中国是不是打算驻兵守护和黄旗下的港口呢?”。他又指李嘉诚已经是“加拿大人”(注:据公开资料是中国(香港)和加拿大双重国籍),“谁说他‘没有祖国’?”
《明报财经》“久利生专栏”则对香港政府和建制派的评论感到“不解”,其提出,长和或许还存在让各方都满意的可能,如考虑请新加坡淡马锡牵头控制港口,或者请中美双方都接受的其他资本主导交易。
在中国大陆舆论中,除港澳办和中联办转载过《大公报》评论“伟大的企业家都是爱国者”之外,官媒基本保持了低调。
中国民间多有愤怒和声讨李嘉诚的声音。不过,以民族主义立场著称的“观察者网”刊出的、署名“江宇舟”的评论文章,并不着重谴责李嘉诚,而是强调中美竞争极为严峻的现实。文章认为,李嘉诚的生意看似“大刁”,但其实是“贱卖”资产,“长和及其旗下的和记港口,将由一个威风凛凛的全球性港运企业,收缩到只能在宁波到惠州这一段海岸活动。”文章最后强调,港口权益的争夺,反映出特朗普政府和中国已“全面开战”,呼吁中国政府和社会在特朗普的“加速”下重视保护全球利益。
网络政治分析博主“兔主席”亦发文指“政府只管政府的,企业和市场可以不受影响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他在文中表示,李嘉诚或许是因为怎么做都困难,因此选择“特意不沟通”。他还表示,李嘉诚已经将大量资产撤出中港,政府对其影响和控制力有限,惟类似风险事件在未来会不断发生,“涉及更多真正的核心资产、真正的核心技术、真正的核心产业、真正的核心利益”。
中国大陆网上亦有强调“在商言商”的民间声音。如博主“项栋梁”就在其公号“建设性意见”中表示,“李嘉诚出售港口业务大概率是一个政治避险操作,其中可能也涵盖了业务结构调整的考虑”,并指出规避风险是商业上自然而然的逻辑。其文章之后遭到删除。
前《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则批评类似观点,他先在3月18日发文“风暴眼中的李嘉诚,该怎么做”,表示交易“是在特朗普政府威逼加利诱下达成的”,并呼吁长和要对国家有信心,“不妨挺起腰杆,勇敢与美国的威胁进行周旋”。3月20日,他又发表一篇评论“卖港口的争论,决不应背离这个关键顺序”,表示商人注重规避财务风险正常,但“考量国家安全利益”也是政府天职,如政府认为交易危及国安而阻止,则企业“应该积极配合”。
一些平时较少民族主义情绪的博主也反驳“在商言商”的说法。博主“阜成门六号院”认为,对李嘉诚虽不能被“扣上一个道德、政治制高点的帽子”,但其在中国经济崛起时通过政商关系得到了一般企业家得不到的待遇,如今却“只愿意与国家同甘,不愿意共苦,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并不愿意来承担风险,并且这个风险对于长和集团并不是太大”。
他亦质疑政府是否有对相关问题做足了预案:“央企不方便出手的话,怎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我们的损失呢?”
财经博主“兽爷”则在已被删除的评论“夹缝中的李嘉诚”中提到,《大公报》要求李嘉诚“坚定勇敢地维护国家利益、民族大义”,但李嘉诚或许“并不愿意被写在民族史册上”。文章指长和的巴拿马港口资产,是上世纪90年代末中美关系较好时的遗产,“但现在,世界早已分岔”,“当资本撞上大国博弈,再聪明的企业家,在历史洪流里也如同普通人一样,如无根浮萍,夹缝中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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