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Gordon Mathews(麦高登)收到许多记者的邀请。在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办公室里,他耸着背、瞇起眼查看一封封电邮,“我不应成为新闻,因为香港变成一个相当奇怪的地方,我才成了新闻。”
引发一阵报导旋风的,是他留港续任的决定。2020年夏天,国安法生效前,他曾有退休离港的想法。今年2月初春,他在个人脸书写下数百字,分享他决定留港,并已跟中大续约三年,以研究教授的身份收取半职薪酬授课。他在帖文解释,留下来是想继续教书,见证指导的学生毕业,他也提及自己希望和前中大教师、妻子Yoko一起以力所能及的微小方式去做事,“keep Hong Kong Hong Kong”。帖文很快引发了二千多次赞好,不少人留言道谢:“谢谢你和香港人、香港的学生站在一起,Gordon教授。”
“一个老教授说,嘿,我不会退休,并会延长合约三年。以前你可能会有10个人回应一下……”坐在办公室里,他哼出招牌的高亢笑声,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最初收到这些祝福和道谢,他只感觉难为情,“ 我只是签了一张该死的合约。”
访问前一晚,Gordon敲键盘作曲至凌晨两点半。社交媒体重归平静时,他上载新乐曲 White terror,只有寥寥数十赞好。“没人喜欢我的音乐!”他玩笑着哀嚎起来。他一般不为自己写的乐曲命名,却为最新一曲取名White Terror——白色恐怖,这既是香港的现况,也是他对自己一身肤色的反省。“我总是留意,别人有兴趣知道我在做什么,有多少是因为我身为白人的缘故?你需要意识到白人的殖民统治,掌管世界长达500年。”
他也记得,在那则热门的Facebook帖文里,芸芸感激之辞中,有人向他泼冷水,“你有被捕过吗?”
香港风云变色,重大抉择逼在每个人的眉睫。在繁复讨论中,Gordon梳理出一条条线头——生命轨迹和日常选择背后,仍然存在国族、年纪、阶级和资本的分野。他会犹豫年纪大了,占着年轻教授的位置不好吧?他也想,在香港,教授的待遇有点过于优越。他今年65岁,做学问,也用学问审视自身,离开也好,留下也罢,唯一不变的,是批判和自省。
美籍港人的暧昧状态
以往,媒体常常为Gordon冠上“香港人”的称号,乐此不疲地描述这个美籍教授在香港民主运动中的投入,也钟爱他所写的《世界中心的贫民窟:香港重庆大厦》。这些年来,他关注香港难民的生活处境,每星期都给来港寻求政治庇护者免费教英文,讨论全球政治。去年被搁置的立法会选举,印裔社工Jeffrey Andrews宣布参选,Gordon作为他的支持者,出现在记者会之上。
不过,怎样才算香港人?Gordon 感觉,身份政治从来充满矛盾和暧昧。
2014年,他曾因着美籍的身份,特意去问中大社会学者、占领中环发起人之一的陈健民,自己在这场占领运动里应该做怎样的角色?有人私下给他传信息,说他当然可以做香港人啊,有的则担忧他被视为外国势力。
对于社运模式,Gordon一直信奉占领运动所提倡的公民不服从、和平非暴力原则。2014年和2019年两次冲击立法会的画面,都让他心里一沉。但他跟这些争辩总是保持距离,一半是刻意为之,一半是因为语言隔阂,难以深化讨论。
“我在这里的位置是暧昧的,我是一个鬼佬,我不应该介入去讨论,”他说,当时也有一些人提醒他:你有外国护照,我没有。
他跟香港不是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1983年,Gordon还是一个27岁的背包客,曾在香港落脚一星期。“我记得很美的日落、天星小轮、重庆大厦……”其余一切没什么印象。1994年,他重临这座城市,纯粹因为在纽约伊萨卡接到来自中大人类学系的电话,说想聘请他,“身为一个人类学博士生,你最好什么地方都愿意去。”
27年过去,Gordon自觉仍然不够理解香港。他不谙广东话,多年来住在中大山上的家里,社会学者兼好友吕大乐曾对他说,“你如果一直住在学校,是永远无法了解香港。”Gordon 点点头,“他没准是对的。”
“当我真正要成为香港人,我的伴侣可能要是香港人,我才会更好地理解香港。”Gordon说自己有太多不知道的事,不时脱离受访者的身位向记者发问:“你跟家人同住吗?”、“你有自己的房间吗?”“我其实不能想像你的生活、每一顿晚餐的细节,”这是他体认到自己触及香港的界限。
不过山上的一个个教室,也让Gordon感觉“贴近香港的脉搏 (have my finger on Hong Kong’s pulse)”,见证一个个学生的改变。
中大的人类学学生都知道,Gordon上课时连珠发炮,思路如跑车摩打般从不休息,又不时急速转向,驳回上一刻的论点,把分心的学生抛在前一个路口。下课后,学生三三两两的到办公室找Gordon天南地北地闲聊,从人类学到香港楼价、从全球政治到爱情意义,他从不推却。
“地铁上常有人来问,记得我吗?我15年前上过你的课。当我忘记他们的名字,真的感觉很差,”他顿一顿,双眼发亮起来,“但是,这也令我很开心!人们记住我所做的事……”
对于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的感知是很复杂的。我想,我实际层面上不是香港人,在情感上却绝对是个香港人。
2019年,一个旧生带着孩子来探望他。因为妻子Yoko行动不便,后来他和这旧生结伴参与反修例运动的游行。多年没联络,重逢才知道他跟另一半分开了,独自带着孩子生活。早些年间,另一个20多岁的学生患癌,悄然离开人世,“命运如此待她,她不值这样的……她很有才华,是个很棒的人。但有时事情就这样发生,你能说些什么?”
“这些跟学生的回忆,使你决定留下来?”我问道。
Gordon褪去活泼的神色,沉思后平静地重复,“我想是的。我想是的。”
“对于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的感知是很复杂的。我想,我实际层面上不是香港人,在情感上却绝对是个香港人,”他说,“如果你定义自己对一个地方的归属感是,你感到真正的被需要、被欣赏,那么无容置疑,我感到被赏识。”
他摸摸满是灰白胡须的下巴,又开始审视自己,说如果记者要写一篇具批判性的访问,“你可以说,我不过是一个白人,在这些殖民优势下生活着。我不觉得我是,但这优势可能有部分仍然存在...... ”
大学里的Troublemaker
在旧生眼中,Gordon表演欲十足,说话不忌讳,也不怕踩界。他试过为了讲课,在课上模拟心脏病发、应声倒地,然后又爬起来。他也试过问学生拿一张钞票、撕掉它,结果被学生往肚里打了一拳。
“Gordon教书从来不用Powerpoint,他的存在已经足够充实一个课室,”另一名旧生Maggie于16年前上“生命的意义”一课而认识Gordon,后来她修读人类学硕士,成为Gordon的指导学生。
在Maggie眼中,Gordon的课堂总是欢迎大家表达意见,不要跌入任何条条框框,下课之后,也会用心听学生分享。两年的研究生生活,她曾跟Gordon分享自己因失恋而无法继续写作,“他提我,just write, everything will be fine(尽管写作吧,一切都会好的),十几年后我还记得这句。当你问他,他全神看着你、用心听你讲,反映他真的关心,而不是敷衍你。”
我在大学里一直有点像个Troublemaker(捣乱者)。我很警惕这一点。
2019年11月,中大二号桥爆发冲突,Gordon带着粉红防毒面罩站在一旁,被媒体拍下他忧心的眼神。他说,自己既不是一个完全的运动支持者,也不是示威者。他前往游行,往往是抱着和平之心,“作为老师,我当时觉得在场见证,学生可能会安全一点点。”
这番话照见当今香港,Gordon会被归类为年轻人认为过时而不屑的“左胶”。不过,建制报章的枪头亦因此对准过他。《文汇报》当时以“中大洋师捧暴踪暴”为题,指他美化“黑衣魔”行为是“争取民主”,“将学子推上不归路。”
他一直觉得,中大有好几次可以让他就此离开校园。“有一次,系里有人得不到应得的嘉奖,我跟院长说,这是我一辈子见过最该死的愚蠢决定。后来我跟他道歉,他说,看,Gordon,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用道歉。”
“我在大学里一直有点像个Troublemaker(捣乱者)。我很警惕这一点。”
Gordon一直在中大教授全球化与文化、生命的意义等人类学课程。他的班上,坐满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其中也有不少大陆学生。他跟学生讨论爱国可不可以是人生的意义,具有批判性的爱国情怀又是怎么一回事。2019年运动如火如荼,他带头筹备烧烤聚会,让大陆和香港学生在吐露港旁的大尾笃烧烤档,辩论运动的一切。
数年前,在雨伞运动的现场,他开课讨论“反民主”,探讨民主是否最理想的治理方式,也提醒众人民主并不永远的稳固。“这是一种颇对立的表态,但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他喜欢和学生辩论、碰撞,最后让学生自行消化答案。
刚过去的秋季学期,Gordon要教一科他从未教过的“香港的文化”,其中一课谈及香港人近20年来的示威经验。他问学生,“香港在过去15年一直是个示威城市(a city of protest),为什么?从不同角度解释。”他的评分准则是这样的:我们不能否认香港近年的示威历史,但如果学生角度侧向香港一边,忽略北京的视角,那就不算好答案。
眼见美国选举、特朗普的施政,Gordon对民主政制总是带着满腔疑问。但对于批判性思考,他奉如圭臬,连说三次“很重要”,“批判性思维是圣杯(Holy grail)!”
“示威之后,来了Covid-19,然后是国安法,一切悬在空中。”Gordon说,“我怎会没有恐惧?当Jeffrey Andrews被拘捕,当2019年学生提醒我不要离开中大家里,我不会说我从不害怕。”后运动年代的阴霾席卷香港,教育界首当其冲,他也警觉在课上,不要在治权等议题上嘻笑怒骂。“就算是一个笑话也可以被断章取义。”
Gordon曾思索,学生日后如果因课业上的不满向执法者诬陷他,这可能吗?他当刻仍然选择相信学生。
他再三重申,他没有把自己想得太大,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教书人。“我愿意我把自己放在那条线上面。我相信批判性思维的教学,是值得我去为此战斗的,而如果我真的因此入狱——虽然我认为那是一个更漫长的过程——我不会后悔,”他交叠双手于下巴,严肃地说着。之后,他挨向他的大班椅。“如果那真的发生了,我希望可以像陈健民一样,写监狱的民族志吧。”
Ikigai,真正活着的感觉
第二次和Gordon见面,是一个微热的下午。他穿着深蓝Polo衣、米色长裤和老旧麂皮鞋,牵着瘦小的Yoko在中大新亚书院的草地散步。妻子在身旁,Gordon整个人更佻皮起来了,他不时在Yoko耳边絮语,逗得她咧嘴大笑。
相比Gordon,73岁的Yoko很安静,嗓子细而虚,一不留神会听不清楚她的话。20年前,她曾经患卵巢癌,早些年动手术暂缓了病情,不过近年又因患柏金逊症,脚不太好使,也常常肌肉疼痛。
这是一个出奇的不同的生命阶段。所有这些野心都变得更小了。
“不像你,我不再是20多岁的人了。你们有一定程度的野心(ambition),”第一次访问开初,他悄悄地落下这样的注脚,“这是一个出奇的不同的生命阶段。所有这些野心都变得更小了。”
一会过后,Gordon从袋里抽出手机般大的血糖测量器。电子仪器显示出一个3字,他是时候咬一下饼干了。Gordon从小知道自己患一号糖尿病,这病使他的身体无法正常合成胰岛素,倘若不好好控制血糖水平,病者年轻时就有死亡风险。现在,他需要每天注射胰岛素针剂两三次,袋中常备可乐和蜜瓜荳奶。
年青时,胰岛素反应曾经使他极端地横蛮不讲理,彻底变了另一个人。“你看他现在很sweet,对吧?我不能相信他发作时有多可恶和刻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糖份。”Yoko止不住笑声。“现在我们的身体状况比较平等了。”Gordon接话,“我们能活多久呢?谁会先离开?没有人想被遗留下来啊,我们说笑,‘我想先死’、‘不,我想先死’。”
儿时就意识到自己很接近死亡,使Gordon一直想要知道生命是怎么一回事。多年来,他专注文化身份认同的研究,在美国、日本考察两地人对Ikigai(日文:生き甲斐)的想法,写下了“What Makes Life Worth Living?”一书。
Gordon说,Ikigai意指使生活最有价值的原因,也可以是使一个人有真正活着的感觉、把你和世界连系起来的东西。他坦承,自己的Ikigai,既非事业,也不是香港的民主或批判性思维,是Yoko。
他出生于美国阿拉斯加州,很厌倦做什么都得驶车往几里远去的生活方式,自小想要离开美国,去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1980年,他在加州接到电报,一间日本学校寄来机票,请他当英文教师。他一句日文都不懂,如此一去便在日本待上十年。
在日本公车上,他看见一个日本女生手上拿着《时代》杂志,跑去搭讪,从此认识了Yoko。Yoko同样觉得原居地日本很沉闷,后来她与Gordon移居美国读书,又一起来到香港教书,退休前在中大历史系教授明治时期后的日本。
“她总是比我更有冒险的勇气。”Gordon说,2014年雨伞运动时,他们睡在金钟大马路,当时有传解放军坦克会入场扫荡,Yoko判断照片是假的,不肯走,躺回路面去。
Gordon设想过,如果Yoko说快退休、去札幌吧,他便会听命离开,毕竟,她的兄长在日本病重,也需要照料。
但是,Yoko想要留在香港。在讲求谦逊有礼的日本社会,她总是能预计对方会怎样接话,但香港人却给她截然不同的感觉——表面木纳冷淡,帮助别人时却不太计较,这种反差使她感觉很有趣。
“香港人很sweet,他们只是不表现这种sweetness出来。”Yoko说,她也觉得Gordon应该继续教书。
反修例运动后,香港逐步被卷入细致化的威权管理,这边厢有大规模的拘捕和检控,那边厢中国当局正不断地修改香港的政治体制。
“在香港,有一些人的Ikigai当然是推动香港民主化,那曾是他们的所有。但是,香港追求民主的挣扎从来不是我的Ikigai。我们会想看见香港的民主,但这不是我们生命中的所有,”Gordon说得很坦诚,他转头问Yoko:“你的Ikigai是什么?我想我知道的。但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Yoko没好气,“很难说我的Ikigai是什么,但Gordon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他又追问,“如果我真的(因教书)被捕、入狱,你仍然同意留下来吗?”
她依旧云淡风轻,“是的。”
在Yoko面前,Gordon仍然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40年前一个冬天,Gordon跟Yoko走在日本札幌的雪地上。嘭的一声,Gordon滑倒在地上,他连声怪责Yoko,“我不会再牵妳的手了!”她想,这人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她忍不住在雪中大笑,“这人很有趣啊,我想这是我们最后走在一起的原因。”
一点点乐观
Gordon自小喜欢爵士乐,最近又开始探索电子乐。在新曲White terror的音乐影片里,一时出现风雪的影像,一时出现香港的游行人潮。
寒冷至死,那其实不完全是恐惧,而像是在渐重的麻木中入睡。但是,你仍然害怕,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
“T.S. Eliot 写过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我在想,那终结可能既不是呯的一声,也不是呜咽声,而是一声叹息。”在阿拉斯加州,Gordon经验过真正的寒冷。“寒冷至死,那其实不完全是恐惧,而像是在渐重的麻木中入睡。但是,你仍然害怕,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
Gordon给学生开过一道考题——香港的未来会怎样?“我几乎在一些学生的考卷上看到泪水痕迹。”Gordon说自己或许夸张了,但是,“他们当然很悲观,当你曾经拥有一些东西,而你看着他们被夺去,你很难不感到悲观。”
此时,他会请学生视香港的身份认同历史为一条长河。穿过这20年起伏的政治图景,回到90年代的流行文化、80年代的狮子山精神和家庭价值。如今,香港人的身份可能会在伦敦、温哥华或者墨尔本幸存下来,但也有一个可能,就是新的管治系统未有把香港人在政治以外的身份彻底摧毁——香港得以续命为一个跃动而多元的城市。
“我尝试给他们一些乐观的看法。我尝试给予一个更广更阔的角度。”最近,有几个学生来访问他为何留港,又问他生命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回答学生,他想死去之前知道自己曾经改善了这世界一点点,让人们可以更好地互相理解。
Gordon心里有一条底线,那便是信息的自由流通。当他一天仍能打开Facebook、《华尔街日报》或《纽约时报》,他便研判香港还没未到最差的地步。“我会更倾向一个民主社会,但现在,你们仍然可以尝试创造更好的社会。”
“你好难想到Gordon不开心或生气的样子,有点难想像佢会因什么事情而生气,”旧生Henry毕业后仍然喜欢回校找Gordon聊天,“他令你觉得做老师要有很多经历才做到,才能启发别人。这不只是读什么大学或读多少书。”
不过,Henry也说,“有点觉得(他)太乐观了。”“他身为老师会想散播一种乐观、希望的氛围吧。我自己想法是,蚕食你的身份,不只算阉割你的一刻,而是一种温水煮蛙的痛苦。”
Gordon也自觉,他的乐观可能不合时宜,但他依旧坚持,“不要愚笨地乐观,但存有一点点的乐观。”对Gordon来说,不论是奉行资本主义或是威权主义的社会,个体身处其中同样受到压逼。但是,人还是可以尝试创造自己的私人世界。
“如果你只是需要正常过活,低下头来,完全不再思考政治,那不是一种抗衡。”他说,“ 但如果你继续做你一直在做的事,那便是了。”
这个学年,他除了继续教授中大的四个课程,也和来港寻求庇护者保持每星期的线上课堂,“现在移居到美国、驾长途货车的寻求庇护者也可以参与了”;他又说到下课后如何继续编写乐曲。像音乐或其他的种种兴趣,“到头来,这些就是令我过去20年生活保持着忙碌的东西。 ”他说。“我发现自己一直被‘做一些事的欲望’、‘完成一件事’的想法推动,我之所以还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还是不觉得自己特别的老。”
旧生Maggie说,回想Gordon对自己的影响,是在于生命的热情,“他这么passionate、关顾学生、贡献学术,又好鬼死好笑。你发现原来可以这么有热情、热诚地去生活,原来长大成人不一定要抽离、势利,注重形象……他是一个真诚生活的例子。”
我不想知道自己在哪里,想去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我最后又的确可以到达一些颇不寻常的地方。
有时,Yoko会在家里接到Gordon的来电,说他在外迷了路。偷闲的日子,他喜欢随便乘上巴士,不看手机地图,在土瓜湾、蓝田等地方下车走走。“我不想知道自己在哪里,想去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我最后又的确可以到达一些颇不寻常的地方。”
有一次,Gordon独自在大埔林村河傍坐着,低下头来休息。天色入黑,一个路人满脸担心地上前问他,还好吗?“这真的很sweet,”他说,“香港仍是一个好地方,即使我们不同意许多政策。”
几个月后,Gordon和Yoko将要搬离中大山上的家,那幢大楼将改建为学生宿舍。最近, 他们忙着执拾家当,思量着离开中大山头之后,不如搬到沙田区去。“我可以留在校园,但我会宁愿住在香港(其他地方)。We will see! ”
现在,他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下班后回家吃晚饭。一如往常,他和Yoko轮流负责煮饭,他最爱她预备的寿司、蔬菜沙律和红萝卜炖锅。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按动电视遥控,从CNN、Al Jazeera,转到俄罗斯电视台、北京中央电视台,最后停在香港的晚间新闻。有时,Gordon把新闻记下,留待之后和学生讨论。
饭后,两人便弄一大碗爆谷,坐在沙发上看BBC Earth,去看世界某处的大象和企鹅,在无垠的土地上如何存活下来。
“在我们面前,有一整个世界。”Gordon说。
(应受访者要求,Henry为化名。)
(端传媒实习记者林咏褀、张晓澄对本文亦有重要贡献。)
写的真好,看完都被教授的热情和乐天感染了!
木讷ne啦
写得真好。
當年上課內容大多忘了,但卻深刻記得他對教學和與人交流的熱情,而這也在這篇專訪中表露無遺。很感動Gordon到今天仍然留在香港為莘莘學子繼續付出
很light hearted又甜甜的文章,卻處處有發人深省的語句
這篇採訪傳達出他是對生活、教學以及學生都很認真的人。有這樣的教授真好!
生而為人,不應該抱歉
Thank you Gordon.
令人愉快的文章。
超鐘意Gordon!!希望未來mphil能夠考上cuhk,去蹭下距嘅課:)
阅读过教授的重庆大厦和南广州的中国城,真的很有意思。
很感動
這篇文章我很喜歡
「不要愚笨地樂觀,但存有一點點的樂觀。」
看得太感動了.......
这是一篇很棒的采访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