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一度的欧洲议会选举,很是欧洲政治“集众音”之时。
2014年的欧洲议会选举,被称作欧洲“政治地震”——很多如今掌握了关键地位的极右翼或反建制政党,此前都被视为“边缘”党派。“边缘”者一举拿下大份额的欧洲议会,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活跃期。接下来5年里关键的欧洲议题,希腊债务危机、欧洲难民危机、英国脱欧、法国黄马甲运动等等,都受到了各种“新兴政治力量”的直接影响。
2019年5月23日到26日,又是一轮选举。五年前反主流、反传统的“苗头”茁壮成长,很可能在此次选举中,让欧洲议会的两个中间大党有史以来第一次失去多数地位。如果你对欧洲议会有更多好奇,欢迎阅读另一篇报导:《七个问题、五张图:读懂2019欧洲议会选举》。
要想理解欧盟的复杂机制和政治风云,布鲁塞尔以外、各个成员国本国的情形其实更为重要。端传媒特邀来自德国、英国、意大利和匈牙利的当地政治记者,给您带来一线的选情观察。撇开被政客主导的新闻头条,你会发现,在普通选民眼里,欧盟虽然官僚又遥远,自家政客也总是把欧盟当靶子,可一体化带来的种种便利,他们也都能感受到——只是,他们大多都懒得去投票。
德国:德国商人“非常热衷于欧洲一体化及参与欧洲选举”,他们的口号是“我们,欧洲经济”。
英国:欧洲议会选举几乎已成为事实上的“第二次公投”,留欧或脱欧的双方都希望这将是他们在英国脱欧谈判中投下一票的机会。
意大利:自从英国脱欧尴尬局面开始后,意大利的领导人开始对他们离开欧盟的意愿保持沉默了,虽然他们仍然把意大利的问题都归咎给欧盟。
匈牙利:忠诚于欧尔班的寡头商人……是在用欧洲纳税人的钱来保持欧尔班的掌权。
德国:我们,欧洲经济
特约撰稿人 Alicia Prager 发自柏林
收件箱中已有3000条未读邮件。我就职的媒体“Euractiv”以报道欧盟事务为主(这样的泛欧洲媒体并不多),因此,我的收件箱里总是充斥着来自政治家、非政府组织和智库对欧盟的看法。
其中就有来自德国欧洲议员吉古德(Sven Giegold)的通讯。吉古德自2009年起连任欧洲议员,也是德国绿党在欧盟机关的发言人。这位49岁的政治家告诉端传媒,他主动发出通讯,因为“布鲁塞尔缺乏公众监督,大多数人并不关注欧盟做的事。我必须去打造自己的公众”。
吉古德的定期通讯抵达约10万个德国收件箱,在这一点上,他可能是欧洲议会最成功的议员之一。
过去十年,公众对欧盟政策的关注程度有所上升——因为不断的危机(金融危机、难民危机、英国脱欧,仅举几例)——但总体仍很低。这是在欧洲议会与在国家议会工作的主要区别之一,公众对国家政治的关注程度要高得多。
正由于缺乏彻底的公众监督,直选产生的欧洲议会显得更为重要:751名当选议员(英国脱欧后将减至705名)密切监督和批评欧盟政策提案,并将他们的评估告知记者——在大多数议题上,他们直言不讳(对关注欧盟事务的记者而言,这非常方便)。因为与国家党派有一些距离,议员们更多跨党派的合作,因而更为灵活。“在这里,个别议员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像是国家层面上,政党的声音占主导。”吉古德说。
这促使他走进布鲁塞尔政治。在此之前,出身经济系的吉古德曾在非政府组织部门工作,关注公平税收。在欧洲议会,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变为行动的地方:集中在工会的经济和货币结构上。他的目标是在国际税收体系中引起变革。“我第一次当选时,恰是金融危机爆发,因为人们对改革有需要,也觉得有可能。”十年后,吉古德依然作为第二位候选人在德国绿党的名单上,很大机会再次当选。
很清楚的一个判断是:即将到来的欧盟选举会改变我们所认识的欧盟。直到现在,议会的带领者还要来自传统大党,这次选举后,他们在欧洲议会中的多数地位会丧失。柏林欧洲政治研究所的研究员米勒(Manuel Müller)说,传统大党从此得学会与议会内其他政党联合。
疑欧政党在崛起,当他们在决策过程中获得影响力的时候,他们可能会一边宣扬民族主义,一边让欧洲融合的进程瘫痪。吉古德说:“欧洲人正在做这样一个决定:我们是会走向英国退欧和解体的道路,还是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界中保持统一。”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甚至称此次选举为“Schicksalswahl”,在德语中指将决定未来、甚有影响力的选举。
据最近的民调,即使在德国这个传统上支持欧盟的国家,右翼的疑欧党派AfD(德国另类选择党)也将获得超过10%支持。这与他们在2017年的全国大选中获得的12.6%几乎相同。
其他国家的民粹政党可能表现更好,例如意大利或奥地利。这些政党在加强泛欧洲的联合:德国、意大利、奥地利和法国的极右翼政党宣布在欧洲议会组成新的党团。这其实意味着欧洲议会中会有更强的政治联合——偏偏这些政党又反对欧洲议会本身。
直到几个月前,移民仍是德国的主要议题,但民调显示这个关注点在急剧下降:只有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认为这是当下最重要的议题之一,这是自2014年以来的最低点。相反,环境和能源转型已经盖过移民问题。如今,只有疑欧派 AfD 一方试图将移民问题的辩论提上日程。
与此同时,除却街头宣传海报,柏林几乎不存在欧盟选举的踪影。我不曾听到人们谈论将要投票给谁——也从未被问起过这个问题。这与全国大选的情况大相径庭。只有大约一半的德国人表示他们对欧洲议会选举感兴趣。
最近略有一些好转。部分欧盟立法涵盖的议题引起了讨论,譬如版权法、即弃塑胶禁令。致力于公民与候选人直接接触的德国机构“abgeordnetenwatch.de”成员布赖恩德(Léa Briand)说:“许多人觉得自己远离欧盟或者不了解这些机构,又有许多人认为他们的声音不重要,因为整个欧盟的4亿公民都被要求投票。”
选民投票率低会对欧洲一体化产生负面影响:如果公民都不关心,那么欧洲的民主可以有多强?
这个问题似乎尤为令德国工商业忧虑:他们前所未有地广泛呼吁德国公众去投票。他们看到欧洲内部市场面临的压力,尤其英国脱欧对欧洲企业的负面影响。
德国通常被视为欧盟的经济强国,这背后极为依赖对其他成员国的出口,因此必须推动强大的欧洲内部市场——这便是德国商人的声音。如他们所言,他们“非常热衷于欧洲一体化及参与欧洲选举”。他们的口号是“WIRtschaftfürEuropa”,也即“我们,欧洲经济(We, the economy for Europe)”。
欧盟为德国经济带来的巨大利益,也是德国人比其他成员国更支持欧盟的原因。据最近的民调,76%的德国人认为欧盟“是件好事”,相比而言,只有平均61%的欧盟公民给出同样答案。
从历史上看,德国在二战后经历的身份危机,也是另一层解释。研究员穆勒相信,在意识到民族主义造成的致命后果后,德国人渴望在其他地方寻找身份认同,“在欧洲一体化中,德国人找到了新的身份,这让他们有机会再次参与国际政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德国的投票率要高于其他国家。
吉古德正在竞选活动当中。一个月内,他要去70个地方。他说,为了提高关注度,他的政党已经发出了大量海报——甚至多过全国选举。
英国:终极脱欧抗议
特约撰稿人 Lucy Spencer 发自伦敦
人们开始觉得,法拉奇(Nigel Farage)就是英国在事关欧盟选举中的“王者”。
先是2014年,法拉奇领导英国独立党(UKIP)在欧洲议会选举中赢得73个英国议席中的23席,在各英国党派中占据第一位;再到2016年的脱欧公投——脱欧倡导者法拉奇的最大胜利。
虽然,在取得这一成就后不久,独立党陷入了英国政坛的冷宫。不过,在脱欧的聚光灯下,法拉奇又从阴影中重新出现了,带领着他在2019年新成立的“脱欧党”(Brexit Party),似乎将再次撼动英国政治。
这要归功于脱欧已经连续三年的猜测和延迟。拉锯的英国脱欧令英国公众筋疲力尽,甚至已成笑话。每当手机发出突发新闻的提示音,我在财务部的同事就咯咯笑:“所以,我们解决英国脱欧问题了吗?”事实上,2019年2月的YouGov民意调查显示,60%的英国人已对离开欧盟的过程感到厌烦。
“作为一个国家,我们非常疲惫。”我的室友兼英国政府脱欧部前高级政策顾问卢克(Johnny Luk)如是说。卢克帮助起草了英国脱欧协议的关键部分。他也是现任保守党中国之友的主管(他相信如今是英国与中国之间的“黄金时代”)。
这位年轻、外向,受过高等教育的商人还在Instagram上用一系列短片解释英国退出机制的细微差别。他说,“投票率不会高,很多人会选择不投票,因为我们明明已经决定离开欧盟了。”另外,投票也接近公共假日,以英国人的传统而言,“人们会因天气好转而分心。”
人们对选出下一届英国欧洲议会议员的兴趣很低。近800万合格选民仍未在5月1日——欧洲议会选举登记结束前6天——登记投票。其实,英国选民从未对欧洲议会的选举热心过。在过去的三个欧洲议会选举周期中,英国的投票率是36.27%,与之相比,欧洲平均投票率有43.68%。
部分英国议员,如教育部长海因兹(Damian Hinds),把即将举行的欧盟选举视为“最终抗议投票”——英国人表达对当前脱欧谈判状态不满的机会。
它几乎已成为事实上的“第二次公投”,留欧或脱欧的双方都希望这将是他们在英国脱欧谈判中投下一票的机会:脱欧派的胜利可能会导致无协议脱欧;留欧派的胜利也许让修复英国在欧盟的身份成为可能。
只要在西敏外头略张望,你就能看到这场抗议的实时上演。街道一边,支持英国脱欧的抗议者大喊:“我们是英国人,我们要脱欧”;另一边,则是巨大的欧盟旗帜:“最好的协议是留在欧盟”。
约翰(John)是一位半退休的企业主,伦敦口音浓厚,他说,政府并没有听取人民的意愿。朱利安(Julian)是来自英国西南边德文郡(Devon)的一位文静的退休人士,他也认为半个国家都被忽视了。而且,他们都同意:脱欧一团糟。
只不过,他们都坚定地站在留欧或脱欧的一方。
从2018年10月开始,约翰就断断续续地在西敏外抗议。“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个国家投票退出欧盟的三年后,我们仍在试图摆脱欧盟——腐败的欧盟、无用的欧盟、独裁和全球化的欧盟。我始终都如此讨厌欧盟。”这位激烈的脱欧派表示,“人民的意志没有被维护。”
约翰指,他将投票予脱欧派,“与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一样。”
数据亦支持他的主张。5月11日公布的一项调查显示,英国脱欧党获34%的选票,多于工党和保守党的总和,分别占21%和11%。首相特雷莎·梅(Theresa May)无法履行英国退欧的承诺,法拉奇的崛起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这令保守党和工党陷入恐慌。
就在约翰几米之外,朱利安站在欧盟大旗之下。
“我们的欧洲议会议员应该反映英国(在欧盟中的)积极角色,以及希望留在欧洲的英国人民意愿,”朱利安说。
也有另外的数据让朱利安有信心。在2019年5月3日结束的地方选举中,留欧派在全国范围内取得了巨大胜利。自由民主党有706名新议员胜出,绿党获184席,各个独立党派以牺牲保守党为代价获得了604席,而保守党则失去了1330席,让人震惊。随着脱欧党占领着舆论风口,留欧派正在试图组织各方给欧洲议会选举投票,但是,它们在目前的民意调查中仍严重落后。
表面看来,英国的欧洲议会选举颇奇怪,如果按期脱欧,英国只会选出7月2日至10月31日尚未脱欧期间、任期最长四个月的欧洲议员。不过,这场选举还是一种激励力量,催促这个国家以某种方式——不管哪种方式——给脱欧划上句号。
正如法拉奇迫使前首相卡梅伦(David Cameron)召集公投一样,新任的欧洲议员也可能会对正在进行的英国脱欧谈判产生影响。
留欧派希望议会选举是让他们在欧盟议会中获得支持者的机会,可以在欧盟“内部”发挥影响力,并希望这能推动第二次脱欧公投。相反的,如果法拉奇再次获胜——基于他强烈的政治姿态——英国有可能会以无协议的方式离开欧盟。
卢克依然紧跟事件的变化,他说:“事情可能会在一个月内有很大变化。一个月内,保守党可能会迈过底线作出协议,于是我们选出的欧洲议会议员可能根本不会坐到议席上。”
西敏附近街道的抗议,提醒英国国会众议院议员尽快解决脱欧危机。不幸的是,英国议会也是分裂的。国会内部缺乏凝聚力非常明显:这意味着脱欧的不确定性可能会持续几个月,又或者明天可能会结束!
这些年下来,伦敦通勤者熟能生巧,避开脱欧或留欧的噪音已经变得很容易了。对于欧盟其他国家——尤其是那些面临类似的欧洲怀疑论和来自“退出欧盟”运动的压力的国家而言,来自英国的这些画面就像是一份持续的警示:脱欧如此混乱,我们还是安分一点吧。
意大利:都是欧盟的错
特约撰稿人 Irene Caselli 发自 佩鲁贾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乎欧洲选举?”
意大利中部佩鲁贾的一所中学,一位18岁中学生,在一场庆祝欧盟的活动时提出了这个问题,这将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投票。
50岁的罗伯托(Roberto Susta)是学生提问的对象。“因为我们是欧盟的一部分,我们不能拒绝这个重要的角色,”罗伯托说, “一个封闭的意大利没有未来。当意大利与欧盟其他国家的政策相吻合时,一切才能成功。”
罗伯托是来自“欧洲联邦主义运动”的一名活动家,这个运动成立于1943年,旨在创建欧洲联邦主义欧洲国家,但保持不同主权国家的多样性。对于这个运动,欧盟仅仅是建立欧洲联邦的第一步。
“我强烈地感受到我是欧洲人。”罗伯托告诉端传媒。
虽然罗伯托从未在意大利以外的地方生活,但年轻时,曾交过笔友,练习英语。还去德国、奥地利和法国旅游或是在当地的大学里进行为期数周的研讨会。他说,“那些研讨会差不多就是伊拉斯谟计划(Erasmus)的先驱。”欧盟的伊拉斯谟计划是一项针对欧盟各地学生的交流计划。自1987年启动以来,已经让300万欧洲学生有机会出国学习。
“今天的年轻人把欧洲的很多好处视为理所当然:低成本航班,无国界,通用货币,免漫游。这些已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我们也需要知道过去。”
不过,罗伯托对欧洲的热情,在意大利已经十分罕见:尽管意大利是最终促成欧盟成立的关税同盟的创始国之一,这个南欧国家如今却由两个疑欧政党领导。
2018年3月,意大利大选,反移民的联盟党(Lega)和反建制的五星运动(M5S)组成了一个难以想像的联合政府。他们选了一位不知名的律师孔特(Giuseppe Conte)担任总理,他12页的简历正受到强烈质疑。联盟党领导人萨尔维尼(Matteo Salvini)和五星运动的马尤(Luigi Di Maio)联合担任副总理职位,前者还任内政部长,后者任经济发展部长。
问题在于,这两个党派吸引的选民有著不同的口味和需求:五星运动在南部和反建制、更激进的人群中受到欢迎;联盟党的支持者是反移民及民族主义的选民,主要分布更为工业化的意大利北部。最终,他们的分歧开始登上头条新闻:环境,移民,LGBT权利。不过,有一点两者都认同的,那便是他们对欧盟的怀疑,这种情绪蔓延到了国家政治之中。
2016年6月,萨尔维尼发推特庆祝英国脱欧公投成功:“自由公民的勇气万岁!……感谢英国,现在轮到我们了。”共同创立五星运动的喜剧演员格里罗(Beppe Grillo)则写了题为《欧盟必须改变或者死亡:向公民致词》的文章。
2018年,在组建政府时,他们还想要任命萨沃纳(Paolo Savona)——一位强烈批评意大利加入欧元区的经济学家——来任财政部长。最终,萨沃纳被任命为欧盟事务部长,后者在2月离职,此职位至今空着。
不过,自从英国脱欧尴尬局面开始后,意大利的领导人开始对他们离开欧盟的意愿保持沉默了,虽然他们仍然把意大利的问题都归咎给欧盟。5月,萨尔维尼称欧盟的预算规定正在让欧陆“挨饿”,并说意大利已经准备好去违规。他还视移民为意大利的头号敌人,而造成大量移民的罪魁祸首正是欧盟。
与欧盟不和还在继续。2019年3月,意大利成为第一个与中国签署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的G7国家。这项计划由五星运动推进,认为与中国的贸易协议有助于推动意大利停滞不前的经济。可这并未经欧盟同意。就在不久前,欧盟还称中国为“系统性的竞争对手”。
“这是对欧盟的一种不服从的态度,”欧洲议员候选人科斯坦扎(Costanza Hermanin)告诉端传媒,“不过,在英国脱欧面前,已经没有政党可以号称要退出欧盟:每个人都很清楚脱欧的风险。”
科斯坦扎是来自中左翼政党PiùEuropa(更多欧洲)的候选人。这是意大利唯一一个把欧洲的概念放入竞选口号的政党。她说: “这是欧洲这些年最重要的一场选举,对于‘欧洲’意味著什么,欧洲的政治意见已经非常两极分化。”她说,移民危机,金融危机和英国脱欧是欧洲怀疑主义的最大驱动力,而这种驱动力证在意大利变得十分普遍。
PiùEuropa不太可能获选。民调显示,联盟党拥有约30%的支持,预计将获得最多的欧洲议会席位。紧随其后的是有约24%支持率的五星运动。在排名第三的民主党之后,还有由83岁的前总理贝卢斯科尼领导的右翼党派 Forza Italia,以及招募了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侄女为候选人的极右翼政党 Brothers of Italy。
如果民调可靠的话,反欧盟的政党可能成为欧盟议会中的第二大联盟,而意大利可能会成为反欧盟势力的领导者。萨尔维尼正在努力成为欧洲议会内疑欧力量的领导者,巩固包括德国、匈牙利和法国在内的民族主义政党阵线。在布鲁塞尔成立了极右组织“The Movement”的班农(Steve Bannon),也公开支持萨尔维尼。
与欧盟其他国家一样,即将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被视为对现任政府的一次考验。如果联盟党觉得自己能得到大量支持,也可能以此为借口,要求举行新的全国选举,与更加符合其极右价值观的政党谈判成立新政府。
话说回来,推开政党政治,虽然很多意大利年轻人也像开头那位学生一样,不觉得对欧盟有什么归属感,但在一个民调中,80%的年轻人告诉Link Campus大学的Proteo Observatory,他们将在这次选举中投票,也有80%的人表示,如果举行意大利脱欧(Italexit)公投,他们会投票反对。
匈牙利:欧盟的“非自由民主”国度
特约撰稿人 Ákos Keller-Alánt 发自布达佩斯
虽说匈牙利在欧洲议会的751席(英国退欧后则是705席)中只占了21席,即将开始的欧洲议会选举依然是一件大事,对欧盟和匈牙利都是如此。
自青民盟(Fidesz)在2010年赢得大选以来,欧尔班(Viktor Orbán)一直担任匈牙利总理。利用在国家议会里的绝对多数,青民盟几乎除去了对欧尔班的全部制衡。在这个国家,政治变得无处不在。欧尔班的支持者听着由国家资助的宣传,那是一个“匈牙利式的成功故事”。其他人则感到愤怒或冷漠。
“我当然会投票。”38岁的亚当(Adam)说。他给一个独立的非政府组织工作,我见到他时,布达佩斯的春天已悄然而至。“我抓住每一个机会来影响周围。”亚当说,他最担心的是欧洲的极右翼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每一张反对极右翼的选票都会有作用,但可能都无法改变现状。”亚当说,欧洲范围内有很多议题可讨论,譬如气候变化,“可在匈牙利,公共话语由青民盟主导。过去的五六年里,他们只谈论移民。”
“反对派太弱了,不能带来任何议题,”亚当说,“欧洲政党没有泛欧洲的活动,这也是一个问题。我会根据匈牙利政治来给欧洲议会投票,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与亚当的热情相反,29岁的丹妮拉(Daniela)不会去投票。丹妮拉是布达佩斯一家医院的医生,她已经厌倦了政治。“匈牙利的局势毫无希望。我的选票完全没用,青民盟赢得了自2010年以来的所有选举。他们将赢得这次选举,还将继续掌权很长一段时间。”
丹妮拉也提到了政府的反移民宣传。“许多匈牙利人都以为所谓的移民威胁是真的。但是匈牙利根本没有移民,没有人想来这里。这是个伪命题,青民盟因而不必谈论其他无法解决的真正问题。”丹妮拉没有具体提,但她说的“真正问题”很可能指的是医保,这是除了教育和贫困之外,匈牙利面临的最严重的民生问题。
丹妮拉每周都有一次24小时的值班,但工作以外,她还在学习德语,计划离开这个国家。匈牙利医院不仅工资低,工作压力大,工作条件也很差。在邻国奥地利,同样的资质,她可以有更少的压力和工作时间,也能获得更多收入。
亚当很自然地与身边朋友谈论政治,但丹妮拉不同,她说:“医院的领导对政府忠诚……如果事实证明有人反对青民盟,你永远不会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最好避开政治。”
欧盟由自由民主国家组成,但匈牙利在过去几年已经转向独裁。自2010年以来,执政党青民盟改写了国家宪法,让忠诚的下属领导所此前独立的机构。新闻自由和非政府组织面临巨大压力,政府宣传机器传播假新闻。宪法法院的权力受到限制,有利于青民盟的选举法开始实施,大学被政府所影响。欧尔班也承认,他建立了一个“非自由民主”国度,并视其为如土耳其、俄罗斯或中国一样的“成功范例”。
欧盟向较贫穷的成员国提供发展资金,以减少欧盟内部的不平等。但匈牙利的腐败已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这是一种特殊的腐败——由执政党来组织和管理的腐败。
忠诚于欧尔班的寡头商人,赢得了大量由欧盟资助的公共项目,并且多次给出过高的报价。正因如此,与执政党联合的商人群体富了起来。本质上,他们是在用欧洲纳税人的钱来保持欧尔班的掌权。这不仅令欧盟,也令支付税金的西欧国家的公民感到担忧。
欧尔班在转向极右政治。青民盟使用强烈的反穆斯林和仇外言论,政府实施了几项严厉的反移民政策,欧尔班本人也多次表态反对欧盟。他们将穆斯林标记为“恐怖分子”和“强奸犯”,在匈牙利南部边界竖立围栏,欧尔班成为了许多与他志同道合的政治家的榜样。
许多类似的民粹、极右翼政党在欧洲(德国的另类选择,法国的国民联盟)变得更强大,甚至已经上台执政(波兰的法律与公正党,意大利的联盟党,奥地利自由党)。这个联盟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并且威胁着欧盟的一体化:民粹主义者希望将欧盟变成松散耦合的主权民族国家联盟。
这些开始让欧盟感到担忧,但对此做出的措施却很少。2018年9月,欧洲议会投票决定触发第7条程序:因匈牙利侵蚀民主并且没有坚守欧盟的基本价值观,这条程序可以触发对匈牙利的制裁。但一些忠于欧尔班的议员和欧洲领导人,也有权力在这个进程结束前,否决最严厉的制裁措施。
2019年4月,欧洲人民党(EPP,曾是青民盟所属的欧洲议会党团)以相似的理由暂停了青民盟的成员资格。欧尔班希望转而领导新的极右联盟。5月初,两位重要的极右翼领导人访问了布达佩斯:意大利联盟党的萨尔维尼和奥地利自由党的斯特拉赫(编按:发稿前,奥地利副总理斯特拉赫已因“通俄”丑闻辞职)。欧尔班明确表示:他希望与这些民粹政治家而不是与保守的右翼政治家合作。
与此同时,青民盟试图阻止反对派选民于在选举日出现在投票站。驻布鲁塞尔和布达佩斯政治研究机构“政策方案”的总监 András Bíró-Nagy 说:“过去的十五年里,匈牙利的投票率越来越低。五年前,投票率只有29%,因此,关键在于哪一方可以动员选民。”“青民盟可以通过反移民动员选民。”他说,反对派内部分歧,资源缺乏使他们的情况更加困难。据最新民调,青民盟将再次获胜,在21个席位中获得12个席位。
不过,“政策方案”的一项新调查也显示,尽管政府一直在进行反欧盟宣传,匈牙利人仍然希望留在欧盟。65%的匈牙利人喜欢欧盟。欧盟不仅向其较贫穷的成员国提供财政资金,而且在欧盟内部的自由移动,带来了工作机会,也让这个国家的普通人获益。
(感谢实习生沙淼、梁敏琪的翻译支持)
看到“四国”,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日本的四国(Shiko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