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主,选择著她的奴隶,从愉虐场境里的权力置换中得到她的快感。
Sickmuse说自己是一个天生的Dom。Dom在DBSM界即是Dominance,扮演支配者的角色;其对手是Sub(Submission),臣服者,Sickmuse会直接说是“奴隶”,她的男奴女奴。
我是从一位女性主义女友人处得知Sickmuse这个人的。某一天,女友兴高采烈表示要去拍摄一辑绳缚的照片,照片里女友的乳房被鲜红的麻绳勒得更为放肆,呼之欲出,而这个“作品”的绳缚师就是Sickmuse。我偶尔也会幻想在床上被绑起来,但始终也只停留于幻想阶段,我本以为无论缚与被缚都会挑起欲望的涟漪,但Sickmuse告诉我,她没有。
没有性欲,也不被绳缚或愉虐游戏所挑动,但她享受当中的权力游戏。
Sickmuse,来自波特莱尔的诗〈病缪斯〉,是她在BDSM界所用的名字。见面前我们讨论穿什么衣服拍摄,她说穿小礼服比较优雅,见面时她穿著黑色镂空连衣裙、黑丝袜、紫金色的烟熏凤眼,及腰黑长直发,轻巧版的哥德风打扮,后来我才跟她说,她活脱脱是波特莱尔笔下那些向人洒下爱情和恐怖的“绿色的淫鬼和粉色的妖精”(波特莱尔〈病缪斯〉)。
淫荡的妖精很纯粹地喜欢著愉虐美学,“读书的时候接触到愉虐风格时装(fetish fashion)和哥德风格(Gothic style),直观地很喜欢。那种美学是一撃即中的,我就是属于这种人。毕业后我开始接触kink,慢慢成为kinker。”kink 是指对皮绳愉虐(BDSM)或者恋物(fetish)有兴趣的人,实践者被称为 kinker。从 kink 到 kinker 对Sickmuse 来说是顺利成章的,如同呼吸喝水一般自然,“我幼稚园就把公仔(娃娃)吊起在衣柜上打, 小学看漫画里的皮鞭觉得好型好爽。”当别的小女生在拿高跟鞋和口红装大人的时候,Sickmuse 拿来家人的皮带在鞭打窗框。
她这么一朵城市里的“恶之花”,从衣装到实践,都有著暗黑的底色——她缚起别人,把奴隶踩在脚下;在脸书上引著愉虐大师福柯和巴塔耶的字句;她也书写耽美虐恋的BL 小说。而同时,她还自称“无性恋者”。
从最简单直接的脸书私信,到暗网fetlife上的SNS──Fetlife是知名的性虐网站,但从一般的搜寻器是无法找到的,然而BDSM圈子里的人大都知道此网。
无性恋者的摆荡
如果根据性学家阿尔弗雷德·金赛(Alfred Charles Kinsey)博士所制定的金赛量表(Kinsey scale)中 non-sexual 的意思,大约就是对性没有渴望、也对于任何人的性行为都没有兴趣,Sickmuse 直接说:“我是 asexual 的,脑部没有了恋爱和情欲的感受。”
现代人动辄爱欲横陈,对恋爱和性紧抓不放,但性别之复杂超越非黑即白,而是存在著深深浅浅的灰色地带,放大去看,是更多几乎无限的可能性。“我十多岁时最多知道什么是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 当其他同学十多岁就很热衷这些人类活动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兴趣,我以为是自己的个性使然,直到后来和心理医生朋友谈起,才认识到asexual 这个性向的存在,我对任何人都没有‘爱情’或‘性’的欲望。”她看我一脸不解,就继续道:“大家一出世就知道什么是‘情欲’,但你们都不明白没有情欲是什么样,正如我也完全不明白有情欲是什么感觉。人只能感受自己的感受。”
为什么绳缚里都是符合男性凝视的女体,有很多女生都会说要先减肥才来拍摄绳缚的身体,但我们不是说要解放女体形象吗?
有试过恋爱吗?怎样确定自己是无性恋者?“我曾经有一个同性的 soul mate。那时候大家还在读书,很纯很天真的阶段”,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会说我和她是‘女同志’,也不是谈恋爱,我们只是在很独特的时空下强烈的连系和依恋。”没有恋爱,那有没有试过“做爱”?大概是我觉得问一个 SM 女主这种问题相当吊诡,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堆言不及义的东西,她回答我说没有人能够令她在性里得到快感。而我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答案,隔天在电脑上再问她是不是处女?她回答说:“如果‘处女’的定义,是被阳具插入,那是处女。”
处女SM女主。仿佛童女感孕般充满奇幻色彩。
“但是我的身体机能没有问题。”和性冷感不同,无性恋者不是对性没有感觉,而是没有欲望,Sickmuse 说她也有过高潮,“但我不知道我的高潮和其他有性恋的高潮有没有分别。”用她的比喻是好像打开一部电脑,接通了电源开机,但其实里面没有任何程序在运作,“我现在是想尝试流动的,年前终于出现一个人能令我对他能产生恋爱和非常非常稀薄的情欲,那是一个有女性气质的男生。”“非常稀薄”,这词被她反复强调。男生是她其中一个被缚者,他的出现令她重新思考自己对于爱欲关系的定义和可能性,可惜二人还未开始发展任何关系就无疾而终。
“我实在是受不了直男。”我们同时哄堂大笑,“我觉得我下半世也和男人没什么戏,除非他是有女性气质的人吧。”但没有欲望会不会没因为还未遇到,“可能性不是零,所以我现在想要流动。”流动是什么?“我也想对人类有恋爱的感觉,想和人有连结感,我觉得这种人生的经验是要学的。”
她另有谋生的自由设计师身份,“我不收费的,无论是SM还是绳缚⋯⋯一牵涉消费就变了质,我不是服务提供者。”
我之所以觉得奇幻与不可异议,大抵也是自己见识浅短,人的性别如果不只男女,性向不只 LGBT,那么无性恋的 SM 女主也不过是在这复杂的爱欲世界中,其中一种可能性。“如果准确点说 asexual 是对任何性别的身体、性别特征也感受不到性吸引力,就算之前觉得自己流动了一点,也是对对方的身体没感觉,比较是对对方的一些性别特质有感觉。”所谓流动,未必是线性,“也可以是摆荡式的,有时候流动多点,有时候流动少点。”液态的欲望,可以任意改变其形象与存在方式。
愉虐的权力游戏
“男奴在我脚底射精我也没有感觉。”说的时候眼里闪过女皇的冷酷。
来找她进行愉虐实践的人各式各样,“许多 sub 都想找一个可以收容他们的女主人。”Sickmuse 的 sub 中,有背著女朋友来寻求愉虐快感的;也有喜欢变装的男子带来媚俗的女性性感内衣,想像自己是被女主蹂躏的女性——“但这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异性恋,和女性做爱时也是采取主动的角色。”Sickmuse这样说;还有拥有流线型身体的刚阳大叔,穿起女装时性感非常。在暗黑世界里的人群,关起房门有著光怪陆离的各种尝试与实践,福柯反对身体的快感只能来自性快感,“愉虐”这种非性化、非生殖化的性活动,正正是把性从性中解放出来的其中一种可能性。Sickmuse说:“‘愉虐’关乎人与人关系的开发和发现,有些夫妻还会共同拥有一个 sub,这种实践是挑战我们一般对关系的想像。”
Sickmuse说这些接触她的人各有渠道,从最简单直接的脸书私信,到暗网fetlife上的SNS──Fetlife是知名的性虐网站,但从一般的搜寻器是无法找到的,然而BDSM圈子里的人大都知道此网,在知乎上也有不少BDSM的份子在讨论如何在fetlife上找到他们的奴隶或主人。愉虐实践不是她的职业,她另有谋生的自由设计师身份,“我不收费的,无论是SM还是绳缚,有些人以为我是收费的,我会请他们另寻他人 。一牵涉消费就变了质,我不是服务提供者。”
她是女主,选择著她的奴隶,从愉虐场境里的权力置换中得到她的快感, “我想从dominate 的处境中确立自己的主体性。”我将之称为对父权的反扑,Sickmuse 则说:“我觉得自己多少也有点,想掌握主体感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反扑。在我成长期里,有颇长的一段时间认为自己应该是男性,之后才慢慢适应到作为女性,但还是想拥有阳具。”
没法长出一条阳具,但 Sickmuse 可以在愉虐实践中玩弄他人的身体,“我虐待一个人时会将他物化。”Sickmuse兴奋地谈著各种虐待的方式,如何玩弄对方的性器官、把茶匙套上安全套塞入肛门、用高跟鞋的鞋跟踩在阳具上,指示奴隶扮狗、把酒倒在鞋面上要求奴隶一一舔干净、命令奴隶四肢跪地,女主坐在上面看书,等等。
“做人应该要善良和温柔,我想将暴力和黑暗的一面放在安全的范围里进行。”
折磨人很快乐吗?“我的快感来自折磨别人,不需要练习,但对方会从疼痛和羞辱中得到性兴奋,有时看到对方因此全身泛红、勃起,这样我又很不爽了,我明明是想他痛苦的。”对于纯粹的物化所带来的快感,有著异色的颤动,纯粹的快感与爱欲无关。
中国性学者李银河指出:“虐恋活动的娱乐价值:它是一种成年人的游戏,是一种平常人的戏剧活动。它可以将寻常的生活变为戏剧。”“愉虐”像是一场角色扮演,当中的权力关系并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SM就是权力游戏,但又异于日常的勾心斗角。”愉虐游戏里的权力界线模糊,你既是 Dom,但 Sub 一句安全语就可以终止游戏,一切的权力都是有限制和有框架的,你情我愿,应当要有绝对的同意,外人看起来很黄很暴力的性虐活动,不知要比社会上的权力斗争和压迫要干净友善几多。“我在日常生活尽量不做支配的角色,我不需要在群体里话事(有话语权),但我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在日常里,Sickmuse 不对朋友隐瞒自己女主的身份,她说:“有时也会闹著玩地打他们几下。”
绳缚,限制与自由
绳缚将支配的概念具象地呈现,但 Sickmuse 说绳缚不止于此,“绳有不同的符号意义:限制、连结、包围、编织。绳缚很简单,所以可以有很多变化,也可以表达情欲以外的更多内容。”最初开始对绳缚产生兴趣,少不免是女主天生喜欢缚人与打人,“我也喜欢观察对方的身体和故事,我所有的实践都希望成为写作的资源,开始想学是为了一方面学如何缚人,一方面对描写绳缚的场景有帮助。同时写作的基本就是人文关怀。”
从愉虐到人文关怀的跨度之大令我回不过神来,我禁不住取笑她践踏男奴时没有人文关怀,她笑著承认没有,然后说:“做人应该要善良和温柔,我想将暴力和黑暗的一面放在安全的范围里进行。”
有所为有所不为,牵涉不自愿的性虐活动,Sickmuse坚定地拒绝,或者她把不为世所容的虐恋幻想留给了小说创作,在她的情色小说《花穴》里这样描写一对同志养父子的情欲关系:
“时彦观察了时穗一会儿,便着手将他绑起来。他先在胯部和胸部用绳套建立受力点,斜叠交错的黑绳挤迫着腴润的臀肉,胸部编织了纽纹绳花,绳尾绷直往上伸延,绕过镶嵌于天花板的钢环。时彦拉扯绳索,幼小的身躯换换吊升,背脊向后拱起漂亮的孤度。他分开两边膝盖,让私处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中,脚踝与拼拢的双腕在身体正下方捆在一起,扭曲的肢体中心呈现扇形的留白。”
乱伦与恋童的情节在小说创作里成了耽美的官能刺激,绳与肉体的纠缠有著唯美的画面。
绳缚不只于性,Sickmuse所关心的除了绳的美学以外,也关心在绳缚里性别的自由。当我们谈到她过去的绳缚作品时,她说:“为什么绳缚里都是符合男性凝视的女体,有很多女生都会说要先减肥后才来拍摄绳缚的身体,但我们不是说要解放女体形象吗?她们会说就算我不符合别人的标准,也可以想要符合自己的标准,我就会再反问你的标准会不会也有一部分来自父权社会。身材好的女生就会说在绳里面自主地展示自己的身体,”她稍为想了想然后说:“这也是一种跨越。”
访问的结尾 Sickmuse 也把我用绳捆缚起来,麻绳在我的花裙子上紧缚,Sickmuse轻轻用麻绳在我的乳头上拉扯了一下,以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如果是在愉虐实践里就会在紧缚的同时刺激敏感地带。”我忍著内心小小的波动,直到她把我的双手完全缚在身后,完成一个后手缚,Sickmuse 说,“你现在可以放松下来,把你的身体交给绳。”我把绷紧而无法动弹的身体放松,让绳接住我的波澜与重量,才发现在蚁行般的捆缚里,有著我未曾了解过的自由。
是不是豆瓣的,总觉得八组见过
第一次知道无性恋时很震惊,闻所未闻
额,怎么说呢。她很专业,但是缺少了一丝情味。bdsm本是一种充满爱欲的成人游戏,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都是有性无爱。
不是很能理解⋯⋯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性欲特别强烈的人,甚至在读这篇文章时候也会浮想联翩,身体也会有反应。可是我对于这样的自己很厌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这样子的,我在别人面前伪装自己,感觉自己心理有问题,无法抑制住对性爱的浮想。
第一段把bdsm写成了dbsm
對無性戀/無戀愛興趣很好奇。崇尚色慾的主流媒體中太少這種形象。
测试一下
誒靠 這是什麼巫術,自動創造匿名帳號,而且時差好妙
居然有人跟我完全一模一樣的留言XD 神奇
Kinker嗎?比較常看到用kinkster
之前没有接触过这类人群,看这篇文章感觉和窥探另一个次元一样神奇。
非常精彩,這也是端的一種實踐,而繩,有兩端。樂見這樣的文字多多出現,bravo!!
作为一个老单身汉,感觉真的很科幻
D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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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么
打開暗網之門…
我还是小学生
不知道该怎么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