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乐队鸡蛋蒸肉饼:若想保护香港,就不能“明天再说”

她们是愈加为人熟知的独立乐队,更将音乐视为自己全力以赴的职业,为之写出真情实感。
音乐 风物
本地独立乐队「鸡蛋蒸肉饼」(GDJYB)。左起-Heihei ,Soft ,YY, Soni。
本地独立乐队「鸡蛋蒸肉饼」(GDJYB)。左起-Heihei ,Soft ,YY, Soni。摄:叶家豪/端传媒

拍照的时候,经理人 Fay 坐着和我闲聊,简略谈着鸡蛋蒸肉饼乐队这一年来参加世界各地巡演的经历。她感叹着这个乐队从新加坡,阿德莱德,台北,深圳,西安,一直到韩国,在国外扎扎实实地做过不少演出。“大家的梦想是可以去冰岛。”Fay 边讲边笑,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小孩被猜中了生日许的愿望。

冰岛遥远吗?

未必。

全世界的音乐节都在迎接不同地区的音乐人加入,俄罗斯就有音乐节分别邀请过两岸三地的乐队前往表演。鸡蛋蒸肉饼又是编曲丰富的 Math Folk 乐队,歌曲中有漂亮的演奏,主唱的声线清晰有韧性,加之形象上的缤纷,唱片设计上的细节感,处处看得到乐队的特色及优点。清冷加动人,节奏与氛围,冰岛之于鸡蛋蒸肉饼,这联想实在太顺理成章。

香港之于鸡蛋蒸肉饼,又如何呢?

鸡蛋蒸肉饼认为,假如想要保护一个地方,应该立即行动,不可以抱着“明天再说”的心态。她们将歌词册子的字体设计得很浅色,略为反光,需要仔细辨认才可以看出内容。“因为 deadline 一直都存在。只是你没有细心留意。”

鸡蛋蒸肉饼这词组让人好奇,也许嘴馋,在英文世界,团名简写为 GDJYB。不禁让人遐想除去色香味,外国歌迷怎么体会团名带来的文字游戏。乐队的四名成员于2012年相遇,很快便成军。2014年推出首只EP,以环保纸包装,特意在封面贴上贴纸,标注“Made in Hong Kong”;同时参与录制了《撑起雨伞》。

2015至2016年,她们奋力做现场演出,其中也包括香港的数个音乐场地。拟定于年初发行的大碟,顺延到了年底,命名为《23: 59 Before Tomorrow》。主唱 Soft 解释说:“23:59是一天当中最后的一分钟,我们想表达的是 deadline 到来前的那一刻。我们这一年成天说收获很多,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生活得很充实。不过我们也失去了很多,失去了重要的人,YY(贝斯手)又要离队,我们的健康又出现问题,这时候就突然觉得生活真是好无常,有时要想珍惜,要想做到一些事,最好就趁今天赶快做。”

那其中的情绪,也包括对香港地的感受。整天虽然都觉得,香港就快没有了。要移民,要做些什么,都只是空讲。鸡蛋蒸肉饼认为,假如想要保护一个地方,应该立即行动,不可以抱着“明天再说”的心态。她们将歌词册子的字体设计得很浅色,略为反光,需要仔细辨认才可以看出内容。“因为 deadline 一直都存在。只是你没有细心留意。”

四个人刚开始组 band 时,并未打算全职玩音乐。她们聚在一起 Jam 歌,从原创歌玩到 Radiohead 代表作 Creep,从广东歌玩到外国的摇滚和独立乐队歌曲,直到做出的歌曲越来越多,全队都觉得需要做出一张碟。这张碟可以代表鸡蛋蒸肉饼,可以让听众对她们有更具体的认识,进而还能参与更多现场演出。

“本来以前和其他朋友玩 band,我是玩吉他,不过在这个band,我就可以打鼓了。”鼓手 Heihei 笑着说。她们并没有特别讨论音乐上的风格,吉他手 Soni 更用“一拍即合”来形容四个人的合作。

经过我逐个询问,所有队员都有乐队之外的兼职。有的教琴,有的逐单接广告和设计散工。Heihei坦白:“兼职还是要做的,现阶段不能只依靠乐队的收入。”

Heihei 和 Soft 当时有全职工作,专职做广告和设计。朝九晚七的工作,常常顶着黑眼圈下班之后,再去到 band 房。Heihei 在发行 EP 的当天彻夜忙碌之后,又去到广告拍摄的现场。“当时我好担心她过劳啊,黑眼圈超大。”YY大笑。

Heihei也笑:“辛苦的程度我完全忘记了。但是当时想了想,不如就辞职算了。既然乐队也是我想做的,那就凡事都以乐队为先吧。”Soft 受其感染,也在不久之后辞了职,四个人全身心投入乐队。那如今四个人真的在全职在做乐队吗?“我在乐队之外有教琴。”YY讲。经过我逐个询问,所有队员都有乐队之外的兼职。有的教琴,有的逐单接广告和设计散工。Heihei坦白:“兼职还是要做的,现阶段不能只依靠乐队的收入。”

鸡蛋蒸肉饼的音乐里有 Post-rock 的余韵,加上民谣的气质和清晰的唱词,丰富的编曲,最后行成了独特的音乐面貌。大幅段落的演奏完成得非常漂亮,还需要歌词吗?大家很紧张这一点,Soft 半开玩笑说:“当然需要,唯有这样我在队里的存在才合理呀!”

鸡蛋蒸肉饼坚信歌曲里需要带上信息,讲述社会事件与氛围,也讲述她们的生活。“如果没有歌词,《榴莲乜乜乜》这样的歌就没法表达了。”乐队的歌词几乎都由 Soft 创作,她在少年时期听到陈绮贞的音乐,进而慢慢感受到创作的乐趣与满足感。尽管队员都自认在编曲和演奏上颇下功夫,却还是仍然一致觉得,如果没有歌词,就没法在音乐里讲出那些切身的故事了。“GDJYB的歌曲一定要讲我们的所思所想。没歌词的话,我们想讲故事就失了准,含义是爱共产党又可以,是恨共产党也可以。”Soft 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样就不成立了。”

数字化的音乐,总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着每一次的唱片内容,也会在物理型态上加上一些创意来配合。这些实体上的创意,无法施展在数字音乐上。

本地独立乐队「鸡蛋蒸肉饼」(GDJYB)。
本地独立乐队「鸡蛋蒸肉饼」(GDJYB)。摄:叶家豪/端传媒

GDJYB 创作歌曲随性又认真。有时候写出一个副歌,或者几句旋律就放下了;有时候同时在创作好几首歌,最终哪些会完成,一开始也无法预料。满意的歌曲会先在网路平台上推出。可她们终究还是觉得要出碟。“是情意结。”Soni说,“可是如果歌曲做好之后只以 digital 的方式存在,想想还是太不真实了。”

她们形容自己是终归会出碟的。第一张大碟也完全没有收录之前 EP 里面的歌,坚决认为实体唱片是一种真实的载体,有存在感。数字化的音乐,总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着每一次的唱片内容,也会在物理型态上加上一些创意来配合。这些实体上的创意,无法施展在数字音乐上。

网上的资源始终有限,从线上到线下,她们自认是拓宽受众很重要的一步。不同的渠道,可以让作品走得更远。2016年4月,她们也结束单打独斗的时期,签入了一家本地公司,“我们之前好像已经用尽了所有方法,不如就试试会不会有别的力量可以让我们走得更远。”在加入新公司之前,她们可以运用的平台几乎只有网络。时不时放一些歌曲在 YouTube 和 Facebook,靠朋友之间口耳相传。“如果不努力做多一些尝试,我们可能就没法把作品传达给想要的受众。”Soft 说。四个人纷纷表示,所有人都可能是自己的听众。

“𡃁妹”(小女生),四位队员时不时用这个字眼形容自己,期待面向更大的海洋。自认不是市场推广和艺人管理的专才,她们还是去参加了“抢耳计划”为独立艺人举办的工作坊,希望可以了解更多方法,寄望更顺利的发展:“任何人都需要市场推广和定位,我们也需要。”

“我们现在不算是很 mainstream 的艺人,香港接受我们音乐的程度未必很高。”

GDJYB 感受到似乎香港对独立音乐的认知仍然不太高:不少人靠艺人的知名度判断音乐的价值,也有人觉得音乐要完全免费。

“有时说主流可能只是讲艺人有很多歌迷,很多人喜欢。其实主流是什么呢?我们的音乐风格在香港可能比较少见,但其实在国外很多音乐都是这类型,在当地也许很红。”

造访过其他国家之后,GDJYB 感受到似乎香港对独立音乐的认知仍然不太高。不少人靠艺人的知名度判断音乐的价值,也有人觉得音乐要完全免费。

“要解决这些问题,似乎要从教育出发。”Heihei 说。

Soni 说:“但是音乐课好少啊。”

Soft:“家长整天是希望小孩做医生和律师嘛。”

Heihei:“但是又叫你学琴。”

Soft:“学琴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可以变成医生和律师。”

讲到学琴,鸡蛋蒸肉饼又回到少年时。她们大多都因为学琴,慢慢开始喜欢上了全职做音乐。Soni 受表妹影响开始学琴,学了一段时间,开始和朋友一起玩吉他;YY 在弹琴的时候发现自己很喜欢低音乐器,似乎顺理成章弹到了贝斯;Soft 一直喜欢创作,没学过琴,直到发现有一件事叫“组 band”,不会乐器只要会唱就行;Heihei 说自己从小读书不好,喜欢参加课外活动,管弦乐团、敲击乐和吉他都玩过,不想浪费青春,最后直奔“打鼓”。

曲曲折折,她们一直也不停怀疑,皆因香港人的共识之一是:做音乐没法维持生计。

“结果到现在,我们也还活着嘛。”鸡蛋蒸肉饼的四位女生先后说道,“所以,在香港,音乐是可以维生的职业。”

按此 Spotify 收听 GDJYB 首张同名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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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独立音乐还是得和内地学,这方面国内音乐节功劳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