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盛世”记:反乌托邦主义者的生存指南

在平行宇宙中的英国“盛世” ,举世皆欢你独惧,众人皆乐你独醒。
Game ON 风物

摆在你面前是一枚药丸,按时服用你就只会感到快乐,无法抑制想要欢笑;拒绝吞下则要成为真的勇士,去直面惨淡的人生——这一次,这个选择并非发生在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美丽新世界》中,也不是陈冠中的《盛世》,也许听上去有点像《黑客帝国》(The Matrix)的情节,但我们这次要说的是惊艳今年 E3 游戏展的独立生存游戏《少数幸运儿》(We Happy Few)。

《少数幸运儿》(We Happy Few)

发行时间:2016月7月26日

类型:动作、冒险、独立

制作公司:Compulsion Games

平台:Windows、Xbox One

假如希特勒当年没有失败

1933年,希特勒(Adolf Hitler)及纳粹党(Nazi Party)虽然曾一度在德国政坛失势,但还是建立起了德意志第三帝国,随后更在欧洲发动战役。随后纳粹德国横渡英吉利海峡,击败英军,迫令大英帝国投降,日不落帝国终于“日落”。

纳粹德国占英国时期长达数十年,后来英国虽然得以脱离德国统治,但国土已遭受严重破坏,一片颓垣败瓦、满目疮痍。抗战失败、帝国投降、苦难和屈辱已深印在被奴役的英国人心中,也有人因被迫为纳粹德军做事,承受着难以磨灭的内疚感,进而抑郁,甚至癫狂。

破败的街上悬挂着许多五彩缤纷的小旗帜,天空虽然阴霾但随时都可以看到两道交相辉映的彩虹。
破败的街上悬挂着许多五彩缤纷的小旗帜,天空虽然阴霾但随时都可以看到两道交相辉映的彩虹。

不过,如果生活在英国岛屿小镇 Wellington Wells,居民眼中一切事物都色彩缤纷、生活也幸福快乐。但可疑的是,小镇街道破落不堪,房屋、店舖十室九空,门前花圃只有淍零的残花和杂乱的野草;整个小镇年久失修,时间似乎停止,定格在数十年前世界大战的炮火轰炸瞬间。望向天际,只有灰蒙蒙的乌云,夹杂着英伦的忧郁小雨。但这一切却并没有影响小镇居民的好心情,破败的街上悬挂着许多五彩缤纷的小旗帜,天空虽然阴霾但随时都可以看到两道交相辉映的彩虹。

没错,以上情境并没有、也不可能存在于20世纪人类历史之中,而是《少数幸运儿》创作者虚构的“架空历史”(Alternate History)创作,Wellington Wells 也只是游戏中虚构的英国小镇。在这个平行宇宙里,极权统治取得全面胜利,从意识形态到言论自由,从文化媒介到科学技术,人们都被公权力全方面控制和监视:他们必须服用药物,视而不见生活的惨状,达到“我们最幸福”的终极境界。

拒绝吃药的人

成为“幸运儿”的法门在于长期依赖一种名为“快乐剂”(Joy)的药物。按时服用快乐剂的居民带著白色的笑脸面具,自称“Wellies”(编译:幸运儿)。“幸运儿”每天无忧无虑,除了观看电视节目,就是享受着玩各种欢乐小游戏,围着街头的音乐喷泉载歌载舞。

“杰克叔叔”控制了 Wellington Wells 的电视台,每天都会定时提醒居民服用“快乐剂”。
“杰克叔叔”控制了 Wellington Wells 的电视台,每天都会定时提醒居民服用“快乐剂”。

电视台则由一个人称“杰克叔叔”的神秘角色控制,在他的节目中,Wellington Wells 所发生的一切,小至倾盆大雨、大至疟疾瘟疫,都是值得欢腾庆贺的喜事。更重要的是,“杰克叔叔”总会定时提醒居民服用“快乐剂”。

早安!各位早安!又是美好的一天!在 Wellington Wells,一阵细雨如甘露,可爱的阳光在大部分时间普照大地!在这里,每个人做着他们该做的事——微笑、大笑、狂笑……还有,定时服用“快乐剂”。你呢?你有在做你该做的事吗?


《We Happy Few》游戏中的神秘角色杰克叔叔(Uncle Jack)

可总有一些人喜欢不走寻常路,游戏中玩家操控的主人翁亚瑟就是这么一号人物。亚瑟在一家报馆任职编辑,他的职责类似于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小说《1984》中在“真理部”工作的男主人公:每天负责审查和筛选新闻内容,禁止悲剧、意外等新闻见报,以营造一个和谐快乐的舆论环境。

其实亚瑟以前也是一个药不会停的“幸运儿”。直到1964年10月的一个周五,亚瑟发现自己办公桌上等待审查的,是一则关于他兄弟的一则旧闻;而恰巧此时,“快乐剂”的药力消退,兄弟在德占时期惨死的回忆突然涌现在亚瑟的脑海。他决定,不能为了快乐而忘记兄弟,于是停止服用“快乐剂”,面对现实,以及巡警和“幸运儿”们的追捕。

停止服用“快乐剂”后,亚瑟需要面对巡警和“幸运儿”们的追捕。
停止服用“快乐剂”后,亚瑟需要面对巡警和“幸运儿”们的追捕。

游戏自此展开,玩家的主要任务,就是操控着亚瑟,尝试逃离 Wellington Wells。这是一款另类的生存游戏,你不用和妖怪动物殊死搏斗,但这并不意味著你有多幸运,在 Wellington Wells,不服用“快乐剂”的人被称为“失乐儿”(Downers)。“失乐儿”只能住在阴暗肮脏的地下水道,假如走在街头而被巡警或“幸运儿”发现,就会遭遇肆意的攻击,被制服和带到有关部门,接受“快乐剂医生”强逼他们服用“快乐剂”。

同时,玩家还要应对饥饿、口渴等身体状况,必须及时找到食物和食水;一旦玩家吃下腐坏的食物后,还会出现食物中毒、头晕呕吐等状况,导致行动力、攻击力下降,因此玩家也要尽量搜刮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逃离快乐天堂

钟意“反乌托邦”文学影视作品的人,很容易从游戏背景设置中读出不少典故:被药物控制的人民、无所不在的监控、审查“真相”的新闻官……

没错,这款加拿大独立游戏制作室 Compulsion Games 创作的游戏,灵感几乎全来源于英国的“反乌托邦”文化,包括《1984》、《美丽新世界》、《发条橙》(Clockwork Orange)、巨蟒剧团(Monty Python)系列电影、《妙想天开》(Brazil)、《神秘博士》(Doctor Who)等作品。这些故事中的主人公,总是生活在一个令人窒息的控制社会,但随著长期的规训或科技控制,绝大多数人或被迫或自愿(有时两者的界限已经十分模糊),能够在极度荒谬的体制中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如同陈冠中《盛世》里加了迷幻药的自来水,人们往往沈迷于药物控制,既然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不如我们长醉不醒。在战争的残垣上张灯结彩,在停滞的钟摆上布满鲜花。而与一般的生存类游戏不同,《少数幸运儿》中的“生存”意味著和自己无法认同的社会主流博弈。

花园区内的“流浪儿”
花园区内的“流浪儿”。

亚瑟的旅程由花园区(Garden District) 开始,那里的居民被称为“流浪儿”(Wastrels),他们虽然愿意服用“快乐剂”,但偏偏对这种药物无法稳定地产生正确反应,时而快乐、时而失乐,因此被流放于此。由于“流浪儿”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状,他们长期处于焦虑之中,只要亚瑟不主动攻击他们、或偷取他们的物品时不被发现,就不会遭受他们的攻击。

因此在花园区,亚瑟需要应付的最大敌人并非“流浪儿”,而是看守桥梁的巡警;只有成功摆脱巡警的守卫,才能通往下一区域——哈姆林村(Hamlyn)。

哈姆林村的自来水和大部分食物早已混入“快乐剂”,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幸运儿”;亚瑟需要一边应付在哈姆林村发生的突发事件,偷窃、获取、制作物件,完成各项任务,一边寻找通往下一区域的办法。过程中,亚瑟要避免和村内的“幸运儿”正面接触,以免被他们识破自己根本并不快乐,而遭到攻击;必要时,亚瑟也可以选择服用“快乐剂”,短暂进入“幸运儿”的状态。不过服用“快乐剂”也可能会造成亚瑟丧失部分记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于是亚瑟可以选择三种应对策略,从而在这个“快乐”的世界保持不快乐:

  • 和识破他不快乐本性的人动手用暴力解决问题;
  • 躲避“幸运儿”在黑暗中潜行;
  • 暂时选择服用药物变身“快乐”的一员。

不管怎么选择,只要成功离开哈姆林村,亚瑟将到达 Wellington Wells 的下一个区域——翡翠城(Emerald City)。在翡翠城内,有着逃离Wellington Wells、通往外界的通道,而这就是玩家的终极目标。

未曾实现的“过去的未来”

快乐的人没有历史。


列夫·托尔斯泰

《少数幸运儿》的画风有一种古怪的错置感,残破的建筑里装满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街道外延摆满鲜花的楼宇后面是炸得只剩半壁的民宅,办公楼老旧的录音机放著不著调的音乐,可旁边的椅子和钟表造型又十分前卫……与其说这是架空历史的1960年代英国,倒不如说是借鉴了1960年代英国对于未来的想像和对帝国往昔的怀念。

《少数幸运儿》的画风有一种古怪的错置感。

这种奇幻的交错并置之间,居住于此的每个人都看不到脸,大家全部带著白色的面具,嘴角被画成一个上扬的弧度。在这个世界求生,更大程度上是心理意义上不被融入没有画出来的“开心”面孔之中。游戏制作小组接受访问时提到,美工画风就是想给人一种强烈的对比感,让玩家对于外在的华丽与内在的枯竭之间的张力感到不适。

目前游戏处于抢先体验(Early Access)阶段,制作小组将会陆续推出更多任务和城镇地图,未来还会有不同人物可供选择。如果你等不及想体验众人皆乐你独醒的感觉,不妨就去抢先体验,同时也可以提出一起意见和反馈,供游戏开发者参考。但如果你对于故事完整性和丰富程度要求较高的话,也不著急入手——毕竟“不高兴”这件事情,等等再做也无妨。


334754

美元
从2015年6月到2016年7月,《少数幸运儿》在众筹平台 Kickstarter 上共筹集了 334754 美元。

声音

在这个游戏中你可以看到另一种历史现实:比如警察抓住不愿意嗑药的白人男子,把他们打个半死。


Steam 玩家 Fueled By Ramen

这个游戏是关于如何在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地方学习生存。


游戏主创 Sam Abbott

这款游戏直白地刻画了奥威尔式的噩梦。


专业游戏评测网站 IGN

反乌托邦

反乌托邦是乌托邦(utopia)的反义语,希腊语字面意思是“不好的地方”(not-good place),它是一种不得人心、令人恐惧的假想社群或社会,是与理想社会相反的,一种极端恶劣的社会最终形态。反乌托邦常常表征为反人性(dehumanization)、极权政府、生态灾难或其他社会性的灾难性衰败。这种社会出现在许多艺术作品中,特别是设定在未来的故事。反乌托邦出现在许多虚构作品的亚流派中,常被用于提醒人们注意现实世界中的有关环境、政治、经济、宗教、心理学、道德伦理、科学技术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如果被人们忽略,有可能导致出现反乌托邦似的状况。(资料来自维基百科)

读者评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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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感覺和BioShock與Dishornored用同個引擎
    甚至,和以上兩個概念基本相同的遊戲

  2. 这款游戏让我想起《BioShock Infinite》

  3. 第三张图里一股《守望先锋》的感觉

  4. Dear Sam Wu, 這句話本是法國諺語,Tolstoy 在筆記中引用過。

  5. 想請問:「快樂的人沒有歷史。」的出處是哪一本書,謝謝!
    或是有英文或俄文的版本供參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