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离散香港深度国家安全法反修例运动一年

移民台北后,一种内疚让他们不知如何开口

这一家四口从香港而来,学习如何开口说香港故事。“自己的来到,可能这边的人会有不同解读⋯⋯我也是这里的一个课题。”

美智与朱仔

美智与朱仔摄:张蓝/端传媒

特约撰稿人 刘修彣 发自台北

刊登于 2020-10-20

#台港漂流#每周推荐#香港移民潮#反修例运动一年#台湾

美智与朱仔一家四口的新家,选在台北市市区,小巷子闹中取静。我们在中秋节前几天见面,新学期刚刚开始,读中学一年级的妹妹和中学三年级的哥哥住在学校宿舍,还没有回家。

见面以前,我经常听见美智与朱仔的名字,他们是传媒界的大前辈。苏美智,在香港本地报社、杂志撰文多年,现在是独立记者、作家。她写外佣、基层家庭、少数族裔、新移民,也出版儿童绘本。朱汉强,高中毕业后到台湾念书,政大毕业后留在台湾做了一阵子记者,后来回到香港跑新闻,现在香港的非牟利民间团体服务,多年来推动环保工作。

一家四口过去常常在台湾旅游,探朋友,对台湾的人与土地都感觉亲切,政大毕业的朱仔也希望有天能回台湾生活,加上这几年香港大环境的推力,搬来台湾一直是脑海中的选项。今年2月,一家人来台湾参观学校兼旅游,没想到学校很快收了两兄妹,还建议孩子们马上插班、开始上学。一家人就突然留了下来,原本六天的旅行,意外变成如过山车的半年。

“所以连内裤都不够喔,”朱仔笑说。

“他一直在告诉人家不够内裤。”美智吐槽。

偏离计划的发展,他们始料未及,朱仔笑称这是命运给一家人的试炼。再提起来看似轻松,但因为走得急,香港美孚的家完全没收拾,美智和朱仔这几个月一直在台湾与香港之间来来回回,收拾旧家、处理未完成的工作、看望留在香港的亲人。在台湾的生活,一直还没落地。

“很奇怪,好像我人在台湾,但还是在香港的时空。”在台北的家中,美智在准备晚餐,切著红萝卜和马铃薯。多年来做记者,以前她都是听受访者说,时代与偶然的交互作用怎么完全改变人的生活轨迹。这种无形的力量,这一年美智自己才深刻感受到。

“离开香港以后,我有一段时间不敢上Facebook,不敢跟朋友交代自己的情况。有一句话让我很心疼,网上有一些人说,你们都走了,那年轻人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人啦。”开饭了,我们聊起这半年的转折,餐桌对面的美智红了眼眶,“但是又⋯⋯唉,但是又不成啊,我面前还有两个孩子啊。”

美智与朱仔在台北的家中,挂上了一幅香港运动现场的拼图。
美智与朱仔在台北的家中,挂上了一幅香港运动现场的拼图。

抉择

对美智与朱仔而言,感觉到警讯是在2012年。

当时,香港政府计划在小学增加必修的德育及国民教育课程,培养孩子“关爱家国的情怀”。美智和朱仔是国民教育家长关注组的核心成员,做倡议与抗争。美智说,那时已经看到,政府想要在课程里头鬼鬼祟祟地做一些事情。“是一种情感教育,像是叫老师和小朋友一起唱国歌,你望著国旗唱歌的时候要感动才行。”朱仔说,看到这种情况,其实已经预期到香港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只是没有想过会来得那么快。

在那之后,香港的时间似乎以社会运动与政治事件纪年。2014年雨伞运动,2015年铜锣湾书店事件,2016年鱼蛋革命与立法会宣誓风波,然后踏入2019年,反修例运动如烈火般烧遍整座城市,原以为时代要加速前进,但2020年,港区国安法的狂风暴雨,为香港带来新的恐惧。

国安法时代的香港,校园里开始出现鼓励同学或家长举报老师的文化。美智说,5月短暂回港时,她曾与一个当老师的朋友见面,她随口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样啊?”口罩下,朋友的眼睛马上红了。这个朋友说,以前在课堂上与学生解释天安门事件,用愿荣光归香港的歌词来教英文,现在已经不可能。

“我能理解他的压力真的很大。在这种气氛下成长,我们觉得⋯⋯当然不好。”

美智说,她不担心两个孩子的适应力,也不担心他们会被洗脑,但是担心孩子们要用很大的力气,去对抗外面的新主流论述。她忧虑,慢慢地孩子会发现,真诚不一定安全,他们慢慢学会,什么时候可以说、什么时候不能说、什么时候应该拐弯抹角地说。

我不想要我的孩子被环境训练到要这样,不能随心地去表达,不能说自己相信的事,或是为了要在这个环境生存,而说一些表里不一的话。

苏美智

“我不想要我的孩子被环境训练到要这样,不能随心地去表达,不能说自己相信的事,或是为了要在这个环境生存,而说一些表里不一的话,”美智说。对她而言,教育是给予孩子探究的态度,引领他们去思考与判断,而不是要他们去背诵一个答案,片面地输入信息。“成长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朱仔接过话:“你可以预期你的小孩在那个环境下,他那么脆弱……我教他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但是在那种大染缸底里面,他要做一个正直的人,那是多么痛苦啊。”

美智说,让他们决定离开的并不是单一事件,而是一次次累积的打击。“之前有很多个关口,我们都在等待会不会有回去的机会,期待有小小的转机。”美智说。

来台北之前,每次香港政府的记者会,一家人还是准时收看,但看见官员总是一样的嘴脸、说一样的话,每一次,留下的希望都被打碎。“破灭了。慢慢就明白,我们只能接受。”

香港铜锣湾。
香港铜锣湾。

“跟雨伞后相比,沉沦的速度,是直线落下的,现在更不止,”朱仔说。

“这应验了年轻人所说的揽炒,但是是政权自己加速了。你知道他(政权)是要那个岛,不是要那些人,所以很可惜啊,”朱仔说,“但这些年看到年轻人的表现,好触动。”

“他们自己发展出自己的使命。”朱仔接话,“对香港的使命。”

“从来没有人教他们,他们很自然的就觉得,生于此地就要为此地贡献、牺牲。年轻人让我对这个地方有希望,但是又看他们被一个个⋯⋯”美智说,“你觉得有希望的时候,就越离不开,但你走了。”

失语

从香港到台湾,过程太快、太突然,许多累积的情绪还未消化,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城市里,关于离开或留下的讨论,总是在一次次的日常对话中被轻轻提起又放下。萦绕的,是内疚和矛盾。

我很想帮忙,但是又有一种很像逃兵的自觉,所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是失语的。

苏美智

“我们有一票朋友,之前出去游行的时候会带上孩子,但我们现在离开,好像是教孩子,我们现在不能够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美智说,“这种内疚让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也觉得,已经到外面的人,再说什么都好像会错、没有说服力。我很想帮忙,但是又有一种很像逃兵的自觉,所以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是失语的。”

9月底,台北诗歌节的开幕诗演出《说吧,香港》,移居台湾的香港诗人廖伟棠撰写一系列的粤语诗,独立音乐人黄衍仁从香港飞来表演。美智和朱仔一家四口去看了。

坐在台下,她感受复杂。“自己在外地看他们说香港⋯⋯好像这个幸福不应该是我这样走出来的人应该享受的。我感觉这个感觉应该会一直跟著我一段时间,就好像是,是逃离自己家的人,也没有那个身份去很用力的去讲什么。”

“这就是创伤啦,”朱仔说。

“所以我想,如果我只是到外地移居,不是在这个(政治环境的特殊)时空,我可以写出我的乡愁。但是现在好像,那种乡愁也不那么简单,写出来可能会⋯⋯让人感觉不好,所以有些东西就可能⋯⋯”

“放在心里面。”

“对,放在心里面,”美智说。“过去这几十个月,一直在很郁闷的状态,所以说创伤,每一个香港人都分到了一点。”

有些心情,离开过才真正明白。

美智与朱仔。
美智与朱仔。

1983年,朱仔在香港高中毕业,以侨生资格到政治大学念新闻系。在那个年代,中华民国政府视香港人为侨胞,一群香港年轻人来到台湾留学、拿台湾身分证,毕业后顺理成章留下工作。

他在台湾一共待了八年,讲起国语几乎没有香港口音,也见证了台湾从戒严社会走向民主转型。“一个黄金时代,一票好朋友一起成长,我觉得这个地方是我可以住下去的,”他说,“我把台湾当成我的第二个家。”

回想起来,他说,当年来台湾的人几乎是考不上香港本地大学,又没有本钱到欧美念书的学生,“不是很光彩的事”。谁也没有想到台港的客观环境一个进一个退,今日的香港越来越像过去戒严中的台湾,而当年的决定,让他拥有台湾护照,在今天可以带一家大小离开香港,到台湾生活。

不过,在台湾跑过新闻,在香港也跑新闻,朱仔记得当年回香港工作的第一天,就发现“咦,感觉不同”。“那个感觉当时我说不上,后来我厘清了,那是对土地的归属感,多了一层东西,那时候我就知道,香港是我的根。”

美智也有类似的体验。她和朱仔以前在英国北边的一个小镇读研究所,生活很安静,他们也喜欢当地的生活,以为自己可以留下来。可那时家人重病,美智一接到电话就飞了回香港。

“飞机在香港上空的时候我觉得,啊,回来啦。我就知道我跟这个土地结连很深,所以要离开,其实⋯⋯其实是挺辛苦的。”

“港配”

也是这半年美智与朱仔才发现,旅游与生活、读书与移民,有许多不同。

美智说,这几年忽然觉得台湾很亲切,“有共同的语言,好像也有比较多共同的追求。”她在工作上认识了一些台湾做童书和出版的朋友,一家人也常常来台湾自由行,探望台南的老同学、住在花莲种文旦的朋友的农场里。那时候觉得,香港和台湾,两地文化相似,应该不会有太多生活上的冲突,没想到住下来,差异仍大。

朱仔说,最初他们找了一个在圆山、靠近台北美术馆的公寓。房子在内街,非常安静,也有两个露台,空间很大,外面还有一个公园。“超喜欢的,量那个呎啊什么都做了,但到前一天还是决定不租。因为老房东受几年前两个香港女孩的影响,说把房子弄得乱七八糟的,所以要我们找保证人,还要预缴12个月的房租。”

短短半年时间,美智说,已经感受到“新移民”的标签贴在身上,感觉是多么无力。“好像不管你做什么,怎么解释,都很难抹去别人对你的刻板印象,”她说,“那时候是因为他见到我拿香港的护照,就觉得不放心。”

台湾台北市。
台湾台北市。

“可是那天是我来签约啊!”朱仔拿的是台湾护照。

“签约的是他,可是他们就觉得有一个香港的太太。”

“你是港配!”

“对,就是我,我是新、移、民!”美智说。

后来美智多了心思。去看房子的时候,她尽量不说话,签约的时候晚一点才到。“好像是不见得光的,这种不好的感觉。”

初来乍到,发现在台湾人眼中,香港人有时候“势利、自大、只会赚钱、说话很大声,有种优越感”,美智一口气说出香港人在台湾人眼里的形象。但有时候,刻板印象则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同情可能也是一个刻板印象吧,未必是同情我们两个,是同情香港人,或是代表那种身份的人......我们就作为一种投射,代表最苦的那些人来接受同情。

朱汉强

“我们连去菜市场买个水果人家都跟我们说,你们留下来吧,台湾保护你们。”朱仔说,感觉自己一家一下就成了香港人的代表。

“香港现在很乱,你们不要走啦,留下来啦,”美智说,“或是温暖的拍拍你,说辛苦了。”

“同情可能也是一个刻板印象吧,未必是同情我们两个,是同情香港人,或是代表那种身份的人,”朱仔说。“我们就作为一种投射,代表最苦的那些人来接受同情。”

美智说,有时候她会轻轻的提点两个孩子,他们是学校里唯二的香港人,要“好好表现”。

“这是无可避免的,台湾对香港的关注比以前高,大家对自由民主的想像,也都会投射在他们身上,”美智说。“不过我相信刻板印象会由个人与个人的交流打破,你没有遇到个人的时候,你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投射很多好的不好的想法,但是当人与人接触之后,好的事情会发生。”

美智说,妹妹在学校玩得很开心。“第一天回来就告诉我,我的脚很酸啊!”以前在香港长沙湾区的小学操场里,学校规定不能跑步,“所以她就拼命的跑,拼命的追,回来就脚酸了。”

有同学想学广东话粗口,妹妹教他们这样说:“你好靓女”。

哥哥的压力相对比较大。开学第一天,老师已经在黑板上贴了升高中会考的倒数。“但是他们真的好厉害,突然之间丢他们过来,丢他们去宿舍,丢他们去学校,丢他们去面对会考,我觉得他们很厉害,起码比起我厉害。”美智说,她因为多在家工作,生活某些方面还是和香港差不多。

台湾的教学方式,两个孩子也还在调适。香港期望学生讨论、分析,小学的功课已经有新闻分析,要剪报,画画或者写一些简单感想。“但很好笑的是,香港的报纸没有适合这么小的小朋友看的,没有来龙去脉,只能找一些类似趣闻或社会新闻,撞车、送院啊。好多时候感想都是,啊我以后开车会小心一点。”

相较之下,台湾则更多纲领式、信息性的输入。“哥哥说他学的东西多过以前,但是他指的是宽度不是深度,”美智说。“香港好心急,幼稚园就要他们自己做分析,这可能是跳步骤的,台湾是去到孩子需要有自己想法的年纪,不够空间给他们思考和分析。如果两边可以混合一下就好啦,我们还在探索。”

美智5月短暂回港,香港多区示威反国安法,有穿著校服背著书包的学生被捕,美智看到新闻后画下了这一幕。
美智5月短暂回港,香港多区示威反国安法,有穿著校服背著书包的学生被捕,美智看到新闻后画下了这一幕。
香港的家,朱仔一人把家当或送走或包装后,自己睡地上。
香港的家,朱仔一人把家当或送走或包装后,自己睡地上。
朱仔回台北隔离在家。
朱仔回台北隔离在家。
冰箱。
冰箱。

岛屿

9月中,从香港旧家寄出的最后一大堆物品,装在27个纸箱内,终于寄达台湾的家。美智在不同的箱子里,找到三卷用了一半的厕纸,分别来自香港老家三个不同的角落。几个星期过去,生活用品大致收拾好了,只剩下一些杂物需要整理。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有一些情绪,”美智说。有些箱子放了一阵子还没有拆。“尤其是看见香港的书都寄来了,有一些书跟著你很久,看见它忽然间在这边出现的时候就觉得,唉⋯⋯自己的根又被砍了一段。”

其中一本跟著美智搬家多次,最后一起来到台湾的书,是香港作家陈慧的小说《拾香纪》。小说里,连家最小的女儿连十香刚好与她同年,带领她看家庭里的错综复杂,还有她成长的香港,以前读的时候,已经感觉许多神奇的联系。“它也讨论对一个地方的爱。书里所说的那种爱,我想是永恒的,只是现在我们都转换了另一个距离去爱这个地方,同时努力适应在台湾的生活。”几年前,陈慧也搬到了台湾。

美智说,最近她常常问自己:“究竟我几时可以好像钟意香港咁钟意呢个地方?(究竟我什么时候可以好像喜欢香港一样喜欢这个地方?)”。对这个问题,她有很大的怀疑,也才发现,原来对家乡的情感,不是那么容易转换。

以前美智在香港访问少数族裔,遇见有些家庭一路活在自己族群的小社区,和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发生关系。“当时会觉得好可惜呀,也觉得好不可思议,现在自己成为一个新移民,开始明白那种惯性,为什么他们会活在某一个时空里面。”

走出去,需要花很大的力气。

“要知道自己的来到,可能这边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你应该理解,我也是这个地方的一个课题,要怎么去进入、参与,是要有敏感度的,不可以自己觉得我来了,我就来了。”美智说。

像是国语要学好。她笑说,女儿的老师打电话给她,有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不可能每天在这边挂著‘我是一个香港人,我在这边过生活’的招牌...... 我的想法是做一个港台人、或台港人吧。

朱汉强

朱仔则说,他在台湾生活过八年,过去也常去出差,采访过华航空难、921大地震,但是发现自己对台湾的理解还是很少。而且,十多年过去了,一个城市会有很大变化。“隔了十几年再来,记忆很淡,那时候我有点害怕,台湾是我成长过程很关键的一部分,但是很多人,都没有了,我读书的时候也还没有捷运啊,所以跟自己说,我对这个地方的理解真的是不到皮毛。”

“我最近有一个想法就是说,我不可能每天在这边挂著‘我是一个香港人,我在这边过生活’的招牌,这样说不过去,”朱仔说,“我的想法是做一个港台人、或台港人吧,因为两边的身份都有,我们究竟可以在里面做一些什么角色,无论是加强一些沟通或是理解是不是可以呢?”

美智与朱仔。
美智与朱仔。

在台湾短短半年时间,美智和朱仔已经开始在台湾中央广播电台开广东话节目、在独立评论@天下写专栏,谈台港两地之间的文化差异、生活体验,也访问他们关心的人与议题,例如疫情里的教育、香港人的精神创伤,希望能让香港人更真实地了解台湾,台湾人更真实地了解香港。

许多事情他们还在习惯,像是日常的倒垃圾。

台北的新家里,冰箱上贴著垃圾车的时间表——在台湾,住户要追垃圾车、做资源回收。美智说,自己到现在都还记不起时间,于是,妹妹帮妈妈制作了一张倒垃圾攻略表。

“还有我刚刚就想问你,捷运上除了国语跟台语的广播,还有一个是什么?”

“客家话。”

“喔,客家话。你看,有好多事情都还不知道。”

最近,朱仔开始抓美智出去见朋友,两人说有机会想多去不同的县市走走。

“我们现在未必做得很多,但是慢慢的,总会有一些群体会看得到。好像很微薄啊,不过就慢慢的就好,”朱仔说。“台湾我蛮喜欢的,当然我已经没有那么天真,知道台湾有好,也有很多不好,非常多不好。但喜欢一个地方,就是喜欢他的好与不好。我想关键是,我认识了很多好的朋友、好的人,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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