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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端网络观察:肖战粉丝大战同人文平台,举报之火下的大团结有用吗?

“就算今天狙掉了一个‘肖战’,还有无数个‘肖战’,假如是其他的‘肖战’被写了同人文,同样会有无数的‘肖战粉’举报,然后反举报。”

中国艺人肖战。

中国艺人肖战。摄:VCG/VCG via Getty Images

端传媒实习记者 谭恩如

刊登于 2020-03-02

#饭圈文化#小端网络观察

【编者按】小端网络观察主要处理网络热议事件的始末,记录中港台澳及国际的热门网络事件或争议中的网友的公开论战及讨论,供读者快速了解各地的网络热潮和事件。为了保证中国地区网友安全,部分发言不会露出其名或者网名、头像等等可能暴露其实际信息的内容,以防止造成对方的不便。

“2019.8.19 AO3获得雨果奖 2020.2.29 AO3因举报被墙 敬文学,敬热爱,敬自由” 这是中国网友在AO3(Archive of Our Own)“被墙(需要翻墙才可以登录)”当天,默默在微博留下对这个平台的记录。

为了解释这件事的经过,有人这样总结:“一个人靠耽改剧和真人cp走红,然后他的粉丝毁了同人创作的乌托邦。多讽刺啊。”

事缘在2月26日,中国艺人肖战的粉丝因为不满其偶像被“博君一肖(王一博X肖战)”的CP粉写手在BL(男同志)同人文中,把肖战设定成了作为患有性别认知障碍的“发廊妹”的角色,于是肖战的“反黑站主持人”组团发起举报,直至2月29日,AO3被“墙”,中国大陆用户再也无法看到这个网站的内容。AO3的被墙并未成为这次事件的终结,由举报行动引起的封杀,随即引起了一群“小众”的反抗。由于AO3上还存在其他同人文圈子的粉丝,他们的“停车场”(停放开车文章的集中地)受波及,于是组织起来反骂肖战及其粉丝,被网友称为“227大团结”。

举报之火蔓延

除了自己组团举报,肖战的粉丝们还指导其他粉丝到全国“扫黄打非”工作小组办公室举报,除了协助起草举报信,更教导粉丝直接打电话投诉,言辞间需表明“有人在微博这种公开平台,知法犯法公然创作未成年嫖娼色情文学,并且有很多大V用户(KOL)传播、扩散、推荐,导致许多未成年人看到,向未成年人传播了通过卖身来获取收益的不良价值观,严重影响了未成年的心理健康,污染了网络环境”,更指“必要时可以扮演未成年家长作投诉,以引起相关部门注意。”

带头举报的粉丝解释,“我今天不是在为我的爱豆呐喊,我是在为所有深受其害的艺人呐喊”。她直言,艺人深受恶劣同人文学的伤害,但因为身份原因,甚至不能为自己维权。她质疑,这种以自由为剑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侵害他人名誉权的行为何时能休?

有网友表示,举报AO3的人还利用了外网在中国防火墙内流量过大时,网站会被“自动上锁”的特点,短时间大量访问,会让防火墙自动识别该网站并限制访问。

被肖战粉丝举报是“淫秽色情”的AO3平台,是受美国法律监管的非营利同人小说创作与储存平台,由再创作组织(OTW)在2008年建立。由于无需翻牆就可以观看的优势,被中国同人小说读者称为“粮仓”、“快乐老家”。许多中文作者因此搬迁到AO3,而平台为了回馈这群中文作者,更创建了中文系统。2019年,AO3作品库以高于第二、三名总和的惊人票数拿下了雨果奖最佳相关作品奖。有人认为,这传递出一种信念:同人是值得肯定的,是能够登堂入室的。然而仅仅时隔一年,同人平台就要面临在中国的最大危机。

在饭圈的有组织行动之下,AO3仍逃不掉被墙的命运,于当日下午被下架。OTW为此向用户发文致歉,指“这次的连接问题并非由于AO3服务器所导致,我们并没有方法解决这个问题”。道歉声明引来用户的哀号,但仍留言感谢对AO3一直以来的陪伴。

有网友表示本来觉得粉丝群体年纪很小还有成长空间,不想多说什么。但看到AO3居然被墙了,她不得不出来反问这些“小朋友”,“你们意识到了吗,举报最大的问题是它会变成一种权力的滥用!”她质疑,“同样对偶像原本人格的改写,为什么把偶像看作儿子、看作男友就可以,其他的人格塑造就不可以?”她形容这是歧视,是人为用自己的标准去划分异端。

面对“快乐老家”被端,再加上中国3月1日起实施的“最严网络禁令”,不少同人小说读者担心,“能看”的范围将再一步收窄。而同人小说作家的处境更是“一步退步步退”。

有作者感慨“自己的家没有了”,“我总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但是去过36大院、不老歌、微博、LOFTER、AO3,最终都不是归处。”

有创作者回忆指,当初同人圈根本没有“预警义务”,“自己点进来辣了你的眼睛,自己滚出去”,后来逼创作者预警,本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想状态,预警能减少争端。但是由一开始的骂没预警、骂文章、骂作者、到举报骂平台,令同人作者不禁反问,所有人还能退到哪里?他提醒,这并不仅仅是同人创作的困境,原创空间一同受害。

举报之火之下的“227大团结”

被举报当天,不少同人圈的网友抱持著“以牙还牙”的态度,在微博刷起了#肖战粉丝举报老福特(LOFTER)#、#肖战粉丝举报AO3#等词条,但后者的话题页在2月29日被微博“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屏蔽了。

事件爆发之后,肖战成为众矢之的,混不同圈的粉丝除了集结起来,“以齐人之度还治其人之身”地刷词条、成立227反黑组、对肖战参与作品刷低分外,还呼吁其他网友抵制肖战代言的品牌,声称抵制某明星的代言商品是消费者的选择,与举报和网暴有著本质区别。抵制行动开始后,有商家已经把淘宝平台上肖战相关的宣传图撤下。

有网友对此表示“曾经有人和我说,肖战统一饭圈,我嗤之以鼻,今天我信了。他不仅统一了饭圈,还统一了小说圈、漫画圈、原创圈…各个圈子”。

3月1日,带头举报的肖战“反黑站主持人”一改前一天“是否道歉已经不取决于我一个人”的态度,针对受她错误言论影响的所有人道歉,但有网友发现她偷偷把微博主页的封面图换掉,新封面是一张肖战的照片,配以醒目的文字写著“我没有错”。然而,封面图随即再被换掉,目前其头像和封面图都为黑色背景,主页里肖战相关的内容均被删掉。网友批评她是“阳奉阴违”、“恶心透了”。

当晚,肖战工作室也发微博道歉,声明指注意到关于肖战粉丝的一些争论占用了社会公共资源,呼吁大家理智追星,并做好疫情自我防护。可惜,网友对肖战工作室的这份声明并不买单,尽管#肖战工作室道歉#也上了热搜,但无论在工作室的道歉声明或是其他娱乐媒体报导的评论区,清一色都是肖战粉丝的“控评”。网友嘲讽声明“什么都没说”,又质疑工作室道歉为何要扯上疫情,再度登上热搜,难道不是又一次的“占用社会公共资源”?

随后,肖战全球后援会也发表声明,先为在特殊时期,占用公共资源而致歉,又承认作为粉丝自发建立并信任的组织,在事件发生时没有及时制止、引导过激粉丝的言论,今后将会加强管理。道歉观点、态度与工作室如出一彻,同样引来网友不满,就连肖战的粉丝都纷纷转发留言要求整改。

或者正如一位网友所言,“就算今天狙掉了一个‘肖战’,还有无数个‘肖战’,假如是其他的‘肖战’被写了同人文,同样会有无数的‘肖战粉’举报,然后反举报。”

这场由肖战粉丝与他本人拉起的仇恨,让部分网民反思,认为可以此为契机,跟粉圈摊牌,指不要再惯著了。作家荞麦认为,提及明星时不应再用字母(如肖战为XZ),而是直接写名字。明星若觉得名誉权受损,可以反驳、发律师函、起诉。而其他正常评价,则可不受粉圈左右,反抗粉圈各种网络暴力。她恳请粉圈能做到真正的“圈地自萌”,勿再打扰别人的正常网络生活。

组团实名举报、“炸微博”,这种“我不喜欢你你就不该存在”的思维与风气在粉圈盛行多年,有人认为不应把“圈子”作为私刑合理化的借口,“铡刀今天落在其他人的脖子上,明天就能落在你的脖子上”。

造谣、控评、饭圈警察道德绑架等不良的饭圈操作常为人垢病,把责任推到追星女孩、家长等身上,似乎也不过是种“懒政”。有人指,饭圈是压抑下的产物。他形容,饭圈是一个被允许的小型民主议事模型,明星不单是明星,更是“C位”的候选人。在一个对现实事务基本丧失参与能力的环境中,饭圈某程度上弥补了权利感的缺失。

事后,肖战粉丝站出来为偶像辩护,请大家明白这只是部分粉丝的个人问题,偶像本人是无辜的。有粉丝甚至仍心怀希望,对肖战发话,“你会觉得是我们的错吗?我觉得你会相信我们。”粉丝行为,不能上升正主(偶像本人)?所以归根结底,这是谁的责任?

有人认为这是当前偶像集体失声的过错,因为他们不表达自己的看法,自然就得被表达。“如果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那么任人装扮就是失声者的宿命。”他呼吁偶像们能借此认真考虑表达这件事,“闭上嘴巴只发美图已经算不上什么上选了。你自己表达,你承受自己的代价,别人代你表达,你承受别人表达的后果,没有人可以避免付出代价。”有人指责事件正好让各家粉丝看清,“你家毒唯(以维护偶像的名义,挑刺引战的粉丝)你自己不清理,自有路人(不混饭圈的吃瓜群众)来帮你。路人不但清理毒唯,顺手还能把你家艺人清理了。”

经此一役,饭圈能因此“变得正常”吗?

3月2日凌晨,一位拟患有抑郁症的写手发布了一则遗书,指事件成为她想自杀的导火线,“他们毁掉了我现在大半的、仅有的真实感”,她前一则帖文表示,她讨厌肖战,因为他的粉丝让她好不容易平稳一点的病情在229爆发了。她现在很累,不想写文,她想去死。

自杀的帖文引起众人心惊,就连OTW也立即到写手帖文下留言,指技术人员和志愿者们都在日夜赶工努力恢复。更许下承诺指,“我们肯定会回来的,你期待的创作自由会实现的,请你好好等到那一天,可以和我约定吗?”这场自杀风波最后以写手本人删博结束,但让人无奈、又意料之中的是,肖战粉丝们又以写手“以遗书蹭热度、博同情”开启一场新的骂战,她们第一时间针对自杀帖文的反黑举报,似乎饭圈的正确依然牢不可破,更有肖战粉丝表示自己也要自杀。

中国文化管理协会网路文化工委连夜发微博,就事件,以及连带的“饭圈文化,以及集中举报行为”询问群众意见。有网友嘲讽回应,“我们因为打不动虎才去打伥鬼,你们作为老虎本身也甩锅给伥鬼,那是真不要脸”。饭圈纷争,最后却得靠政治手段来解决?

“我不喜欢你你就不该存在”的饭圈思想再度凌驾一切,饭圈中的大小事只能在饭圈了?肖战本人会否依舆论要求出来道歉平息事件?这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饭圈闹剧会有剧终之日吗?

还有人认为,当举报手段成为粉圈屡试不爽的手段时,恰恰是因为我们就生活在一个鼓励举报的社会环境之中。只是谴责粉丝的疯狂行为不过是表象。

有围观了肖战粉丝举报的网友无奈叹息,“不要做这样的追星族,永远不要”。

小端的饭圈规则解释:反黑站为粉丝自行组织,平日粉丝会根据反黑站提供的清单,集体对偶像风评受害的言论进行举报,发帖、留言、互动积极者,即可成为该话题的主持人,拥有微博认证,一般偶像相关超话主持人的粉丝,都是大粉,可不能得罪啊。#怕被粉丝狙

为免有不混饭圈的读者看不懂来龙去脉,有网友这样形容这一次的举报风波:“游戏玩家举报了Steam、Xbox和任天堂这些平台,顺手送走了小岛秀夫、宫崎英高这些大师,起因只是Steam里有一个他们不喜欢的游戏角色。 ”#OK现在换小端看不懂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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