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深度

朗天谈石黑一雄:这种压抑,很日本,也很维多利亚

一个自小移民的日本人,用外语写作,三十多岁想像自己老去的境况,身份危机拉长放大,流徙一生,无所著力⋯⋯

日裔英籍的作家石黑一雄获得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 图为2015年3月17日,石黑一雄宣传新作而接受访问。

日裔英籍的作家石黑一雄获得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 图为2015年3月17日,石黑一雄宣传新作而接受访问。摄:David Cooper/Toronto Star via Getty Images

特约作者 朗天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17-10-07

#2017诺贝尔文学奖

石黑比日本右翼艺术家“进步”的地方,就是他不怕坦承有些和个人、和民族相关的事情是“不道德”,甚至恶心的⋯⋯

必须如此压抑,这种和自恋伴随的美,或者和美伴随的自恋才能深切体会。

石黑一雄获颁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好些人不以为然,觉得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作家,有畅销作者的因子故此未易被文青认同;又由于他英籍日裔的身份,找不到一个认同位置,文学风格也很难定位,陷入两头不靠岸的尴尬境地。

诚然,凡事都两边看的。文青不易认同,难道不正因他的作品有一般文艺读者不能一时辨识的东西吗?两边不沾,难道不就正是一种不能归边的结晶,一个不能轻易归类的混种,而里面更有层层扣连,相互遮掩了的平凡中的不平凡?

说石黑“平凡”或“平淡”,其实也涉及品味的转向。历年都有人分析及揣摩诺奖评奖标准背后的品味归依。像2013年艾丽斯·安·孟若(Alice Munro)得奖,开始体现写实主义的回归,前年得奖者斯维拉娜·阿历塞维奇(Svetlana Alexievich),写的是报告文学;去年卜·戴伦更引发满城讨论,都仿佛表现一股将文学关怀从现代性、魔幻想像或后设游戏扯回现实日常生活的评论势头;而石黑的小说,放在这个象征权力(symbolic power)操作框架衡量,自有一番值得细究的意涵。

像不少人那样,我是因为《告别有情天》(The Remains of the Day)认识石黑。看了安东尼鹤健士和伊玛汤逊主演的改编电影,便找原著来读,对里面那种深深的压抑和安然接受现实的态度很吃惊。大家都知道,《告别有情天》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一名英式管家踏上探访旧同事的旅程,期间不断回溯往事,从而一页页揭开他和旧同事没有开花结果的感情、故主的亲德背景,以及他对忠诚和得体的执著⋯⋯由于主角已届垂暮之年,这个物理和心理相叠的历程,当然也是他回顾一生,准备为自己盖棺论定的一次自省之旅。当一切指向错过(时机)、错许(投身),一生拥抱奋斗的价值落入虚无之际,石黑一雄透过第一身描写终极驻留的,竟是静静地面对,默默地接受。主角面前已时日无多,而他如何度过剩下的日子呢?答案就是继续一直走来的道路,尽完既定的、剩余的任务,然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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