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Dmitri Isaev 尽量保持低调,要去拜访这位俄罗斯最著名的性学专家之一,光靠上网按几下鼠标可找不到地址或者电话。你得先打入某个圈子,然后通过口耳相传,才得以在圣彼得堡(St. Petersburg)的某条小街上找到他。
网络时代,这方法显得老旧,不过对曾在性别认同及生理性别中苦苦挣扎的人来说,这点麻烦算不得什么。1990年代起,俄罗斯效仿不少欧洲国家,要求想进行变性手术的人士先从心理医生那获得手术许可证书。Isaev 是对跨性人士进行心理评估最著名的医生之一。曾经有9年时间,他为圣彼得堡国立儿科医科大学(St. Petersburg State Pediatric Medical University)工作,带领一个5人小组为俄罗斯约一半的跨性手术颁发许可证明,每份证明收费135英镑至200英镑不等。
2013年,事情开始发生变化。俄罗斯在那年夏天通过一项法律,禁止任何被视为“宣扬同性恋”的行为。官方称,法律的目的旨在保护儿童,避免让他们接触到否定传统家庭价值的信息。这为世代居住在圣彼得堡的珠宝商 Timur Bulatov 提供了武器——自打儿子出生,这位父亲自称为“仇同之狼”(homophobic wolf),发誓要令圣彼得堡成为“鸡奸者的地狱”。
Isaev 自然成为 Bulatov 的猎捕对象。在一次采访中,Bulatov 控诉 Isaev “制造了一群性变态大军”,通过“煽动”人们接受同性恋者及跨性人士,令俄罗斯社会腐坏。Bulatov 在反对同性恋的网站上公布 Isaev 的姓名、相片、工作单位及电话。
Isaev 自此不断受到滋扰:他收到过“你是变态”的短信、威胁要他丢掉工作的电话。他所在的大学也接到接二连三的投诉电话,抱怨 Isaev 颁发变性许可证明的频率要比其他人高。Bulatov 的围攻战术收效了。Isaev 应大学要求被迫辞职。但大学否认这一点,对外宣称 Isaev 之所以辞职是因为需要专心科研。
在大学里,一切的命令总是由上级向下级传达。麻烦越少,人们才生活得越安稳。所以,他们要解决我这个麻烦也不出奇。
这番遭遇让 Isaev 回忆起自己读书的1980年代。1984年,他第一次接触到男性之间发生性行为的资料。不过在官方认为同性恋是疾病的背景下,这类资料陈旧得出奇,里面还在引用1920年代发表的论文,Isaev 于是向官员申请从国外订购有关资料,但遭到拒绝,理由是“苏联不允许任何色情物品的存在”。
1991年,苏联垮台。Isaev 得以公开追求学术兴趣,多次参加国际学术会议。迄今为止,他大约发表了120份关于同性恋、跨性别等有关性别心理的论文,并为跨性别人士颁发手术许可证明。第一份证明给了今年40岁出头、在莫斯科做理发师的 Anastasia Gerasimova。回忆往事,这位理发师表示:“正是有了 Isaev,事情才从死胡同里出现了转机。”
不过2013年的法律令这个国家退回过去。根据圣彼得堡一个性小众组织 Vykhod 统计,仅仅2014年一年,这个城市就发生了36起针对性小众人士的攻击,其中包括几起严重的虐打事件。该组织律师 Kseniya Kirichenko 表示:“在国家支持下,针对性小众人士的暴力正在变得更具计划性、针对性以及残酷性。”
离开大学后,Isaev 开始寻找新工作,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新的机构为避免事端,一般都希望他停止再颁发手术证明。最后,他加入一个私人诊所,在7个月时间里,为38名跨性人士开出手术证明。
当地一些跨性活动人士认为 Isaev 离职这事也不完全是坏事:“政府常把事情弄得更糟,相较从前,他现在拥有更大的自由度。”Isaev 也体会到其中的吊诡之处,但他预测,如果政府继续打压同性恋者,那么很快他可能要离开俄罗斯才能继续工作:“性别总是削弱独裁的力量之一。对性别的压制永远是对个人主义的压制,换言之,也是对自由价值的背离。”
来源:卫报、Coda Story、洛杉矶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