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陈奕迅《味之素》:讲味精,还是讲媒介景观?

《味之素》一曲有如为陈奕迅度身订造的控诉,更推而广之,反思全球传媒道德及大众与真相的距离。

麦日凰@沈旭晖国际生活台

刊登于 2016-09-14

2015年8月14日,日本东京,人们在大型电视下走过。
2015年8月14日,日本东京,人们在大型电视下走过。

陈奕迅近年半引退的态势,令本地歌迷无不叹息。毕竟,他的歌曲陪伴不少八、九十后成长,亦不如其他“中流砥柱”般因循,每次新曲派台都充满惊喜。事实上,他的引退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本地流行乐市场,加上颁奖台上青黄不接、负面新闻受广泛报导等,明显对他是长年累月的消耗。在此大气候下,《味之素》一曲有如为陈奕迅度身订造的控诉,更推而广之,反思全球传媒道德及大众与真相的距离。

回顾陈奕迅背景,当发现他自幼在英国留学,在国际化环境成长,却因热爱香港流行曲,大学期间回港参加新秀比赛而入行。音乐路上,陈奕迅可谓得天独厚。他的圈中好友如 Swing(郭伟亮、陈哲庐)、陈奂仁等,为他带来带来《爱是怀疑》的 Rap/R&B,还有《碌卡》的80年代 Funk。除了“海归”和“外援”,其他参与他专辑制作的,也是不甘庸俗的本地音乐人 。

《Time Flies》

艺人:陈奕迅
发行:新艺宝唱片
发行时间:2010年3月

歌词方面,他亦得到“新二林一黄”(林振强、林夕和黄伟文)等巨匠祝福。其中,黄伟文对日本题材情有独钟,以往曾填过《失乐园》和《目黑》等词。2010年推出的《味之素》, 在欢乐 Synth Swing(电子摇摆乐)底下,主题相较前者却明显来得严肃。

媒介景观与香港本土派近年经常援引的“想像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y)概念同出一辙,都是全球化时空压缩所促成的虚境实化,只是媒介由印刷品进化成动态的影音载体和互联网。

纵观全首歌曲,都未出现过主题“味之素”三字,黄伟文却能在首两段正歌,以二十四字概况人、物、地,形容此大众调味品如何普及日本,并点出歌曲喻体 ─“味精”,功力实在深厚。然而,下段的导歌开始,前面布下的引子却急转直下:“为何热吻要共真的爱人/谁话报章供应真相的养份”,矛头直指传媒建构的虚拟“媒介景观”(Mediascape)。

媒介景观的概念源自学者 Arjun Appadurai 的著作《Disjuncture and Difference in the Global Cultural Economy》(1990) ,指大众传媒塑造而成的想像世界,是构成全球文化流动的其中一环,与跨境人口、科技、资本及意识形态并列为“全球文化经济”(Global Cultural Economy)。这与香港本土派近年经常援引的“想像共同体”(Imagined Community)概念同出一辙,都是全球化时空压缩所促成的虚境实化,只是媒介由印刷品进化成动态的影音载体和互联网。

Appadurai 强调由不同想像组成的媒介景观,是未来全球秩序的重要部分,在当年互联网及新媒体尚未普及之时,甚具前瞻性。其中最重要一点,在于媒体景观由以往社会精英主导、自上而下植入想像以便管治,演变成普及、且具实际结构和明确目标的社会实践行为。由此引伸的例子近年不时出现,有留意本地或外国时事都心里有数,在此不赘。宏观背景下,全球大众媒体同质化,则是歌曲尝试探讨的命题之一。

“精英 vs 平民”、“国际 vs 本土”等二分结构正被全球媒体同质化重构。以美国总统竞选的政治传讯为例,特朗普与希拉莉的主要宣传平台,分别放在社交网站和电视,其实就是对新旧媒体影响力的押注 。

Appadurai 讨论的同质化概念,在第三段正歌始见端倪:“华尔街/通化街/也都有用”。这句表面看来牵强附会,似是为同韵排比而堆砌,但细心阅读,也不难发现可演绎的脉络。前者象征美国乃至环球金融命脉,后者是台湾本土平民特色。无论对象嚼“牛脷酥”或“鸡鲍翅”,都无不经过“味精”加工。套到上述媒介景观的范式转移,显然说明“精英 vs 平民”、“国际 vs 本土”等二分结构正被全球媒体同质化重构。以美国总统竞选的政治传讯为例,特朗普与希拉莉的主要宣传平台,分别放在社交网站和电视,其实就是对新旧媒体影响力的押注 。

希拉莉一方固守精英传统,相信单向地渲染特朗普各种冒犯言行,能将其鲁莽性格夸大成实质威胁,为她抢来道德高地。相反,特朗普迟迟不作电视竞选广告、攻击媒体企业腐败,及起用另类右翼网媒 Breitbart News 执董班农(Steve Bannon)为新竞选CEO,都是配合他反既得利益集团的票源。后者分别在于特朗普的动员,早已有想像基础,包括希拉莉等专业政客和大企业的金权政治,以及接纳新移民等立场,在竞选前几年已为新右翼所诟病。

然而,政治擂台上的剑拔弩张,容易令人忽略媒体在双方阵营外的盘算。对局内人而言,媒体政治最大的利益是设定有利议题,但政治新闻寿命极短,需要透过不断制造事端造势。因应这一点,现时不论新旧媒体都同样走向碎片化的“资讯娱乐”(Infotainment)就顺理成为主流。当然,媒体亦有教育公众、有利资讯自由传播等正面影响。但按目前生态,碎片化的客观效果,是受众从政治人物的政纲、背景,转而关注他们的表面言行。在点击率主导的竞争环境下,“平淡会死/得半枝醋/不够用”。同质化的传播模式使传媒报导只需撷取、整理富娱乐性的片语,都可由受众自行解读、并进一步实化成行动,寻找真相的任务也渐被淡忘。至于你信不信,还重要吗?

按此Spotify收听《味之素》

作词:黄伟文
作曲:陈羽恒@DAAARE MUSIC
编曲:C Y Kong
监制:Alvin Leong

明治通 的快餐 也都有用
猿乐町 的主妇 也都有用
谁做菜 想好吃 炉灶上 厨柜中 总是有一桶

豚角煮 加两羹 拇指会动
全日本 炒的菜 也保证用
连脷尖 都适应 如美食 入了樽 怎么你不碰

为何热吻要共真的爱人
谁话报刊供应真相的养份
美梦已 那样似 为何成真

假的我都想要 令我口干我都想要
一天五餐也被落重料 教我又怎么去习惯
调味太少 咀都刁了

华尔街 通化街 也都有用
牛脷酥 鸡鲍翅 也都有用
如若你 这一世 能变做 垃圾桶 餐餐有好餸

回肠荡气 这味精不太浓
平淡会死 得半枝醋 不够用
上阵网 看部戏 照例附送
渗入你 渗入我 全球流通

假的我都想要 令我口干我都想要
一天五餐也被落重料 教我又怎么去习惯
调味太少 寡守不了

真的我不想要 大概真的吃不消了
假的那么惹味 谁清高到会落清水吃面条
还是你糖盐辣酱 都戒清了

真的我不想要 大概真的吃不消了
假的那么惹味 谁清高到会落清水吃面条 还是你糖盐辣酱 都戒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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