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港区国安法类似,如今北京对香港政制的这场大改造,也是准备许久、快速放风,然后等待人大常委会一气通过。目前,整个政制改造方案的具体立法尚未公布。但大框架基本是明确的:首先,北京要扩大特首选举委员会,并增加选委会的政治审查环节;其次,立法会的直选议席比例,将随着整体议席的扩大而降低不少,且大概率会缩小每个选区的席位数,废除比例代表制,并增加选委会产生的议员席位,直选席位也要通过选委会提名。再次,区议会和特区层面政制之间的连接,包括立法会中的超级区议会和选委席位,都大概率会被切断。
正如很多评论和报导已经指出的那样,新的立法会框架更类似曾经的港英模式:大量议员的产生由政府主导,直选议席比例较低。同时,重点强调“行政主导”的思路下,港府的权力会更大,立法会的功能将更多转向辅佐施政。选委会变成更大的、更具有实际政治权力的一个群体,而泛民力量则在“爱国者治港”要求下更加边缘。有朋友开玩笑说,如此高门槛的制度,可以作为“民主样板”向内地推广了。
北京在未来会不断从两套行政制度中间寻找灵感。不过问题也在于,这两种政制想像能够同时成立吗?
我们当然可以说,这是香港政治体制更加“接轨内地”的一个标杆事件。但如果认为北京的这一系列安排和改造仅仅是为了打击反对派的政治力量,那未免会有些低估了习时代北京的行事风格和近年来治港思路的变与不变了。
简而言之,北京对“政治安全”的要求已经扩展。其不仅仅是要压制反对派,也是要通过新的政治安排,试图铲除反对派所依托生存的社会土壤。而这种新的要求,很可能让北京在未来会不断从两套行政制度中间寻找灵感。其一是政治改革之前的港英政制,其二则是目前被北京高度赞扬的“澳门特色的一国两制”模式。
政治逻辑的翻转
在新的政制方案通过之后,香港的政治权力将更多集中在并不算透明的建制派和选委会手中。其内部的利益分配、协调指挥,将取代选举作为政治中最重要的部分。
对比即将改革的选举制度,我们不难发现新的立法会组成和产生方式都会类似港英政府时代。值得注意的是,政治制度的核心问题是权力来源和权力的行使方式。所以这次的改革会如何影响这两个因素?
首先,一旦改革立法会直选选制,比如按前立法会主席、全国人大常委范徐丽泰所说的,实行“双议席单票制”的话,假设反对派仍有人参选而没有被DQ,那么基本上各区都会不意外地产生建制派和温和泛民一比一的直选议员构成。有趣的是,如果能够如此更改选制,那么本身不用变动其他制度,都能大大降低反对派在立法会中的席位——况且还有日益成熟的DQ制度作为辅助。那么,北京为何要进一步削减直选议员的份额?况且,这样的改革,在打击了反对派的同时,也自然会打击过去十余年中建制派苦心打造的选举机器。
这背后也许有这样一个逻辑:在小选区与双议席单票制下,选民投票不再是政治人物要“出闸”时最关键的环节了。重点反而在于如何争取在某一区出选。从而,这样的选制下,建制政治人物的首要考量将变成能否得到政团和同僚们的安排支持,而非民意上的“战斗力”有多高。也就是说,这种政制变化,将会在打击民主派的同时,也削弱建制内的小党和依赖民意的政坛明星的议价能力。说到底,这也是对建制派政治力量的整顿之一。
其次,大量增加选委会推选议员,其实既“沟淡”了直选议员的比例,也降低了功能组别议员的权重。考虑到功能组别议员许多来自商界。又可看到新调整选举委员会的组成也要扩大人数、并加入更连接北京意志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我们大概可以认为,在票数上冲淡商界或是传统香港建制精英的力量,也是这次政制改造的一大重点。北京显然想避免2017年特首选举中泛民和部分商界联合,票投曾俊华的情况出现。而之所以泛民掌控区议会让北京对选委会感到担忧,也是因为泛民在选委会的票数增多意味着商界手握的有些“摇摆”选票将让商界更有议价筹码。
所以,可以预测的现象是,在新的政制方案通过之后,香港的政治权力将更多集中在并不算透明的建制派和选委会手中。其内部的利益分配、协调指挥,将取代选举作为政治中最重要的部分。而这个过程中,北京将比以往的配票或游说展现出更强的控制力和话事权。
笔者认为,这样的改造,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反对派,而是从根本上改变了香港政治的逻辑。香港的政治将比前二十年更加“后台化”,或是说行政化,而更具展演性质的民意政治将被大大削弱。
这样的改造,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反对派,而是从根本上改变了香港政治的逻辑。香港的政治将比前二十年更加“后台化”,或是说行政化,而更具展演性质的民意政治将被大大削弱。
我们有必要回到中国近年的政治变化来理解这种政治逻辑的大转弯:中共十九大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进行了重新的分期——邓小平到胡锦涛的三十年被划为了毛泽东时代之后的第二个整体时代,而2012年之后进入的是一个“新时代”。这意味着习时代的思想——无论是不是习本人继续执政——在目前的远景中都要管至少三十年。
在邓小平时代确定了一国两制政策并投入推行后,北京对港的大基调长期没有太大变化:总体以温和为主,一步步加强香港和内地的联系,通过这个过程逐步将这个充满异质性的社会往内地靠拢。针对这个过程中遇到的摩擦,也是采取“胡萝卜加小敲小打”的模式加以处理。
而本届中央的执政风格和以往大为不同。本届中央政治的一大特点是强调使命感和历史感,各类政策都着眼于“长远”,聚焦于“顶层设计”和“政治定力”。
而本届中央的执政风格和以往大为不同。一方面,2012年以前的官员展演个人魅力的空间,如今被大大压缩,“忠诚”和“老实”成为了新的官场守则。如今的政制改造,让香港的政治更加从选战转移到行政,这和整个中国政治文化的大方向变化是吻合的。
本届中央政治的另一大特点,是强调使命感和历史感,各类政策都着眼于“长远”,聚焦于“顶层设计”和“政治定力”。如中纪委副书记、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李书磊曾经在一篇讨论晚清改革的文章中提到的,“真正判断激进与否乃要看维新派所采取的修正措施与社会已形成的积弊程度的对比,如果措施严于积弊可称激进,而措施切于或缓于积弊则只能说是温和”。从2014年的“白皮书”到如今的国安法和政制改革,都是这种思维的产物。这种思维下的北京,很难想像其对港目标仅仅局限在瓦解泛民的议会力量或打垮自决抗争派。
邓小平曾经认为,党的总路线要管一百年,当前的北京,又何尝不会觉得新的“一国两制2.0”,要管接下来的五十年呢?
北京也有“港英梦”?
其目标不仅仅局限于政制,也涉及经济、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
新的香港政制改造,大概只是第一步。或许,北京真正期待的,是一场属于自己的“麦理浩改革”,其目标不仅仅局限于政制,也涉及经济、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
港英年代的麦理浩改革是足堪北京称赞的:大幅度的政治反腐、兴建公共工程和大规模住房计划,提供社会福利,改善城市风貌和居民素养,建立国际形象,当然,这一切又伴随着港商北上和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腾飞。正是这种强调行政主导,高效率的港英发展模式,被1980之后的北京部分学习、吸收,用以发展经济。发展主义、精英的威权政治,加上兜底的社会安全网,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轴。这中间当然能看到新加坡和港英时代(当然,不包括彭定康时期)的政治思路影响。
不过,继承了这种政治思路的中央政府,长期以来在香港并没有回到港英模式:立法会没有恢复委任议员,特首也不再具备港督的绝对权力。地区官员也没有从北京空降。“港英时代没有民主”也成为了北京正当性的重要来源。
随着2019年的反修例事件,北京明显在执政议题上更主动了。尽管北京在论述上坚持认为,反修例运动是明显的政治运动,有颠覆力量的参与,但以改革开放以来的思考模式,中央政府也一定会认为社会的动荡背后有“深层”的原因——往往是经济。香港的社会不平等、住房和福利问题,一直被认为是解决深层次矛盾的核心答案。
港英在1967年的暴动之后开启大规模住房工程、新市镇建设、福利社会和设立廉政公署,如今已经成为政府如何逆转社会危机的典范案例。笔者相信北京也对这段历史十分清楚。而这种大规模社会工程又恰恰是中国模式最容易展现其“道路自信”的。只不过,以如今香港的政制模式,要“大刀阔斧”地进行一场社会改造,是很难放开手脚的。土地财税、商界力量、并不团结的建制派,都四处牵住北京。
目前而言,北京所做的较为简单——通过政制改造,让建制派更有凝聚力,更围绕在行政主导周围,实现立法和政治精英群体对行政力量的配合,充其量是一种“前期准备”。
目前为止,北京并没有展示出任何社会改造的具体方案,尽管我们能够想像,在“新时代”的逻辑下,北京可能会希望彻底让香港“脱胎换骨”,在社会、经济、文化各方面消除当前反对派的动员和再生产能力,实现一种“有香港特色的一国两制”成功模式,但目前而言,北京所做的较为简单——通过政制改造,让建制派更有凝聚力,更围绕在行政主导周围,实现立法和政治精英群体对行政力量的配合,充其量是一种“前期准备”。
当然,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未来北京才有可能通过港府实现自己乐见的政治目标。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港澳办主任夏宝龙在谈到“爱国者”的定义时,要突出强调“必须落实行政主导体制。香港实行的是以行政长官为核心的行政主导体制。行政长官在特别行政区政权架构及其运行中处于主导和核心位置。”
回顾夏宝龙的讲话,对“泛政治化”的批评,可以作为理解北京这次对香港政制改造的一个重要原则:“如果陷入“泛政治化”的漩涡,人为制造对立、对抗,那就不仅于事无补,而且会严重阻碍经济社会发展。”削弱直选的重要性,加强立法会机制中中央的协调主导权,削弱选委会中的商界筹码,无不是在香港推动一种“去政治化”(depoliticization)的政治——行政吸纳政治。
有些讽刺的是,新的政制改革风声吹响后,很多人批评北京要把香港倒退回“1970、1980年代”。不过,那个年代,难道不既是许多港人眼中的“美好过去”,又是北京也不会拒绝去设想的治港未来吗?
向澳门学习?
在香港民间,尤其是泛民阵营中,澳门一向是一个“一国两制”的坏例子。不少港人担忧香港“澳门化”,又或是认为澳门人“唔反抗”(不反抗)。诸如此类的声音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似乎澳门人很不幸而香港人很自由。
如今,香港的政制却开始露出“向澳门学习”的趋势。
在北京看来,澳门是“一国两制”的模范生。2019年习近平视察澳门,将其定义为“一国两制的澳门模式”。不过,和很多港人的想像也许有所不同的是,澳门在北京眼中的“优秀”,不仅仅体现在国家安全或维稳层面。也体现在澳门模式可以充分利用殖民地的传统和优势为北京的议程服务——葡国身份不会和“恋殖情绪”挂钩,北京也不需要总是出面做“恶人”,显得自己不断干涉特区制度。澳门政府的行政能力也在2020年的防疫中得到了体现——一早病例清零,如今开放内地游客旅游入境。
澳门模式为什么成为了北京眼中“一国两制”的成功典范?官方的表述是,澳门一早建立了国家安全机制,二十三条早早立法。换成民主派的语言,那就是澳门实现了监控社会、威权统治,经济结构易于派钱收买民意,等等。
虽然和香港一样,中共在澳门也没有明确的党组织,没有实行直接的社会参与,但却拥有各种在意识形态上跟随北京的群众组织进入基层毛细血管。另一方面,澳门的社团组织和政治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
但正如许多学者已经指出,澳门模式的一大支柱是发达的社团组织。从中华总商会、澳门工联会到街坊会到妇联,社团组织提供了澳门大量的基层服务,也和北京的政协、人大、青联、妇联等党、政机构建立了大量联系。换句话说,虽然和香港一样,中共在澳门也没有明确的党组织,没有实行直接参与社会,但却拥有各种在意识形态上跟随北京的群众组织进入基层毛细血管。在当代中国的政治术语中这称为“群团组织”,是中共“三大法宝”中“统一战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共基层动员能力的重要来源之一。
另一方面,澳门的社团组织和政治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通过进入基本法委员会、行政会、立法会,社团组织可以对澳门政治施加丰富的影响,但这种影响并不是枱面政治上的,它更多是一种“去政治化”的协商和博弈。社团的功能也更多是社会而非政治权力层面上的。这意味着就算澳门政府执政能力有所不足,北京也可以通过本地的社团,或者说,忠诚于自己的群团组织维持稳定局面。这些因素加在一起,澳门事实上实现了一种“无党胜有党”的微妙局面:既不需要北京直接下场,又能贯彻北京的意志进入社会基层。这和香港长期以来行政主导的局面是很不相同的。
曾经,在1950年代到1960年代,香港的本地左派社团力量强大,无论是不断发动罢工的各类工会,还是在寮屋区和港九活跃的各种同乡会组织。其后这些组织纷纷遭到港英的清洗,许多人被递解内地。麦理浩改革后,港英政府为了加强和基层的联系,提升了市政局和区域市政局的地位,并扩大了民选市政局和区域市政局议员。而如今,无论是作为港英遗产的基层权力机构,还是作为左派遗产的老社会团体,都在回归后的20年中削弱了:市政局和区域市政局被“杀”,由区议会取而代之;工联会等传统左派社团长期要和商界与其他建制派站在一起。对北京来说,回归后的政治体制发展造就了一个奇怪的威权配置:行政权力并不够集中,社会控制能力也不强,基层组织也基本上沦为“蛇斋饼粽”的选举拉票。
学习澳门模式,是这次香港政制改造的一项重要伏笔。在2020年刚上任不到一周时,中联办主任骆惠宁就发表一篇文章。题目叫做《推动香港“一国两制”行稳致远——深入学习习近平主席视察澳门系列重要讲话》。在这篇可堪为上任之后头等大事的文章中,骆惠宁提到“我们对坚守‘一国’之本、善用‘两制’之利的澳门特色、澳门亮点、澳门经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体会,更深深感受到借鉴澳门经验,坚持和完善香港‘一国两制’制度体系,对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意义”。
这一学习,反映在如今的政制改造计划中,体现在两个地方。
这一学习,反映在如今的政制改造计划中,体现在两个地方。其一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进入选委会,替代区议员的席位。这是将本地政治和北京意志拉得更近的一步,也意味着原先不太被关注的人大、政协,在香港获得了更大的本地政治中的权重。其次是,目前传出的方案中有增加选委会界别以纳入社会团体的可能。一旦社会团体被纳入选委会,进而进入议会,澳门式的社会管理和基层治理,就成为了可以采纳的选项。更重要的是,澳门政治制度的特点之一,是致力于降低政治的表演性,强调实际的利益分配、协调、安排。这和当前的政改走向也是吻合的。
正如有分析人士曾经指出的,北京目前最需要的,是在香港本地拥有一套类似党机器的,使用起来足够贯彻中央“顶层设计”意志,又灵活,且能动员社会的管制队伍。港英模式和澳门模式,都能为这种需要提供其中的某些成分。不过,对北京而言,问题仍然在于现实中的各种限制。
香港的现实
北京能够多大程度上在香港贯彻自己的意志,又多大程度上有继续改造本地社会的动力?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看到北京大幅改变香港的政治体制,并且整个当下的政治逻辑也要随之改变。在“道路自信”的指引下,中央当然会乐于将自己觉得代表着先进政治模式的体制——群团组织、协商政治、顶层设计和结构性改革带到香港。不过,北京能够多大程度上在香港贯彻自己的意志,又多大程度上有继续改造本地社会的动力?
首先对北京施政构成阻力的是香港的复杂性。和澳门不同,香港并不单一产业主宰的经济体,香港社会也更为复杂和丰富。这使得港英式的行政主导模式下的官员,需要有更高的行政技能和应变能力;而如果要发展澳门模式的基层社团组织,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投入。
这些要求恰恰对“顶层设计”、“行政主导”构成挑战。北京近年来虽然建设了大量针对港澳的智库,然而港澳系统先前在北京政治中的层级并不算高(直到夏宝龙以副国级的身份兼任港澳办主任),和经济改革“顶层设计”上拥有刘鹤和整个国务院、发改委作为基础不同,对港政策先前其实缺少“顶层设计”的经验。北京的驻港官员也并不真的参与本地政治。综合这些因素,北京就算会期待自己的“麦理浩式”改革,也未必做好了政策和路线层面的准备。而以目前的情况,治港智囊多是法学家,未来的治港路线会否在不断的立法和司法改革中单一路径“内卷”?
北京就算会期待自己的“麦理浩式”改革,也未必做好了政策和路线层面的准备。
可以想见,北京仍然要非常依赖香港本地的公务员和政务官系统,才能推行自己的路线。但正如人们常年所观察到的,乃至中央政府自己也常常批评的那样,香港的政务官系统的效率、能力都备受质疑。尽管北京开始整顿公务员体系,又在新的政制设计中提升行政主导对整个建制派的控制力,但公务员的考核、管理和人事制度未变的情况下,本地建制力量既难实现党机器的灵活性,也难达到党机器的纪律性。公务员系统也很难做到如夏宝龙所言“把背靠祖国与面向世界结合起来,把国家所需与香港所长结合起来,把祖国支持与自身努力结合起来”。须知习时代的许多政策,背后是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996”工作制与层层加码的政治要求,香港公务员准备好加班了吗?
也许相比港英模式,澳门模式对北京来说要更容易一些。又或者,通过两条路齐头并举,先完成政治的“去政治化”。但此时,另一条问题仍然突出。当代政治的一大特点就是展演:在社交媒体无比重要的当代,就连传统上非常官僚的中共自身,都开始在语言上重新“政治化”,更为强调意识形态,更注重发言人、社交媒体和民间的动员支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指望政制改革和之后尚未八字看到一撇的经济社会改革,来让香港政治的展演性降低,真的可行吗?反对派自然会继续试图阻止,而北京自己也未必能拒绝自身内部那种将政治变为明晃晃意识形态交锋的诱惑。
又或者,到头来,有无数的理由让北京想为香港从上到下“谋划大局”,实现“长治久安”和更全面的控制。但那对北京来说有点遥远。如果中央无法在香港实现更全面的改变,那就意味着其更有机会从工具库里调用其他可以同步使用的政治选项——比如继续弱化香港在中国体制中的经济和金融位置,降低更直接管治的成本,而香港的地位下降得越多,北京选择更没有耐心的政策工具的范围就变得越大。
(李海,媒体人)
//北京自己也未必能拒絕自身內部那種將政治變為明晃晃意識形態交鋒的誘惑。//
不妨也把「公共行政」加進去吧。就算是清零和共存,都已是兩條路線之爭。也可能不只是誘惑,而是要添上不少使命感,而且明明白白,高歌,猛進。
餘下庸材垃圾治港
將來會不會出現各派爭相比「愛國」,各個表「忠心」的,萬民臣服的大賽。畢竟「毛」的「文革」時期各派「文鬥」變「武鬥」,各派「奪權」向「毛」表「忠心」的「艱難探索」歷史不能被否定。
一个搞笑的现象,是没有反对派的香港政治圈,建制势力表现出来的争相表态效忠的丑态,如唐英年之流,让香港不再有良性的政治掣肘,建制也变成“忠诚的废物”。同时,香港文革越来越明目张胆的展开,没有敌人,就在自己阵营里制造敌人,叶刘都出来呼吁不要再斗官。北京给香港政治带来的撕裂,与延续在内地共产党历史制造出的灾难如出一辙,历史有先后,极权历史只会重演。共党所谓对香港行政化的改造,只是投骨斗狗罢了。
所以不可能有六七暴动后英治香港的繁华,只会让香港变成另一个内地城市,也是倪匡说的:「東方有一個城市將會滅亡,原因不是什麼天災,而是因其優點盡失。」
港英时期的行政主导与当前港共政权的行政主导完全不同,从林郑月娥一人就可以看出来:他是港英时期的技术官僚,在那个制度下她可以做的很出色,甚至可以说她可能会带来一个更好的香港;然而在当下香港只能成为一个不伦不类、每天要学共产党干部迎合媚上、学说匪语的奴才的奴才。
笑死了,开口闭口你国,你多高贵呢?高等华人证明拿到了吗?
国安法之后,大陆有一种说法是,中央完成安全的“顶层设计”后,可能一步步开放普选,一年之后,更加无望。那是他们最惧怕的东西。
你国人还真是有自信啊,居然敢认定你党是良治,还要拿自由去换,呵呵,只可惜你国人的自由不值那个价吧,一帮在你国眼里屁都不算的贱民,人家干嘛费这个力气,人家凭啥花那个心思?更何况你国真有此等本事,你国的共产主义不早就实现了,还用搞这不伦不类的资本主义?
我覺得選委會的1500人是如何產生很重要,如果四百萬已登記選民沒法間接影響選委組成,只由極多不知名親北京組織人士擔當,所推舉出來的立法會/行政長官提名人很可能有很多群帶關係,先不論內裏金錢瓜葛,也會是一堆「擦鞋仔」,多於賢能精英。審議法案不問詳情、無足夠知識預見弊端,建再多的房屋安撫港人,恐怕也只是危樓處處。
內地的精英政治藍圖師從的是新加坡而不是港英。北京最大的毛病在於對頂層設計的過度自信。君不見前中聯辦主任才送去研究黨史,如果輿情收集準確,頂層設計眼裡的「人民群眾」又豈會造成香港有史以來最大的動盪?
頂層設計的缺點是人民的聲音容易被忽略。原有的半直選制度,因泛民永遠無法執政而需要時不時找議題,為反對而反對的事情曾出現而造成效率低下,但這個缺點怎麼比也比不上現建制派—「忠誠的廢物」—為支持港府施政而存在。
看了一些評論後發覺有些人根本不懂香港政治。為商界和地產獲取利益的建制派佔更多數,這也是港府長年「保持社會穩定」的方法之一—籠絡商界,因而忽視平民。君不見連現今特首彼時參選時連用八達通搭地鐵都不會,又怎會真正體諒平民百姓之苦,傾聽百姓之聲?
香港政治精英長年忽視基層(只有少數關注),此次頂層設計若真是想推動解決民生問題,那麼幾近肯定會失敗。民選都無法很好制衡權貴的力量,更不用説像已被完整控制的澳門(貌似繁榮穩定但腐敗處處,因稅收太豐惠及全民),委任決定一切的內地(打著社會主義旗號行資本主義的精神)。最後只會淪為另一批權貴在香港這個表面紙醉金迷的城市裡,喝著紅酒笑看民眾受苦。
香港的吏治漸敗不僅是立法會的亂象和庸官剛愎自用,也和ICAC漸漸失去功能有關係。想將香港變成一個新加坡式的高效廉潔,頂層設計只瞄著權力板塊做文章,最後香港只會做到了兩樣:高薪和管控。民聲,廉潔,多元包容,還有港人期盼的投票,很可能不復存在。
也許會有忠誠的賢能吧,雖然我深信只會留存忠誠的廢物。但願我是錯的。
還有日資投行宣布撤離特區了,有些人自信得什麼也看不見了
中國形勢大好,外資在現在的情況下要不直接進入中國,要不慢慢全身而退,沒有留住外資在特區的任何本錢了
而住屋及背後的問題,韓正也解決不了
現在 made in Hong Kong 產品被取消了,fb 決定不在香港加州建炎纜,傳統基金會撤了香港排名,號稱國金中心卻有多名核心官員被制裁,然後繼續說香港金融中心地位不變,不是痴人夢話嗎?
再補充一下:這種官商合謀的形式,按照現在的處理方法,不過是將本地權貴換成中央權貴,本質上仍然不變。原因在於官商商合謀本小利大,在堅持已經過時的小政府大市場形式中有著無法取代的吸引力。我覺得值得留意的是內地的一線城市基本上就是模仿這種方法而成功的,但這也同時代表香港現在的問題他們早晚都要面對。 梁啟智在香港三十五問中提過,假如香港的問題不能以香港的原定政制框架解決,那麼在公民社會力量薄弱得多的內地爆發相同問題時,情況將會更慘烈,更不義,近幾年時有耳聞的房地產爆雷就是一個縮影,一個在官商合謀更嚴重,公民權利被一再削弱的地方,市民是怎樣被收割。
@嘿嘿喲呦
在我而言,我可以理解用自由換取經濟發展的想法,但我不認同這種飲鴆止渴的做法。
前面說過,在十年前左右的經濟發展中得益的只有一部份巨頭,在香港這種官商合謀的環境中是對中低階層極為不公的,一個很好的助證就是現在恆生指數一創新高,但同時本地失業率卻持續惡化。換言之,佔人口最多的中低階層沒法在財富創造中得到合理的報酬(很典型的新自由主義完全放任市場),而當中失去的不只是財富成長,更有原本擁有的自由,但問題還並不只如此。
在你舉出的例子中有幾個可議的地方:除了已經有讀者提出的新加坡以外,東京首爾甚至是台北都有自由的市長選舉。即使不看政治制度,這些城市的另一個重點是他們不是唯一的選擇。不住在台北,也可以住在大台北地區的其他城市:不住在首爾也有首爾以外的選擇;不住東京還有名古屋等大都市選擇,但香港本土市民不住在香港,就沒有不是香港的選擇。港府經常宣傳大灣區的一個方式是「交通方便」,「一小時直達香港市區」,也就是說就連香港政府也清楚,香港市民只有一個香港可言,大灣區的設施無法從根本取代香港的設施。所以對於中下階層而言,打擊是三重的:財富成長失去了,自由失去了,連保留唯一居住的地方不變的機會都失去了。這樣也可以作為切入點理解反修例運動的激烈和對移民的強烈爭扎:香港對絕大部份的香港人而言是唯一的家,沒了就是沒了,即使能在精神上重現,但物理上的消失和隔絕仍然是令人難過。
“我唐柔,唐柔的暗器从来都没有毒…真正骄傲的暗器高手…是不必用毒的…”
——温瑞安《神州奇侠》
嘿,那么骄傲!
@user1010011
国务院副总理韩正已经提出要开始一点点解决香港住房问题。安居问题在扫除反对派之后能更好地解决,当然建制派有被地产商过度绑架的风险。
香港是一个国际金融中心,只要港交所上市公司和投资者认为内地的政治因素不会影响他们的切身利益,那么香港的金融行业就会长盛不衰。香港其他行业的兴衰对内地影响很小。
很多人口口声声说政治改革影响香港金融地位,但是这个问题根本没有证据,也没有主要投资者因此离开香港的。哪怕真有企业因为香港改革而退出港交所,中央的改革也不可能停止了,更何况没有。事实上外资对于中国还是很有信心的,叫嚷着没信心的只是港台反动分子。
而且说白了现在中国经济形势太好了,19年特斯拉签了对赌协议也要在上海开厂子,大把外资巴不得和中国做生意。大把内地优质企业也会继续去香港上市,真是看不到任何要完的迹象。
而和新加坡的比較中,不能忽視新加坡在為人民安居而所作的努力,包括收回市中心高球場及私人用地來興建有合理居住環境的組屋,反觀特區卻是收回市區舊公屋地出售地皮建天價私人樓宇,而不太天價的私人樓宇多數都細得像單身公寓。在沒有安居,不能立業下,浮燥的大眾會是很好的火藥,為種種的藥引帶來精彩的爆炸。
而説新加坡也不得不提它的戰略位置與善於在強權間juggle,這些都是特區辦演不了的
不同的是特區是世界的特區,在吃國際飯,不獲得國際認同你就沒有合法性,現在正是如此。天天説依法合法外資還是一個個的離開,因這樣的特區和深圳上海有何差別?為什麼不直接在那裏落地?吃大灣區飯憑什麼叫廣州深圳鳥你?在拖大灣區後腿的又會是誰?
合法性不需要说服力,需要的是铁腕和行动。无论你们内心认不认这个合法性,只要你们没胆子搞武装斗争,只要香港特区继续能收到高额的财政收入,那么特区的合法性不言自明。
中央不需要你们认同,只需要你们服从。
@jling
好久不见,近来与HK的距离更近了
我想如果新加坡,东京和首尔的有任何借鉴的话是即使是发达经济体依然有很多发展空间。新加坡从落后于香港,反超到拉开有十年的发展距离更是如此。同时这几个城市虽然都有一定的民主政体,但寡头政治,贫富悬殊和商业巨头垄断的现象都应该算严重,但市民的不满并没有像HK那么强。似乎在起码东亚这个地方民众的对自身权利,自由和平等的向往是可交易的。香港150年来也大体接受了类似的安排。不知jling对你来说以一定程度上以政治平等自由换取良治+经济发展是可以接受的吗?
不會有港英夢,最多只是癡人說夢
@嘿嘿喲呦
好久不見,近來還好嗎?
補充一下,以經濟發展換取認同的方法在10年前也曾在香港實現過,那時的結果是總體經濟向好,但貧富差距愈來愈懸殊,到頭來能分享經濟成果的始終都是同一群巨頭。在許久之前我有論說過,香港作為一個已發展地區財富發展的空間相當有限,偏偏政府卻死守小政府的思維二十年間全沒進步,創造財富的方式全是「推出計劃」>「賣地」>「等待計劃自然發展」的死胡同無限輪迴。在這樣的前提中重提經濟發展,更多的只是財富再分配,不過分的是本地權貴的財,配的是跟中央有密切關係的新權貴而已。
雖然離題了,但文中所提996工作制的公務員是否具有永續性?
@madlex
感谢回复,这些政策当然会跟以前一样由港府提出并实行,北京只会“大力支持”而已了。我只是好奇大部分香港人心目中对“民主”的向往,是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
當年就有不少人是從內地逃難而來的(原因請自行尋找),離心力比較大是可以預期。但同一時期的統戰也創造了不少對大中華有憧憬的年青人,而這些年靑人對後輩的影響一直延續至大約二千年才逐漸衰退。
@嘿嘿哟呦
作爲有房產的香港人表示,首先你這個問題應該問下身在大陸的人民,此等好處,爲何共產黨未先考慮北上廣深這樣的一綫城市,共產黨轉了性變開善堂?其次,假使要分肥,肉從何處來,澳門人少靠賭即可贖買,樓價亦不便宜,香港黃賭毒全開都未見可以年年派錢。最後,有人問我給我中六合彩,換取我年年投保皇黨好不好,我當然願意,吹水姐。
想问问在这里尚无房产的港人,在政治收紧的背景下,如果北京计划让香港经济到2035年“翻一翻”到人均gdp接近十万美元的水平。同时保证大幅扩建住房让房价下降一半以上,加上由在港国企财政支持的扩大包括全民基本工资在内的一系列社会福利。你会签这个以政治自由换取经济发展和社会福利的中国特色社会契约吗?
這是帶有對港人嚮往殖民統治偏見,以偏概全的評論。所謂港英的美好年代,議會民主化可期,現在有嗎?那時候有法治,現在如何?
所以香港人只值得半世紀前的政治文明統治水平?
蘇聯都沒了,東歐都民主化了,還要拿著50年前的麥理浩給共黨統治香港的手法找正當性?!
有事嗎?!
“在票數上衝淡商界或是傳統香港建制精英的力量” — “沖淡”
有些諷刺的是,新的政制改革風聲吹響後,很多人批評北京要把香港倒退回「1970、1980年代」。不過,那個年代,難道不既是許多港人眼中的「美好過去」,又是北京也不會拒絕去設想的治港未來嗎?
不知道作者是不是长期在中国生活?作者对中国政治话语和政治议程确实有不错的知识,却认为中国党控制一切是通过“基层党组织”来实现,未免令人不能吃惊。后者可能是第一个三十年的主要治理模式,但无论改开之后,基层党组织除了在“新时代”发挥一些组织快闪《我和我的祖国》非常浅层政治化的运动外,由于它是高度依附于资本主义的公司结构(公司的党委一把手基本是公司本身的负责人,高校事业单位的一把手不管叫X委书记/X长都服从于同一个人事逻辑),几乎不可能作为党国权力毛细血管发挥任何作用。相反,在中国,党改造人民,在新时代则更多依赖于大众传媒和暴力机关;基层党组织在其中几乎不能发挥任何作用:举个例子,翻墙这件明显会影响到大众传媒“改造”效果的“危险”(对于中共统治)行为,即便基层党组织知晓也不会进行任何干预,而是由另一套独立的暴力机关&垄断电信商&法律来进行管制。
文章不错,当局或者说真的是过于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