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司法改革：司法系统即将全面“竞聘”，法官罢工上街抗议｜Whatsnew

墨西哥现任总统洛佩斯（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将迎来任期尾声，这位在墨西哥国内呼声极高但也争议不断的领导人显然不打算低调地结束任期。 洛佩斯主导的一项司法系统改革，近日在墨西哥再掀风浪，引发大量法官和司法系统内人士罢工和抗议，甚至影响到了墨西哥比索（Mexican Peso）汇率和墨国与美加两国的外交关系。

尽管反对声音不断，墨西哥国会还是动作迅速地批准了这项改革。

9月4日，墨西哥众议院通过司法改革法案。 其后，法案在参议院的表决过程堪称曲折——9月9日，就在表决议程进入白热化阶段时，持有决定司法改革命运一票的反对派参议员尤内斯·马尔克斯（Miguel Ángel Yunes Márquez）突然宣告“病退”，直到9月10日周二晚才回到参议院。 而此时他放弃了党派立场，将手上的关键一票投给了执政党。 至此，在反对党对尤内斯“叛徒”“诺夫”的一片骂声中，墨西哥参议院以86票多数成功通过法案，洛佩斯的司法改革正式被写入宪法。”

洛佩斯的司法改革，旨在对目前的司法系统重新洗牌，并将指定司法人员的权力交给墨西哥选民：在新的司法系统选拔框架下，从最高法院到基层司法人员的选拔都将由选民投票完成，原有的司法系统内部选拔新法官和司法人员的机制将成为历史。 新的司法人员选举将于2025年和2027年分两次进行，届时从联邦到地区的所有司法职位都将参加选举，堪称一场司法系统的“内部竞聘”。

同时，该项改革还将拆分现存的联邦司法系统委员会（Consejo de la Judicatura Federal），该委员会对司法系统的管理和监督功能将分别由新成立的理事机构（Órgano de Administración）和司法纪律法庭（Tribunal de Disciplina Judicial）承担，这两个机构的成员也将通过选举产生。

洛佩斯的执政党“国家复兴运动”（Morena）为司法改革打出的口号是——反腐败、反关系政治、加强司法系统的性别平等、以及最重要的——让司法系统“更贴近人民的需求”。

在“国家复兴运动”政府的官方宣传中，由人民选出的司法人员将能更有针对性地解决人民与司法系统打交道时遇到的障碍。

“国家复兴运动”已经获得了下届总统大选胜利，为何洛佩斯要急于推动这项司法改革？

不少分析认为，这是为了让“国家复兴运动”实现长期执政。

洛佩斯和其一手创立的“国家复兴运动”常被打上“民粹主义”印记，在过去6年执政期间，这一政府推动了一系列社会福利政策，包括对最贫困人口的现金资助、奖学金项目、基建和乡村项目。 反腐也是该政府的重要政治口号之一。 虽然关于这一口号的现实成效众说纷纭，但在反腐的旗帜下，“国家复兴运动”作为诞生不久的年轻执政党得以和有着腐败、威权历史的建制派政党切割，并树立了自己的合法性。

“国家复兴运动”在选举上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洛佩斯的继任者克劳迪娅·辛鲍姆（Claudia Sheinbaum）刚刚在6月份的墨西哥大选中代表“国家复兴运动”获得大胜，即将成为墨西哥第一任女性总统。 她被广泛认为是洛佩斯全面左翼改革的继承人。 此次大选中，“国家复兴运动”联盟还获得了参议院的多数和众议院的超级多数。 在行政权力本就强大的墨西哥，这一胜利显然为执政党扫清了大部分的立法障碍。

洛佩斯于今年2月正式向众议院宣布自己的司法改革提案，并积极推动其在任期结束前通过。 这可以留下自己的政治遗产，进一步强化“国家复兴运动”作为执政党的影响力，为他提出的野心勃勃的“第四次变革”铺平道路。

洛佩斯提出的“第四次变革”代表了他希望通过“国家复兴运动”执政在墨西哥引入的长期系统性改革，包含扶贫减贫、社会公正、消除腐败、教育公平、甚至重建国家形象和精神等一系列目标。 要完成如此大规模的改革，很显然一次选举胜利、一个总统任期是不够的。 基于目前的高支持率，“国家复兴运动”期待从甫获通过的司法改革中获得更大的收益。

然而，将司法系统选拔付诸选举机制的长期风险也不容忽视，此举无疑将使得司法系统更明确地“政治化”。 虽然“国家复兴运动”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但在墨西哥各个州和地区之间，对他们的支持情况也有着显著差别。

比如，在工商业发达的北部，民众对“国家复兴运动”的支持率低于更为贫困、更依赖农业的南部。 而就算在“国家复兴运动”的支持者中也有分化：对于现任总统的支持未必意味着对继任者的支持，更不一定意味着对“国家复兴运动”地方议员或政府首脑的支持——在墨西哥的一些基层地区，历史更为悠久的建制派政党，比如革命制度党（PRI），依然拥有不容忽视的号召力。

司法系统被纳入选举政治逻辑，固然意味着和过去的“黑箱选拔”告别，但也意味着墨西哥的司法独立性将受到新的挑战。

而司法系统的彻底洗牌前景，无疑触及了现任司法人员的利益，也让墨西哥国内对执政党潜在的权力扩张更加警惕。

司法改革法案开始众议院审议流程不久后的8月20日，墨西哥司法系统内开始了大规模罢工抗议，法官们占领了墨西哥城地标“独立天使”和改革大道，以表对执政党的抗议。 墨西哥最高法院大法官、司法系统委员会主席皮尼亚（Norma Piña）更是直接叫板改革法案，提出了自己的司法改革替代方案。 墨西哥最负盛名的高等学府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UNAM）法学系学生也在学院门口举牌游行，反对司法改革法案。

此外，司法改革还引发了国际市场的不安。 从疫情后就相对稳定的墨西哥比索汇率更因司法改革引发的争议应声跌落，于9月10日到达今年最低点。 其后虽然货币汇率企稳，但墨西哥和美国、加拿大的关系也出现震荡：8月27日，由于美国和加拿大表达了各自国家投资者对墨西哥司法改革引发后果的担忧，洛佩斯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暂停”与驻墨西哥的美国和加拿大大使馆的联系，并表示两国政府对该项司法改革的批评声音是对墨国内政的干涉。

随着洛佩斯继续尝试巩固自己的政治遗产，更多的政治争议或许也会陆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