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晴雨交替,满头大汗的陈强背着大背包、一身便装短裤、穿着人字拖鞋跶跶前来。他正忙着收拾行装——昨日才签好合约,后天凌晨就要飞往美国登船。疫情笼罩全球航运业,这次已是陈强第四次向代理申请上船工作,“希望今次走到啦”。
陈强自称“80后”,是一名三等船长。去年6月刚好完成合约回到香港,准备考取业内证书。一月底,2019冠状病毒疫情突然爆发,考试就一直延期,他等到现在,停业经已超过一年。与其在香港无所事事,陈强本来打算回归海上,不料疫情令航班大减,“澳大利亚、日本、韩国通通都走不了”。一直到上周六,船务代理终于成功购入机票,安排他到美国登船,展开未来半年的海上工作。
陈强离开香港的那一天,是香港连续录得破百确诊病例的第11天。
七月爆发的第三波疫情来得凶猛,每天确诊一百上下,爆发点遍布全港,市内人心惶惶。面对突然窜出且急升的病例,专家多次指出“豁免检疫人士”为疫情源头,更不排除由染疫船员传染;政府最初力排众议,后来也得承认漏洞。7月27日,香港理工大学研究所公布病毒基因排序报告,发现其中一条传播链的病毒基因与菲律宾输入个案关系密切,推断疫情源头与豁免检疫的船员有关。
多方矛头接踵指向,免检船员在质疑声中被推上了风尖浪口。现时全港共有33类人士获豁免检疫,仅为其中之一类的船员,造成的防疫漏洞到底有多大?7月29日,政府实施新一轮禁止船员换班的限制措施,又是否意味船员是他们眼中的疫情源头?最关键的问题是,港府有没有汲取首两波疫情的教训,于6月全然放宽船员换班前,建立完善的防疫策略堵塞漏洞?或许这样,第三波疫情就不会发生?
换班迫切:有船员已困海上17个月
香港自90年代起成为全球货柜吞吐量最高的城市之一。据海事处统计资料显示,2019年全年香港众港口货物吞吐量高达263万公吨。除此之外,航运业便利、运作高效以及收费合理等特性,同时间吸引各种船只来港进行维修加油及换员等作业。
自今年一月底疫情扩及全球以来,多国均祭出各种严格的入境限制,当中船员的换班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根据《国际海事公约》规定,船员在船上最长的服务时间应少于12个月。船长陈强指出,其所属公司旗下的船员合约时长一般为4至9个月,但有时候会因为港口不便利或航程延误,未能如期换班,故合约期通常都会有提前或延后一个月的弹性。
大部分船员通过空路飞抵船只所在地,接替现役船员。疫情之下多国航班中断,而各国对于船员的换班限制同步收窄,极大程度影响船员换班。据国际运输工人联盟(ITF)估计,目前全球约有30万名完成合约期的船员被困船上无法离开,另有相应数量的船员正在岸上等待接替。
香港船东会规管事务总监Gautam Ramaswamy在接受端传媒采访时,表示船员换班“是一个人道问题”。
他解释,船员本身于船上已经缺乏社交,当各国为防疫而加强换员限制,船员的回家之路更是遥遥无期。心理压力长时间无法得到纾解,情绪很容易一下子坍塌下来。Gautam说,自疫情开始至今,全球已有最少10名船员因过份抑压而自杀。
有多年海上经验的陈强认为,船员因抑压自杀并非没有可能。“本身他们都没想到要在海上这么久……坐了几个月‘水监’,不开心都可以理解。”
陈强记得,有一次在海上工作到第九个月,同一片海天天看着、工作日日重复,毫无起伏的日子让他的精神变得浑浑噩噩,“过得一日得一日……好像每一日都没有什么分别”。基于自己的经历,陈强不敢去想像,现在有船员在海上已经被困17个月,“可能到那时候人的脑子真的只会放空”。
除了船员的心理因素之后,无法替换船员亦会使得船东卷入法律问题。
拥有15年航海经验、曾担任远洋船船长的温子安向端传媒指出,自公约推出,并在各国海事局严谨执法之下,除了遇上风暴等突发事情需要延长合约之外,船员大多都能在合约期结束前完成换班。
在他看来,众船东之所以要求各国放宽换班限制,除了为船员心理健康着想外,亦有顾及自己的利益,“换不到班的话,船东都会害怕船被扣起来啦!”
根据《国际海事公约》规定,当船员合约期满仍未能完成换班时,船东在征得船员书面同意后可延长其服务期限,但当船员不同意延长合约时,则意味着该船员已不能合法于船上逗留。Gautam指出,届时船只已不能再进行任何贸易活动,且在到达港口时,船只或会遭到当地海事局扣留。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强调,全球贸易有90%的货物均依赖海路运输,无论世界经济如何倒退,但对于海运的需求仍然存在。陈强形容,这就是业界所提倡的“人停货不停”。
第二波疫情稍缓,六月海关即大开
东哥是香港中小型船务公司代理,在行内打滚10年,日常主要为船员安排往返机场与码头的交通,以及负责相关文件交接。他告诉端传媒,10年来公司虽历经风波,但工作从没有试过像今年这么波折,“真是来回地狱又折返人间”。
今年2月8日,港府因应疫情蔓延开始实施强制检疫,但明定部份符合特定条件的人士可获得豁免,当中包括货船、大陆渔船及收鱼艇船员等,同时只准许在香港进行货物装卸的船员换班。
据香港船东会统计,其管理或会员公司属下的远洋船只约有2200艘,船员合共约6万人,当中近9成主要来自印度、菲律宾与中国。但自2月开始,多国航空公司已先后大规模停飞往来香港的航班,当中菲律宾官方更实施对香港禁航,故实际上能够顺利来港并完成交换的船员并不多。
在东哥所属的公司,主要协助来港补给或维修的船只进行船员替换,但因相关船员并不处在政府豁免范围之内、同时多国航班又停飞,生意直接被打垮,生意大跌7成,“每月只得一单‘换人’”。
他没料到,5月一过,情况竟会突然转变,而且是“剧变”。
6月9日,港府宣布进一步放宽船员换班限制,所有来港船只的船员均可来港进行换班且获豁免强制检疫。同时,因应香港疫情缓和,各国陆续恢复香港航线,不到数日,远洋船迅即如贯而入。端传媒曾向海事处查询2月至7月抵港货船数目变化,海事处表示6月及之后的统计数字编制需时,暂时未能提供;但5月份抵港货船的数字已高达7725艘。
当香港民间的限聚令等防疫措施仍然生效,远洋船正挤满香港海域进行换班,较以往更多的船员正不断进出香港,而且没有进行正常检疫。
东哥指出,去年平均每月接待15艘船的船员进行换班,每艘约有20人,但自6月9日限制放宽开始,生意暴升至去年同期的两至三倍,“一日有4、5只(船)要换”,“做到人都癫!”。他强调这只是中小型公司的工作量,而一般较大型的公司估计每天更要接待20艘船或以上。
眼见生意回升,东哥一开始也感到高兴,“但做下去发现不对劲,无间地狱、古往今来,怎做都做不完”。
政府放宽措施非出于突然。早于5月疫情缓和之际,香港船东会及定期班轮协会代表曾就放宽船员换班措施一事,与运输及房屋局局长陈帆、海事处处长王天予等官员会面,就船员的困境和对航运的影响请求政府协助。有关建议最后由运房局提出,经卫生署评估风险后,再由政务司司长信纳并实施。
当时,船东会除要求放宽船员换班限制外,亦曾向政府提出具体放宽建议,并表示相信措施不会影响公共卫生,但部分建议没有被政府采纳。6月9日,香港迎来更多换班船员进出,惟入境检疫并没有显著收紧;不到一个月后,香港进入了第三波疫情。
邻近地区仍严格限制船员换班
7月5日,香港新增2宗本地感染个案,当中一名59岁男子曾于屯门内河码头“健荣饭堂”工作。当日,香港医学会传染病顾问委员会主席梁子超指出,不排除确诊男子与内河船员有关。随后数日,社区接触群组感染迅速爆发,更有多个抵港船员相继确诊。
本地确诊数字不断破纪录,没有人料到疫情重燃后会比之前更凶猛。虽然疫情源头至今未明,但在连续21日无新增本地个案的纪录下,政府专家顾问、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呼吸系统科讲座教授许树昌多次表示,豁免检疫的机组人员及船员,很可能是导致第三波疫情爆发的主要原因。
政府急急宣布书展延期,进一步收窄限聚令,限制堂食等弄得烽烽火火,人们除了骂政府外,也开始把矛头对准一众免检船员,甚至指向曾向政府游说的船东会。
回看船东会向政府游说的5月,彼时疫情已经缓和的中国大陆,仍仅允许中国籍船员登岸。新加坡亦虽开始逐步放宽船员换班要求,但明定只有符合四种特定情况的船员方可进行换班;另外,换班船员更需先在新加坡完成14日隔离才能登船。
在邻近地区仍严格限制船员换班的情况下,为何船东会仍游说香港政府放宽?Gautam向端传媒解释,船员换班的问题其实自5月开始变得越发迫切。(The problem of crew change started growing especially in May.)
他指出,出于人道原因以及国际运输工人联盟(ITF)于5月中旬定下死线,表明各成员政府应6月15日前采取行动放宽船员换班限制,否则逾期的船员不会再度延长合约。
香港船东会会员旗下合共超过6万名船员。Gautam表示,当中有数以千计的船员在合约逾期的情况下,仍未能完成换班工作。“作为雇主,我们有责任聆听员工的说法,所以我们向政府解释相关情况。”(We as employers are responsible to listen.)
回看时间节点,船东会向港府游说的举动,与国际运输工人联盟定下死线后给予的缓冲期吻合。然而,重点或不在于船东会向政府游说的原因,而在于政府后来的执行方式——船东会在游说期间向政府提出的防疫建议,均没获重视。
船东会“防疫建议”未获政府采纳
Gautam向端传媒表示,船东会当初向政府的提案,主要是建基于联合国国际海事组织(IMO)发出的换员指引。
端传媒翻查资料,发现国际海事组织于5月初,曾向包括香港在内的174个成员国家或地区政府,就放宽换班船员政策提出具体建议方案。当中,方案建议政府可在机场为换班船员、以及在船泊口岸为遣返船员进行病毒测试。
对此,Gautam强调,船东会于提案中亦有提到这一点——建议政府要求所有经机场抵港的船员来港48小时前,须得呈阴性的核酸检测结果;并在抵港后需重新接受检测,待结果确认呈阴性后方可前往码头登船。
从6月9日港府宣布完全放宽入境船员免检疫的规定可见,当局并没有采纳船东会提出的建议。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We don’t understand why.)”Gautam表示船东会亦不明所以。
后来随着疫情开始扩散,从7月8日开始,政府要求所有经机场抵港的船员,需前往位于亚洲国际博览馆进行病毒检测。此时,船东会再向政府建议,认为船员应在亚博等待检测结果后才能离开,“因为他们一直留在亚博,即使结果最终呈阳性,也不会为香港带来严重威胁”。Gautam说。(They remain at the Asian Expo, even they tested positive, they are not big threat to Hong Kong.)
“这是我们早已告诉政府的事,但我不知道为何没有推行。”他重复强调。(This is something we have already told them, but I don’t know why it wasn’t done.)
端传媒记者曾向运输及房屋局询问,有否采纳船东会提出的建议。运房局发言人回复时并没有正面回应,仅表示当时的措施是“包括由相关部门评估卫生风险及业界实际操作后而提出的豁免条件”。
“不用等result的检疫,我觉得不是宽松这么简单,简直是形同虚设。”东哥劈头一句,认为这是绝对的漏洞。
20美金,一张阴性检测报告
一般情况下,当远洋船只抵港并在锚区停泊后,需接班的船员就会由俗称“艇仔”的交通船接载到公众码头登岸,然后由船代理载往机场离境。同一时间,船代理会接载经空路抵港的船员往码头登船。
一环扣一环,一众接载船员的司机和“艇仔”成为了换班船员的紧密接触者,在漏洞前硬接风险。
在疫情之前,东哥通常一手包办船员点对点的交通接送。自6月9日后,运输链突然加速,工作忙不过来,他只好找外判车手帮忙。七月底,东哥接到卫生署通知,其公司接待的船员中有人验出确诊,但该名船员经已登船离开香港。东哥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仅是“找出哪一个车手载过他”。
早于6月30日,卫生防护中心接获中国海关通报,表示有11名船员于宁波登岸后确诊,当中9人稍早前经香港登船,并曾入住荃湾帝盛酒店。不过当日,“港区国安法”准备刊宪的重大消息于香港引发回响,人们并未有对船员感染个案予以过多关注。
随着第三波疫情数字的跃升,7月10日,卫生署规定所有经机场抵港的船员来港前48小时内,须取得呈阴性的核酸检测结果;抵港后再须留下深喉唾液样本进行测试。但仍然可见的是,部份船员虽持有阴性报告,却在抵港之后迅即出现病征或被验出确诊。
这些来自外国的检测报告可信度存疑,有船员向端传媒透露,在船员输出大国菲律宾,就有人以2到20美金的价格向船员出售伪造的阴性检测报告。早前新加坡亦发现有换班船员篡改检测结果,官方随即收紧换班政策。
伪造检测报告,业界早有耳闻。航海经验丰富的温子安对假检测报告并不感到意外,“这么久没有上船没有收入嘛!20元讲真对一些菲律宾海员来讲不是说很贵……他们愿意冒这个风险我觉得都不奇怪。”
陈强也认同,部分船员或者“黑心代理”的确可以以此躲过政府要求,因为“另一个国家的人很少会这么着紧你的报告是不是真的。”
端传媒就假检测报告向Gautam查证,他表示曾听过相关传闻。不过,他认为船东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因为如让染疫船员登船,就会像现在南丫岛海面的六艘货船一样,无法按计划开展航程,导致经济损失。
7月23日,卫生署证实有6艘货船因有船员确诊,导致合共140名船员正于南丫岛海上隔离。24日,医学会传染病顾问委员会主席梁子超坦承,港府难查证报告真伪,“就算可以查,卫生署人员都未必有时间每份报告去查”。而截止当天,海事处表示已有约一万名抵港船员获豁免检疫。
豁免检疫不符合公众利益?
陈强认为,政府对船员的检疫措施是拦截病毒至关重要的环节。“如果香港做得好些,你又要negative(阴性报告)、之后让你在禁区里面就不要周围去,然而直接上船的话,船员能够传染给人的风险就可以减到最低……但是他们(香港政府)就没有这样做。”
回看疫症汹汹前来的初期,面对专家对豁免船员收紧检测的建议,政府多番强调香港依靠外地供应物资,停止豁免检疫不符合“公众利益”。
“但运货还运货,换人还换人,完全是两个concept。”东哥驳斥,政府的说法是“偷换概念”。
“香港换不到就去其他可以换的地方换啰。要不你就提高门槛、加强检疫程序,不是随便放人进来。”东哥说来火滚,虽然身为高危一族,但他说自己并不担心,“只系睇唔过眼政府唔做野又或者做错野,从而害死香港人姐!”(只是看不过眼政府不做事或做错事,从而害死香港人)
事实上,政府相关部门对放宽船员换班的工作,一向有进行持续关注与建议,但这并不代表层层漏洞得以填补,防疫界线也不见变得坚固。
从6月8日、即港府全面准备放宽船员换班前夕开始,海事处已不时向船务代理、船公司发出指引,建议代理须为换替船员安排住宿及点对点交通等。但因相关指引版本屡变且并非强制性执行,“有时我地都俾呢啲‘指引’搞到头痕。”东哥说。(有时候我们被这些指引搞得很乱)
曾任船长的温子安亦指出,船公司无权利要求船员跟从非法律上的指引。这个时候,即使相关部门对船员换班的建议和指引如何缜密不透风,如果没有首长下放的法律效力,一切都只能流于空谈。
“放宽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些细节位你一定要做好,不然就会影响到香港市民。”温子安说。
“全球都有轻微的掉以轻心”
7月29日,港府终宣布收紧豁免检疫政策,暂停所有客船和没有在港处理货物装卸的货船船员换班,而经机场来港换班的船员需做深喉唾液测试,并须等待结果。
东哥还没来得及从忙乱之中回神,工作又一下子重新归零。
面对政府“一刀切”地提高换员门槛,东哥不忿。他在措施实施前打电话问卫生署港口卫生科:“政府措施的rationale(理据)是什么?”职员回答:“rationale?无嫁,夹硬讲咪系政府为左抗疫啰。”(理据?没有的呀,硬要说就是政府要抗疫啰)
他一脸错愕,质疑推行措施的官员根本完全不理解行业的运作,“只是见到全港市民不断骂船员有豁免(检疫)就怕死,想‘一刀切’逃避责任。”
“政府现在的措施做得太过了,而且也更具政治性。”(It is too much and it’s more political.)Gautam认为,政府只需要采取他们的建议,就已经可以避免病毒传播到社区的风险,“但现在政府为了讨好市民而收紧一切措施。”(But they have pleased to whole citizens.)
现时,全港共有33类人士获豁免强制检疫。据资料显示,自2月到7月22日,累计最少有超过29万人免检疫入境。虽卫生署并没有就各类人数进行统计,但若除去早前海事局公布的一万名船员人数,仍然有近28万人存在疫情风险。
七月底政府做出了若干政策调整,自机场入境的船员已需要相对严格的检疫,但是,经海路入境的船员仍旧只需要进行医学观察,不用强制检疫。
注:“医学观察”指有关人士须戴口罩和每天量度体温,如身体状况有任何异常须呈报。
有业界人士指出,由于船员已长时间在海上工作,相对处于一个与病毒隔绝状态(isolated situation),所以换班时带菌上岸的风险并不高。
Gautam甚至认为,船员上岸受到感染的威胁比港人更大。不过,他也不能作一个确实的保证——“除非船只去过一个有大量感染的港口,而相关的人又上了船……除非有这种情况。”
陈强则根据自己的航海经验,认为远洋船员染疫有可能发生。“比如香港和马尼拉很近,几日就到。”他指出,如果船只来港前,与上一个港口停泊相隔的时间都在14日之内,就会有风险。
一语成谶,8月4日卫生署向传媒更正,早前南丫岛货船的6名确诊船员中,有一名船员实际上于7月1日从菲律宾登船,3日后船只先到深圳盐田港停泊落货。7月11日,船员随船抵港,但因出现病症后送院确诊。船只由高危出发地到抵达香港,整个航程时长并不足够14日。
直至现在,从海路入境的船员仍然不需强制检疫,政府只要求船只在港停留期间船员不得登岸;须换班的船员在离船后,由代理直接送往机场登机。
政府政策频繁的改变与收窄,不仅影响了行业的生存,更刺激着市民的神经,改变对船员的观感。陈强认为,现时大众的目光都投放在船员的一举一动身上,但对于船业的认识却是太少。直面大众的负面评价与指骂,他坦言自己感到有点无辜。
他喃喃道,“现在措施真的做得不是太好,那别人觉得有危险都是正常、都是可以理解。”
访谈结束之后,陈强继续再背着沉甸甸的大背包、脚指紧抓那双人字拖鞋跶跶的去准备登船的行李。他说,现在买得最多的就是口罩。虽然疫情期间,船上会有口罩提供,不过每人一天只有一个,他觉得不够。说着说着,陈强“啊”了一声,他记起自己还没有买防晒用品……
对于疫情下的船员而言,陈强也许已是幸运的——既没有滞留在海上,也能够顺利回到船上工作。8月1日早上,他告诉记者,自己已经抵达美国登船。不过,陈强说,当地的船员检制措施实行起来,和香港一样都有漏洞——船务代理并没有按合约说明般,由机场点对点接送他到码头,而司机在路途中曾经下车购买东品,在多人聚集的地方活动。
“全球,都有轻微的掉以轻心。”
(尊重受访者意愿,文中陈强、东哥、温子安皆为化名。)
好文呀,我一直都有留意這位記者
寫得很詳細,防疫措施不對症下藥,難怪疫情會越來越失控。
可以瞭解多點業內實際運作和無奈的好報導。
目的已達到,自然可以不再理會船東會的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