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赢了第一场辩论？我们问了现场观众、网民和民调

“毫无疑问，特朗普赢得了辩论，再一次证明了他是美国此刻最需要的领袖。” 26岁的Aliza Romanoff从特朗普对阵希拉里首场辩论的现场步出，笑容满面。她是400位特朗普阵营邀请的现场观众之一，在她看来， 当晚的特朗普与往常一样，坦率敢言，表现真我。

“赢的当然是希拉里。” 同样在现场看辩论的19岁穆斯林女学生Farimah Mozawalla的判断截然相反。她和两个女同学站在会场路边，吱吱喳喳讨论辩论片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纽约长岛霍夫斯特拉大学（Hofstra University）是这次辩论的会场，在这里读书的Mozawalla幸运地抽中门票，成为300名学生观众的一员。“跟我之前想的一样，希拉里显然更适合这份工作。”她尤其满意希拉里提到，美国穆斯林族群是阻挡ISIS极端思想渗透国内的第一道防线。

万众瞩目的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首场辩论落下帷幕，此前估计有超过一亿人收看，媲美美式橄榄球“超级碗”赛事，有望成为史上收视率最高的辩论。对特朗普和希拉里来说，比收视人数更关键的是，有多少选民被他们打动了？有一种观点认为，两人都没有在首场辩论中取得一面倒的大胜。 不少在辩论前已有心水候选人的选民，没有因首场辩论而改变心意，许多没拿定主意的中间选民则依旧观望。

美国各网站在辩论后马上得到的网友投票统计来看，大部分网站调查结果，都是特朗普赢得了辩论。但是，专业民调机构，对登记选民做的更加严谨的调查则显示，希拉里赢了。

这或许与特朗普动员“死忠粉”的能力强大有关，他们未必是大多数，但是最活跃。主流媒体在说“希拉里赢了”，便激发了特朗普粉丝的热情。网络的开放式调查，给特朗普粉丝提供了平台。而登记选民回答问题时，则更为谨慎。

特朗普与希拉里虽然支持率接近，但所谓“中间选民”大多集中在共和党阵营。21岁的大学生David Lovas若有所思地走出会场，他还不能决定，六周后要在自己的首张大选选票上选择谁的名字。他自认议题取向和共和党立场接近，他却对特朗普仍有疑虑。

今晚他胡扯太多了，一直重复自己，像是一张坏掉的、一直跳针的唱片，没有清楚表达观点。我想，希拉里赢了辩论。

Lovas说，这场辩论将原本倾向于特朗普的他更趋中立，他回家后还要重看录像，留意他们在接下来两场辩论中的表现，才能作最终决定。

对于特朗普积极进攻的表现，各人有不同的解读。“特朗普完全搞砸了，他不停打断希拉里，像个小孩子似的，太不成熟了。” Mozawalla摇摇头说：“插嘴可不是外交之道。”Romanoff 却认为，这是特朗普富有激情的表现，他以强大的求胜心成功多次反击希拉里。“当他成为总统，他会用这份为自己而战的激情来为我们的国家争胜。” 她眉飞色舞地说。她分析，特朗普作为成功的生意人，个性“绝不会差到哪里去”，与外国领袖谈判时，他一定会适时调整自己。

她们对希拉里有共同评价：她镇定稳重、辩才出色、表述清晰。“就算是在两个矮子里面挑高的，起码希拉里是有总统风度和政策经验的，她值得这份工作。” Mozawalla的眼神中充满骄傲。当我提到希拉里，Romanoff耸了耸肩。

希拉里就是希拉里，发言都是反复演练过的，句子都非常长。

“这正是她欣赏的特朗普的即兴、直率风格的反面。“上周希拉里躲在酒店里背书，特朗普可都在各地出席公开活动拉票。”

辩论前，特朗普阵营在发给支持者的邮件中放出两张照片，一张是特朗普人头攒动的拉票活动，一张是空荡荡的体育馆，以此调侃希拉里在辩论前一周减少公开活动、闭门“做功课”。特朗普也发Twitter配合说：“希拉里又放假了。她需要休息。祝妳睡得香，希拉里。辩论场见！”

曾竞选参议员、两次参选总统的希拉里是近年来参加政治辩论最多的政治家，她打过约40场选举辩论。然而，这次她面对的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对手。连希拉里本人都承认，她无法预料特朗普会展现哪个人格。“可能他会试着表现总统风度、展现前所未有的气场，又或者他会一站上台就开始侮辱、攻击，尝试得分。”希拉里曾这样说。

力求万无一失的希拉里在辩论前三日都到离家不远的酒店准备辩论，每晚11点后才回家，似乎是有意适应晚间辩论的作息。据悉，希拉里反复看特朗普初选辩论的录像，记录他发怒的情境。而特朗普则只在辩论前一天在新泽西州的高尔夫球场和顾问们见面，就着芝士汉堡和苏打水谈论了辩论策略，据称没有进行模拟辩论。

特朗普阵营的发言人Jason Miller在辩论前表示，希拉里过度准备辩论，显示出她是一个贪恋权力的职业政客，而特朗普不会彩排30秒钟的‘罐头’演讲。“显而易见，我会准备。但我不想一下子练习太多，那样你就不是真正的你了。”特朗普在辩论前对媒体说。事实上，特朗普已经“偷偷”准备多时了。在辩论几周前，他打破即兴演讲的常规，开始按演讲稿发言，以练习深入谈论政策细节，从党内初选中的“表态”向大选中针锋相对的“攻防”转型。

史上悬念最多的“超级辩论”

希拉里VS特朗普的首场辩论估计有超过一亿人收看，媲美美式橄榄球超级碗赛事，有望成为历史上收视率最高的辩论，其中六成观众是首次关注大选详情。2012年奥巴马与罗姆尼的第一、二场辩论，平均收视人数仅为6640万。

希拉里VS特朗普之所以能成为创收视纪录的“超级辩论”，关键在于悬念重重。一是目前选情争持激烈，最新民调中两人支持率只差3%。二是希拉里和特朗普的对比强烈，一个是前第一夫人和国务卿、职业政客，一个是娱乐、商业大亨。两人政见迥异，自初选以来隔空针锋相对，在辩论中会擦出怎样的火花，难以预料。第三，两人都非常不受欢迎，最新的路透社民调发现，分别有58%、55%的选民表示，不喜欢特朗普和希拉里。这还是美国历史上首次有一男一女候选人站上总统辩论台，激荡出与清一色男性政客辩论截然不同的气氛（奥巴马与希拉里争夺过党内提名）。

另外，特朗普无疑是一个刺激收视率的明星。连希拉里阵营的新闻秘书Brain Fallon也承认，特朗普的真人秀个性（showmanship）使他成为“辩论中可畏的对手”。由于外界对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和争议性言论的关注，共和党党内辩论时，CNN和福克斯电视台（FOX News）都录得破纪录的收视率。

观众嗅到了戏剧性和不确定性，连经验丰富的政治分析师都只能”expect the unexpected” （预期它的不可预期性）。

“我只能确定希拉里会出现在辩论中。我甚至都不能确定特朗普会不会现身。”有超过30年选举民意调查经验的Whit Ayres在辩论前对端传媒说。在本次大选中辅助卢比奥（Marco Rubio）的Ayres是共和党的资深政治分析师，他预测：“以及无论特朗普做什么、说什么，他的死忠粉丝都会觉得他说得对。”

Ayres还指出，本届大选有一个显著特征：人们花了更多时间讨论候选人的个性，而非政策。“而辩论又是个性的碰撞，这让辩论在这次选举中变得尤为关键。”

电视辩论历史

建立能吸引选民的电视形象从此成为候选人的一大考验，除了辩才、外表，连幽默感、身体语言都会成为影响因素。演员出身的里根不仅形象良好，还十分幽默，连辩论对手都被逗笑了。

在与克林顿辩论时，老布什低头看表的举动被观众认为有失尊重。戈尔对上小布什的辩论中，戈尔在完成个人论述后多次叹气，显示出极度紧张后突然放松的状态，个人形象大大减分，也让事前不被看好的小布什出人意料地通过辩论扭转局势。

历年调查显示，辩论对最后投票结果的影响不是决定性的，除了戈尔对小布什那次，对小布什的支持率上升有很明显的影响。换句话说，候选人或许不能通过辩论赢得选举，但可能因为辩论输掉选举。

美国史上第一次电视直播的总统大选辩论发生在电视机普及之初的1960年，辩论双方是时任副总统尼克松和初出茅庐的参议员肯尼迪。在荧幕上，肯尼迪显得镇静自如，辩才不错的尼克松拒绝化妆、不时擦汗，形象扣分。当时流传一个说法：听电台的人认为尼克松赢了辩论，看电视的人却青睐肯尼迪。

一项关于大选辩论的研究发现，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电视辩论可帮助观众理解候选人的政策，但同时，电视观众倾向于以候选人展现的形象个性论成败，而不是政策内容。因此，对本来就青睐于某个候选人个性的选民来说，电视辩论不太会影响他们的偏好。

相比之下，电台听众会综合候选人的个性和政策来评判胜败，而且在评价个性时，主要关注候选人的领袖才能。而看到画面的电视观众评判候选人个性时，除了关注领袖才能，还看重候选人是否正直。

研究社交媒体的霍夫斯特拉大学传播学院助理教授吴静思认为，社交媒体也让选民们更加“固执己见”。社交媒体盛行的当今，无论是候选人、重要幕僚、活跃支持者，只要有Twitter账号和一定数量的追随者，就成为自媒体。不少选民只会关注与自己政见相近的“大V”，能看到都是一边倒的论述。“两方有针锋相对的观点，而且两方阵营都认为自己掌握大量‘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