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机长告知已经进入了香港领空时,机舱里的挂钟刚过了晚上八点半。我很疲倦,一路却没睡,地堡里老者的话一直在脑袋中盘绕。说是盘绕,因为我只一直反覆又无助地想到他的话,没有加以判断、分析、以及作出任何结论。
“你很幸运,一般人穷一辈子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你要作出决择……”他声音如梦魇。
我放弃想,问机长何时降落,说普通话的机长却一脸诧异:“你是说飞机吗?咱们不会降落啊,这就回头飞北京了。”我皱眉,没听明白。他又说:“反倒是何主任您,您差不多要准备『下降程序』了吧?”
事情发展到今天,经历过大风大雨的我,甫听到这句话即觉不妙。是的,某个更疯狂的事情正等待着我……
梅菲定律,事情总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果不然 是。我们要以自己的方式回到香港。
机舱厕所门这时打开了,一个铲平头装的彪形大汉步出。大汉从地堡出来就一直跟着我,说是保护我安全,说实在就是监视我的意思。他介绍过自己的名字我却不记得了,在这姑且叫国安男吧。国家男听到我们的对话,一脸不好意思说:“哦,对了,上飞机前忘了跟何主任您说,因为在港英入境处的纪录中您是离境了,如果咱们从正常途经回香港,英国方面是一定会知道,这会影响咱们部署。”机长这时也补充:“而且香港的启德机场和石岗机场也是给英军控制,咱们只要一降落,少不免会给搜索,到时候所有部署就会泡汤了。”我心里大石一沉,心想千万别要跟我想的一样。机长继续说:“所以,何主任您要准备『下降程序』了。”国安男从柜子里抽出两个背包,大大沉沉的灰色背包,其中一个交我:“来,快点穿上吧,咱们这就要跳伞了。”梅菲定律,事情总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果不然 是。我们要以自己的方式回到香港。
五分钟后,私人飞机后方的舱门打开了,寒风拂面。国安男站在边缘,我站后,他抵着风声大声喊道:“跳出去!心里数十秒,然后双手拉两边的红色绳子!”他一顿,却没有说下去。我才发觉他是说完了,我紧张:“什……什么?就这样简单?没有其他应该注意的地方吗?看电影里的飞机跳伞人家都戴着氧气面具的,我们怎么只得两个背包?什么也没有?”国安男咧嘴一笑:“那是高空跳,两万尺以上就要了,别担心,咱们这是低空跳,不会缺氧,只会不够时间开伞摔死。”
我急忙指正:“不!我恨透了云霄飞车,我从来不玩那种东西的!”
我更惊,国安男一拍我肩:“别焦急,你会爱上的,就跟主题乐园里的云霄飞车差不多。”我急忙指正:“不!我恨透了云霄飞车,我从来不玩那种东西的!”国安男说:“那也没差,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跳伞刺激多了。”这时候,舱门旁边一颗红色灯泡亮起了,广播器里是机长的声音:“准备,十!九!八……”国安男一点头,手上抽着我:“来,你先。”我大惊:“不是你先吗?我什么都不懂啊!”国安男非常认真:“就是因为你啥也不懂,我要在后看着你啊!”他使力一推,我被带前,鞋尖跟丈深渊距离不够半枝铅笔。
我看着机舱外的云朵是白色,如雪柜中时会喷出的白色冷气,不知是幻觉还是身体的肾上线素影响,我居然嗅到一种苦涩味。云朵是苦的,这我才知道。“啊,对了。”国安男像想起了什么:“香港今夜下着雨,穿过云朵的时候可能会有闪电,千万别要被劈中哦。”
我大吃一惊。
什么?!
这时候,机长的倒数来到尽头“三!二!一……”“噔!”红色灯泡转绿,机长没有念下去,反倒是国安男一叫:“跳!”随即在我背上猛推!
“我—”
我很想再说什么,却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听得霍霍风声。
寒风在耳边继续吹,我不禁想,自己到底下坠几秒了?是否已经错过了开伞的最低高度?这样下去是否会摔死?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机舱里,机舱变成了夜色中的一点,在我头上某个位置,愈来愈远。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下坠,心里一惊,确实地感受到那种急跌的离心力。
我努力遵从国安男的话,保持冷静,倒数十下开伞……八、七、八、七、八、八、八……却不果,人类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没法子保持冷静,倒数念了人个数字,理智就因为恐惧而再次崩溃了……寒风在耳边继续吹,我不禁想,自己到底下坠几秒了?是否已经错过了开伞的最低高度?这样下去是否会摔死?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一把声音:“开伞!开伞!”是国安男,他正在我头顶远处,背后正拖着一扎绳索,连系着一个花卉般的黑色降落伞。霉下一秒,视野消失了。我因急速下坠而没入了云层,是雨云,因为感觉到脸上湿湿的。刹那天地一闪,“轰隆—”,闪电行雷,就在我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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