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

戴普安柏案:TikTok的审讯、全程直播以及迷因化的家暴痛苦,你如何看案件衍生的现象?

你如何看长达六个星期的庭审全程直播,让两位当事人的家暴痛苦叙述被社媒“梗化”?

2022年5月26日,美国荷里活影星尊尼特普控告影星前妻安芭赫德诽谤,尊尼特普步入法庭。

2022年5月26日,美国荷里活影星尊尼特普控告影星前妻安芭赫德诽谤,尊尼特普步入法庭。摄:Michael Reynolds/Pool via AP/达志影像

端小二2022-06-03 发起

你关注戴普诉安柏诽谤案了吗?这对荷里活昔日夫妻叙述完全相反,指控对方为“施暴者”,你如何看?

法院判决前舆论一边倒支持戴普,嘲弄安柏,推特甚至出现#Mentoo话题趋势,你如何看?

你如何看长达六个星期的庭审全程直播,让两位当事人的家暴痛苦叙述被社媒“梗化”?

6月2日,受全球瞩目、荷里活影星强尼·戴普(Johnny Depp)与前妻安柏·赫德(Amber Heard)互告诽谤官司判决出炉。法院判决戴普胜诉,安柏须赔偿戴普1000万美元补偿性赔偿和500万美元惩罚性赔偿,总计1500万美元。但因该州规定的惩罚性赔偿金额有上限,最终安柏实际赔偿金额为1035万美元。

同时,法院裁定戴普通过前律师亚当·沃尔德曼(Adam Waldman)在《每日邮报》发表文章对安柏构成诽谤,安柏获得200万美元的补偿性赔款。

戴普与安柏与2015年在美国洛杉矶结婚,但翌年5月安柏向法院申请离婚,并申请取得针对戴普的临时限制令,称自己是家暴受害者。2016年8月,两人达成和解协议,安柏获得700万美元。

但彼时戴普已因“家暴”面临著不小的质疑,2018年4月,英国《太阳报》以“wife beater”称呼戴普,6月戴普起诉《太阳报》,但最终败诉。同样在2018年,安柏在《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称自己曾遭遇家暴,文章并未指名道姓,但戴普因这篇文章受到公众讨伐。

2019年2月,戴普就安柏发表在《华盛顿邮报》的文章起诉后者诽谤,他还称安柏“施暴者”,索赔5000万美元。次年8月,安柏反诉戴普,称其在推特策划了一系列活动,对其演艺事业产生严重影响,要求1亿美元的赔偿。

如今整整六周,这对昔日夫妻在法庭上互相揭短,将个人隐私暴露在直播镜头下。

“我是受害者”

过去六周,戴普与安柏各执一词,坚持声称对方是“施暴者”,自己才是“受害者”。在法庭上,人们看到两位荷里活影星用私人影像、录音、私讯记录作为证据,攻击曾经的爱人。

戴普放出的一段录音中,安柏告诉戴普她“打”(hit)了他,但没有“揍”(punch)他,他还表示安柏曾在床上排便,这也成为社交媒体讨论最多的片段之一。而安柏方呈交了一份戴普与友人的聊天记录,其中戴普表示想“烧死”安柏,对此,戴普称这只是玩笑。此外,安柏还播放了一段戴普暴躁甩柜门及扔东西的影片。

在法庭中,戴普声称自己从未“打过”(struck)女人,他称自己的母亲有暴力倾向,从小生活在家暴的阴影中,并指安柏与他母亲一样,曾对他施暴,甚至曾切断他的手指。而关于这场争执,安柏有著完全不同的叙述,她声称戴普用瓶子实施性侵,并用破碎的酒瓶抵住她的下巴,用“划破”(carve up)她的脸。

安柏与其律师团队表示她遭受了戴普的身体暴力、情感暴力以及性暴力。

在总结陈词中,安柏的律师表示,一戴普确实家暴了安柏,二即便没有,安柏在《华盛顿专栏》发布的文章也不构成诽谤,因为没有提到戴普的名字,也没有直接强调安柏对戴普的指控。其律师还表示,只要戴普打过安柏一次,那么安柏就该胜诉。

而戴普及其律师团队则坚持表示,安柏才是“施暴者”,她“编造”了一个故事,对家暴指控未能提供有力的证据,如“就医证明”等,而这些谎言并毁了戴普的生活。他们希望陪审团可以把“戴普的生活”还给他。

全民参与的审讯

该案于美国弗吉尼亚州开庭审讯,当地法律允许媒体在征得法官同意后进行录像和直播,而全程直播让全世界的网民都参与到这场审判中,其中重量级的明星证人、惊人的爆料等元素使其成为社交媒体的头条热点,掀起一阵阵巨浪。

在过去六周,该案在各大社交平台占据“趋势榜”,成为无数内容创作者的首选话题,而主流是美化戴普、嘲弄安柏。

推特上,很难找到一个支持安柏、认为戴普有罪的网帖。《纽约时报》评论家阿曼达·赫斯(Amanda Hess)写,安柏擤鼻涕,TikTok上便有人指责她在法庭上吸食可卡,戴普在律师旁边调整了一根电话线,该动作被褒奖为绅士行为。

这场审讯被许多媒体称为“世纪审讯”,同时也有《纽约时报》《卫报》《独立报》等媒体也将其称为“TikTok的审讯”——戴普诉安柏诽谤案在这一Z世代聚集的社交平台受到极大关注。

NBC新闻主持人凯特·斯诺(Kate Snow)在戴普诉安柏案特辑中提及,许多年轻人认为该案是他们这一时代的“辛普森案”,后者也是在电视上全程直播,引发全美范围的大讨论。

也有不少人认为媒体全程直播提高了该案的透明度,并以此指责去年底的“格希莱恩·麦克斯韦尔(爱泼斯坦的前女友)案”被媒体有意掩盖,而事实上,这是由于美国各州关于庭审现场直播的规定不尽相同。

戴普诉安柏诽谤案在YouTube频道“Law&Crime Network”全程直播,频道董事长瑞秋·斯托克曼(Rachel Stockman)接受《独立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每天有900万人观看两位荷里活影星对簿公堂,同时其中60%的观众是男性。

《独立报》报导还采访了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教授及律师韦恩·科恩(Wayne Cohen),后者指出,全程直播的情况下,很难说大众对司法公正没有影响。直播镜头前,证人会考虑大众会对自己的话作出何种反应。一位心理医生——安柏方的第一位证人就因其发言遭受了网民的炮轰。

在社交媒体上,该案还引发了关于家暴的“性别之争”,推特出现了#MenToo的话题趋势,明显在呼应于2018年兴起的#MeToo运动。社交平台上网友们对#MenToo话题看法不一,有人认为男人亦可能成为家暴受害者,而#MeToo运动的核心内涵便是支持每一个遭受侵犯的人勇敢发声;也有人认为这是#MeToo的倒退。

对家暴议题的影响

戴普胜诉了,但律师丽莎·布鲁姆(Lisa Bloom)对BBC质疑法院的判决“不一致”——为何安柏发表在《华盛顿邮报》的文章对戴普构成诽谤的同时,戴普前律师称安柏关于自己遭受虐待是谎言也构成诽谤?她认为安柏有上诉的空间。

与此同时,不少学者、专栏作家担忧家暴幸存者未来的处境,将受到戴普安柏一案的负面影响。

安柏与戴普在法庭上都宣称自己是“家暴受害者”,并且他们在回忆这段关系时都表现出了痛苦。心理学家、作家莎瑞·波特温(Shari Botwin)在NBC特辑节目中表示,两个人都有著悲惨的童年,他们要对著直播镜头告诉所有人自己遭受暴力的经历,而社交媒体上许多短影片、迷因图嘲弄、“梗化”这些经历,这将给当事人带来极大的羞辱感,并且有可能导致许多真正受到家暴的人不敢为自己发声,选择逃避。

这也是《卫报》专栏记者莫伊拉·多尼根(Moira Donegan)担心的,该作家将戴普诉安柏诽谤案称为“大众的厌女症狂欢”,认为判决将对暴力幸存者产生致命打击,女性将进一步避而不谈遭受男性暴力的经历。

《滚石》杂志高级记者迪克森(Ej Dickson)在其最新文章中表示,家暴受害者及幸存者组织倡议者们告诉她,数以百计的家暴幸存者因观看了戴普安柏案庭审而撤回诉讼。

你认为戴普胜诉还将带来哪些影响?

文:端传媒实习记者陆眉间

本刊载内容版权为端传媒或相关单位所有,未经端传媒编辑部授权,请勿转载或复制,否则即为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