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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为“聪明人的语言”?语言的单一化对民族身分认同有何影响?

讲方言很俗?听上去就买不起昂贵的东西?语言之间有高低之分吗?

2020年6月18日南非开普敦,高中的学生在疫情期间上课。

2020年6月18日南非开普敦,高中的学生在疫情期间上课。摄:Roger Sedres/Gallo Images via Getty Images

端小二2021-05-17 发起

讲方言很俗?听上去就买不起昂贵的东西?语言之间有高低之分吗?

要同化族群,第一步可能就是要抛弃少数的语言,但两者之间到底能否共存?能如何共存?

当方言消失后,一个民族将面对怎样的文化危机?我们可以如何拯救它?

语言除了是沟通的工具,更是文化的载体。语言背后,反映出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世界观等。在人类文明出现以来,人们就创造了五花八门的语言。一个国家,也会因应地区而产生各种地区的方言。在正式的语言以下,方言更是代表了民间文化的底蕴,地域文化的象征。然而,为了一个国家之间的族群沟通顺利,现今的语言开始趋向标准化、统一化,令地区民族渐渐失去独特性。

在非洲不同的地区,共有2000多种的方言。单在尼日利亚,就有超过250种方言。非洲的语言大致可分为四大语系,包括:亚非语系、撒哈拉语系、刚果语系和科伊桑语系,真正体现语言多元化。但这样的多元化语言环境却同时衍生另一个语言问题——地区之间的人民难以交流。为了同化地区,作为全球第一语言的英语,就筑起了沟通的桥梁。

然而,英国广播公司(BBC)的一则报导指出,在非洲长大的儿童因被迫说英语,现面临身份认同危机。

不懂英语的非洲小孩就会被欺凌?

报导中,Khahliso Amahle Myataza 和她的家人来自南非约翰内斯堡的小镇索韦托,他们一家主要以索托语、科萨语和祖鲁语沟通。而 Khahliso 则会根据交谈对象来切换语言。然而,Khalhiso上小学时,她和家人就搬到城市的白人社区,后遭受欺凌。

她在访问就表示:“我曾因不知道如何正确地说英语,不知道某些单词的发音而受到严重欺凌。”所以,“为了学习英语,当时的我故意亲近白人小孩,避免和黑人小孩联系。但那真的很难。”

事实上,小镇也有很多处于类似困境中的黑人小孩,但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来往,因为他们都不想与不会英语的人交往。她表示:“当我和妈妈一起去餐厅时,职员听到我们说索托语、科萨语时,他们就假定我们不是来买昂贵的食物。当他们听到我或弟弟说英语时,他们就会特别热情。”现时操一口流利英语的 Khahliso 发现,自己与人对话时已无法不使用英语单词——她甚至描述自己是“英语的殖民”。

Khahliso 说,如果她能回到过去,她将以不同的方式来学习语言:“我会允许这些语言共存,并在一个空间中存在—因为它们可以共存。我的姐姐和我的朋友就证明了这一点。”又指,“同化族群,并不需要抛弃我的语言,或完全停止说科萨语和索托语。”

同样地,22岁的尼日利亚人 Amaka 在拉各斯长大时,她唯一被允许说的语言就是英语。她的伊博族父母甚至希望她不使用“皮钦语”(Pidgin),即使“皮钦语”在尼日利亚已被广泛称为通用语。因为他们认为:“英语是唯一的适当语言”。

Amaka 更指,她不会说伊博语(伊博族的语言)最初并没有令她感到烦恼,她甚至“以自己能说英语而感到非常自豪。”但在她15岁第一次与祖母见面,她发现她们根本无法交流和沟通,并表示:“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实际问题,甚至是一个障碍”。

南非农村地区的一名中学老师 Ronald(化名)就表示,在加纳、南非和尼日利亚这些曾是英国殖民地的城市,有一种普遍的刻板印象:聪明的孩子就是说英语的人。即使是从未上过学的父母也试图迫使孩子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肯尼亚作家 Ngũgĩ wa Thiong'o 就曾谈到了非洲社会“语言饥荒”的问题。在他来看,这是就是外语取代本地语言的结果。尽管非洲的本地语言繁多,但说英语和法语的趋势现已开始席卷非洲大部分地区。他认为,既然懂得英语或法语被视为是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所以现有不少人选择放弃母语,改为学习外语。

普通话之下,中国各地的语言

中国作为一个多民族的国家,约有200多种语言。其中汉族人口最多,占总人口八成以上。中国的方言传统上以南北区分,即所谓“南腔北调”。在林林总总的方言中,较广泛使用的方言有七种,被称为“七大方言”。

除了汉系语言外,中国还有很多流通在各个少数民族地区的语言。各地语言的基本语法系统和词语虽然相近,但发音却有很大的差别。后随著城市的发展以及人口流动,不同地区的人们交集越来越多,普通话随之出现。政府甚至在语言制度化、标准化下了功夫,普通话更成为了国内的共通语言,以普通话交流就变为常态。

新华社报导,苏州第二图书馆去年举办了一场特殊的考试——苏州话能力测试,邀请了共有30多位来自苏州各个小学的学生参与考核。从现场评卷结果可知,大部分小学生的苏州话能力表现不错,尤其是听、写环节,百分之十的小学生甚至是优秀的程度。

至于“说话能力”考核,不少小学生明白意思却不懂读音、发音模棱两可、长句子不熟练等问题。一些家长也承认,相对老一辈苏州人,自己越来越少和孩子说苏州话。即使是自己,小时候的童谣依稀记得发音和腔调,现在说出口却韵味不同了。

这份针对小学生的试卷竟然难倒了籍贯苏州的大学生。新华社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位籍贯苏州的大学生,询问有关方言考试的题目。几位大学生纷纷表示“不会做”、“听不懂”、“太难了”。大学生小田就指: “包括我自己在内,身边好多苏州家庭都不太常用苏州话交流,而且天南海北的同学都有,说方言有碍交流,渐渐的说的也就更少了”。

在新疆,最有代表性的民族语言就是维吾尔语,同样面临没落的危机。自2017年起,北京便要求新疆学校全面禁止使用维吾尔语。官方消息也表示,若有不贯彻执行、违反该命令者,将予以“严肃处理”。维吾尔族的学生在校园内不会再学到维吾尔语,需改以汉语上课。

美联社曾报导,用维吾尔语出版教科书的教育工作者则需被判处无期徒刑或死刑,因这些维吾尔语教材都被当局称为“含有民族分裂主义”和“恐怖主义”内容。面对北京强硬的同化手段,维吾尔语的传承也遭到了考验。

台语的再度重视与流行

在台湾,面对台语使用率下降的问题,台湾政府于民国90学年度(2001年)起,订立了国民中小学“九年一贯课程纲要规定”,要求国小一至六年级的学生必须就闽南语、客家语和原住民族语这三种的本土语言任选一种修习。

2016年李英宏的《台北直直撞》成为年度热门歌曲、2017年茄子蛋乐团的《浪子回头》风靡台湾、卢广仲主演的《花甲男孩转大人》走红、2019年公视台语台成立、2020年台语剧百花齐放,出现《做工的人》、《炮仔声》、《若是一个人》、《我的婆婆怎么那么可爱》等优秀作品,都显现著台语的再度重视与流行。

长期研究民族主义的中研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汪宏伦观察,近年台语的再度流行,其中原因或许与民进党执政后台湾意识与台湾人认同高涨有关,年轻人逐渐有了语言流失的危机意识。

但是在学校、潮流文化的影响下,不少台湾人对台语的印象依旧不变,认为台语的地位就不及国语。日前,有台南网民在台湾论坛上讨论有关在外说台语一事。贴文中指,一间位于台南的咖啡店老板娘因员工用台语帮客人点餐而当面告诉店员:“拜托妳不要说台语好吗?这样子让人觉得我们餐厅很俗欸!”。由此可见,台语没落,除了缺乏社区和家庭的语言环境外,更是因为外界对台语的误解,认为台语就是欠礼貌、没教养及没有文化。

你认为语言标准化和单一化对民族身分认同有何影响?

文:端传媒实习记者施嘉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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