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ck-Up

菲佣选美的意义:看似平常的道理,人类学家如何来说?

说菲佣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要抹杀文化的差异、社会的阶级,也不只是抽象的生而平等,而是着眼于生活的共通之处。

星期日的香港中环。

星期日的香港中环。摄:陈如珍

文: 黄修玮

刊登于 2018-11-30

#Pick-Up

陈如珍是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的老师,台湾人,在香港工作生活十年了。在自我介绍里她爱加上一个括号,说自己和她的研究对象一样,“也是一种移工”。一天下午坐在如珍的办公室,她说,“我在帮活动拍照或者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别人常常会说,『人类学家捕捉的细节好特别喔!』、『这是人类学家才会提的问题吗?』”

人类学家看到的世界,会比较不一样吗?我决定和如珍一起去看看,她眼中星期日的中环。

看不/得见的“有求必应屋”

于是星期日早上七点半,我们已经并肩坐在怡和大厦外咖啡店前的台阶上。如珍和我说,“你看啊,现在还很早,可已经开始有人出现了。”带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几个收纳袋,坐在花坛边上照镜子的,是化妆师。“可以看出来她比较小牌一点,如果是大牌化妆师的话,客人应该一早就来了,不敢让她等。你看,陆陆续续有人过去了。”

看着她们上起发卷,我问,“为什么会在这里化妆?”“因为有位子可以坐,”如珍说。“而且花坛刚好在人行天桥下,遮雨功能很好,再把纸皮箱绑在栏杆上围起来,又可以挡风。这很重要。”阴天的初秋早晨很是清凉,海风吹得我们裹紧了外套。

“然后这里还有个好处是,它有台阶、地上有划线,很适合走台步,可以练习穿高跟鞋上下楼梯,”如珍越说越有点得意,“我一直好想要做一个旅行地图,里面有不同人眼中的香港,然后中间给它夹一页,是菲佣的香港,介绍像这样的广场。天气好的时候,大厦和天桥切出光线的明暗变化,对摄影师来说很有发挥的空间。那个有绿植的墙壁让照片看起来很美,所以很多定妆照都是以它为背景拍的。”“真的吗?就在那里而已吗?”“对啊!”

平平无奇的一片空地,对参加选美的菲佣来说,是应有尽有的排练场、化妆室。
平平无奇的一片空地,对参加选美的菲佣来说,是应有尽有的排练场、化妆室。

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广场,每天很多人经过但完全不会留意的地方,其实是五脏具全的外佣选美化妆室和排练场,神奇得简直像是哈利波特的“有求必应屋”。而这位人类学家,之所以能把巧妙细细看在眼里,是因为过去六年里的许多个星期日,她都在这里,研究香港的菲律宾籍家庭佣工在假日的选美活动。

菲佣选美,作为一种社群经济生活

站在连接太子大厦与文华东方酒店的行人天桥向下眺望,如珍告诉我,保守估计,每个星期天,香港的菲律宾社群都有不只一场选美活动在社区活动中心、商场、餐厅或是遮打道举行,而且几乎都是免费开放予观众参与的。

戴着发卷的菲佣在同样是菲佣的朋友指导下练习走台步。
戴着发卷的菲佣在同样是菲佣的朋友指导下练习走台步。

选美并非劳工研究的传统话题,在港人的生活之中也似乎属于某个平行世界,少有人留意。2012年底,陈如珍接触香港的菲佣已经一段时间,碰巧其中一位在2013年春天要办一场选美,问她到时可不可以去做评判。“作为一个女性主义者,一开始我是不太能接受的,还有点嫌弃……结果我就迷上了。”

近年来逐渐出现的相关媒体报导,多聚焦于镁光灯下的菲佣“灰姑娘”如何展示个人的自信与美丽;多年的人类学田野考察、对选美活动的细致观察与深度参与,却让陈如珍认识到,选美之所以令菲佣们全情投入、乐此不疲,更因为它是菲佣建立实体社群、组织经济生活的有效方式。

“有一些菲佣可能在香港工作很短时间就走了,但大部分人都会来一定的年限,甚至二三十年。那么,她们就要在香港找到得以安身立命的生活。”而生活,很大程度是上由社交圈子构成的。离乡别井来到香港,即使有亲戚朋友,也都分散在不同雇主家。到了星期日这一天,菲佣终于可以好好来建立一下人际关系。“你要选美的话,不止是正式举行的那一个下午,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来练习、准备,这是一个很好的建立社群的方式,和去教堂、打球、烧烤、参与工运,或坐在地上和朋友们聊天,是一样的。”

几乎每个星期日,都有菲佣社群的活动在中环主干道之一遮打道举行。陈如珍原本觉得菲佣在香港是被忽视、隔离的一群,后来却在选美研究中发现,从底层市民到商人,许多人和菲佣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几乎每个星期日,都有菲佣社群的活动在中环主干道之一遮打道举行。陈如珍原本觉得菲佣在香港是被忽视、隔离的一群,后来却在选美研究中发现,从底层市民到商人,许多人和菲佣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如果说选美是颇为冷门的话题,“选美作为一种经济生活”就更加是意想不到的切入角度了,陈如珍对“金流”的强调让人好奇。“你要忍受我一下,我最近超迷经济人类学的! ”她一边说教经济人类学的课如何令她又爱又怕,一边对外佣社群的经济生活条分缕析。“要维持金钱的流通,是菲佣社群里的常态,只是大家不知道、没留意,因为大家觉得她们没钱。”简单的算术,四千五百块港币(外佣最低工资)乘以十九万人(在港菲佣人数),已是每月八亿港币的金流量,“钱不可能都寄回菲律宾。”

参加选美要根据赛事的规模和性质不同缴交注册费,平均大约是一千五百港币。看到我有点惊讶,如珍解释说,这个钱通常不是一个人出的。“有点像众筹。有时,想要参加的菲佣会找朋友支持自己。有时,主办方是一个协会,办活动需要有人参加、就要大家帮忙。大家肯定想要推选一个最有可能赢的人,但她不见得愿意。那大家就会说,我们出钱你出力啊!”

“那主办方是怎么回事呢?这里面实在太厉害,说到这个我又好激动!”如珍说,有些主办者会在菲律宾找设计师、买材料、订造晚礼服--所谓“设计师”,可能只是当地会做裁缝的师傅,却能以低廉的成本,制作出华丽精致的晚礼服来。“这等于是一种投资,用于吸引大家来参加选美。之后呢,因为这些礼服展示出来了,就会有人来向你租借--还有很多别的活动呀!选美本来有一点支出,服装出租几次可能就回本了。再之后,主办方会把衣服送回菲律宾的礼服出租店--菲律宾有很多选美、毕业舞会、婚礼、拍摄活动……反正就是一个很需要礼服的社会。所以,经营得好的话,这是一个最终会赚钱而且物尽其用的生意……是不是好有生意头脑!”

在选美的经济体系里,有参赛者、主办方、主持人、嘉宾和观众,有化妆师、摄影师、做音响的人、布置舞台场地的人、制作皇冠彩带的人、卖便当饮料的人……每一个环节都是资源的交换与流通,每个人都在其中得到一点钱、花了一点钱,同时交到一些朋友;我今天从你这里收到的钱,下礼拜又可能会用在你的身上,维持微妙的互惠平衡。有的参赛者发现自己有舞台表演的潜力,会再参加几次;有的参赛者第一次就拿了大奖,转而加入组织者。就是这样,选美圈子里的大家逐渐成为一个社群。“这里面有金钱、汗水、泪水、时间,还有很多的情绪,缺少了任何一个要素,都不会是一个community。”

上台前的化妆造型。
上台前的化妆造型。

听着如珍超有热情地说着她的研究发现,我开始想,大家除了觉得菲佣没有钱,或许也是觉得她们不应该花钱?毕竟对于选美,也不时出现以“浪费钱”和“爱慕虚荣”为理由的批评声音。都见过菲佣在找换店汇款回家乡大排长龙,知道她们是好女儿、好妈妈甚或国家英雄(雌?)--常常面目模糊、最好安分守己--却少有人关心此时此地、属于她们自己的生活。

“出国、打工、赚钱,是为了家人还是为了自己?我觉得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只是那一部分比较不被注意。很少人会去研究说她用什么洗发精、在哪里买衣服、背什么包包、戴什么眼镜。坐在这里的菲佣,她们看起来也都很时髦啊,可是她们的衣服一定不会是在我们刚经过的那些奢侈品店买的。那是在哪里买的呢?为什么我们都没有买到那么便宜又好看的东西?”如珍大笑,又环顾四周观察起来:在历山大厦的高级版连锁咖啡厅,在座的顾客基本都是菲佣。“我常常在想,是她们因为要来这里所以特意打扮,还是因为在这里,我才觉得她们看起来有特别打扮过?就感觉她们和这个环境都融入得很好……每次都好想知道这个问题喔。” 回过神来,如珍接着解释,“就是因为有香港人、菲律宾人、中国人想要做她们的生意,有环球大厦这样的地方,有选美这样的活动,有人想要卖咖啡,有人想要卖衣服……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available,菲佣在香港才有一套自己的生活。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就真的只有在家里带小孩跟洗厕所,然后别人一直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家佣,就只是这样。”人类学家关心的货转金流、经济活动,关乎吃穿用度的质感、生活日常的意涵。

“大家都尽量不让她们上厕所”

边聊边喝了一肚子饮料,我问如珍,“这边的洗手间在哪?”“这就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如珍说,“上厕所也是大学问。”“为什么?”我有点不明所以。“因为大家都尽量不让她们上厕所。如果洗手间可以用的话,菲佣就都去洗手间化妆啦!现在中环这边的大厦、商场里的洗手间,几乎都锁了起来,要向商家拿钥匙才可以用。像这里,原本是有一个很清楚的指示牌挂在外面商场,后来拿掉了,变成『商户专用』,但洗手间还是同一个,”如珍告诉我。

于是我去咖啡店柜台拿了洗手间钥匙--一张巨大的“绿卡”--推开咖啡店深处一道隐蔽的门,进到走廊,才发现排队的人龙。除我以外,在等候的看起来都是菲佣,靠墙边分开排成两行,给来往的行人留出通道。她们看来都很熟络,手上没有绿卡,而是拿着手机、自拍杆和耳机,边等边说笑、拍照、听歌、视频聊天,气氛轻松热闹,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快轮到我的时候,我犹豫一下刷了卡,然后才意识到因为一直有人进出,门其实没有关上。

谁知这绿卡原来可能是另一种用法:“拿着卡就不用排队啊!”洗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清洁工阿姨突然教训起我来,一种典型的不客气的港式关照,“排队的话,要这个卡来做什么?你有卡,有人出来,你直接进去就得啦!”我讷讷,尴尬地笑着不知怎样回答。

“这是一种善意、是对你的照顾。但你看,对你的善意,也是对菲佣的恶意、也是在表达对她们的不满,”如珍听我说完,分析起来。公共空间理应满足人们的基本需要,然而大厦管理方亦可说这是私人物业、是做生意的地方;孰是孰非,端看采用哪种逻辑去思考。

“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多人来用洗手间,给清洁工带来很大工作负担。她也很无奈啊。”资源分配与公共设施使用的问题,在人类学家眼中,折射出不同社群的地位与权力差异,如何交错成两难的困境。

“这个田野点有一点很好:周围的天桥让你还没到就可以一目了然地先浏览一下今天的情况,每一个角落在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站在上面看到。你看,现在人多起来了。”
“这个田野点有一点很好:周围的天桥让你还没到就可以一目了然地先浏览一下今天的情况,每一个角落在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站在上面看到。你看,现在人多起来了。”

不可能的完美雇主

终于在国际金融中心找到一间人不太多的上海菜馆食个late lunch,但还是要等候一下才能入座--今天是星期日,家中工人姐姐放假,出外就餐的人潮自然更盛。六点多起床的我已经忍不住觉得好累、想着回去怎样大睡一场,望向对面这位老师、妻子、妈妈、人类学家,想到礼拜天对她来说都是专属田野的工作日,我忍不住问,“你都不会累吗?”“会啊!”

所以,如珍还有一个身份是菲佣的雇主,但原来这也是压力来源之一。“现在已经有比较好,以前我会一直想要做最好的雇主。后来我发现,这也是一种强迫--强迫我的佣人让我做一个完美雇主--而且基本是不可能的。”

有一件事让陈如珍印象深刻:一位菲佣和雇主关系非常好,Facebook上都是和雇主的合照,雇主还常常送她各种礼物。有一天,这位菲佣说,她辞职了。“我就超震惊地问她为什么,你的雇主不是对你很好吗?她说,yes we are very good but you know, my ma'am is always right.”

“对我来说是一个震撼,”如珍看着我说,“因为我也会觉得,I am always right.也不是说,我就觉得自己都是对的,只是例如说,很忙的时候,衣服折好我请她放在衣柜下层,如果她跟我说,放下层没有道理,应该放上层,这样那样……我就会觉得,好啰嗦喔!可不可以听我的就好了?都已经没有时间再说了!”“而且这是你家呀,这就是你的喜好习惯呀,”我表示理解。

“对,这就是矛盾所在,”如珍又分析起来,“一般的雇佣关系不是这样--在专业的工作领域,大家对于事情要怎样做的想法分歧,是可以而且应该好好讨论的。”但家佣,说到底还是女主人的分身,是你有一些东西做不完才要交给她来执行,自然不希望你的分身竟然有她的自主意识。

无论是雇主还是人类学家,都面临着“我们”与“他者”的关系问题。
无论是雇主还是人类学家,都面临着“我们”与“他者”的关系问题。

当要把工作生活顾好已经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当劳务关系和私人生活无可救药地交织混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不想尊重她的专业意见,花十五分钟跟她讨论一下衣服要怎么折,但,这很难啊!我也已经很累……”

家佣雇主的困境是否更加纠结难言?“我觉得现在的社会还没有空间把这个问题拿出来讨论。我一直想要从雇主的角度也写一写,好好说清楚问题所在。即使没有办法做到完美,也能够比较了解、释怀。”

她们跟我们,没有谁比较悲情

关于外籍劳工的研究,大多着眼于移工受到的结构性压迫、剥削与限制,呈现悲情的形象。选美似乎格格不入。“像我去开学术会议讲菲佣,每一场之后都会有人来跟我说,thank you for your sharing! This is such a different view. I thought you are going to talk about什么什么,就被剥削那些,好像选美就是很美好、很乐观的事情,”如珍有点苦恼地和我说,“但我常常觉得有点被误会,其实我不是要说菲佣都很开心、没有被压迫,只是想说她们在努力过生活,可是这听起来好像又更浪漫化了……”

“并不是说有在参加选美就不悲情,而是我认为,她们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她们比较悲情、还是我们比较悲情,”如珍努力解释,“就像学系同事里面,也有的比较有钱、有的比较没钱,有的比较会过日子、有的比较不会,没有一个绝对的状况。”

当然,大学老师和外籍劳工的地位与资源有很大差距,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老师可以走进文华东方酒店借用洗手间,菲佣恐怕不行。“可是生活里面的种种挣扎就很像啊!也没有谁就比较厉害、谁就比较惨。我们都明白这个阶级的差异,但菲佣们也并没有真的自视低人一等。”

这一点,她举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例子来说明。“譬如说,菲律宾人都觉得我长得很丑。我接触到的大多是选美参赛者或者化妆师嘛,她们觉得香港的华人基本上都不懂打扮,常常会说,of course Filipinos are more beautiful!”

“这样你可以听得出来,我说的『我们都一样』是什么意思吗?”如珍再问我。“所以你研究选美,”我边想边答,“是把菲佣看作一个正常的群体、有它的日常运作,从选美的经济学--经济的意思不只是钱或做生意,而是人力、物力、资源、信息以及许许多多其他东西的流通--看她们怎么建立人际关系、构造社会生活?不是要抹杀文化的差异、社会的阶级,也不只是抽象的人人生而平等,而是着眼于生活的共通之处。”

“哇,”如珍一副“终于有人明白我了”的表情说,“你头脑好清楚哟! ”

或许也没有谁头脑比较清楚或不清楚,只是出发点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如珍接着说,“无论是同情菲佣还是批评菲佣的人,都会觉得她们如果来这里吃一个拉面就是不对的。至少觉得会有点奇怪,『什么?工人姐姐也来吃上海拉面?』”下意识地还是觉得,她们和我们,不(应该)一样。“我明白很多有这个想法的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原本想着说我要怎么帮助菲佣,结果发现,咦原来她们都在玩、还玩得那么开心(『什么?工人姐姐也去选美?』),那我是要帮她什么?”

听如珍和人谈话,平和淡定却又一直在说,“也不是啊”、“可能不是这样耶”、“这要case by case来看”。人类学家总是想要松动刻板的想像框架,陈如珍的研究历程,也像是一直在推翻原有假定。

外佣往往是既定剧本里的特定角色,“被剥削的底层劳工”是其核心定义,用以反映社会的黑暗、制度的不公。“没有做这个研究之前,我可能也是这样,把外劳这个身份当作她们的一切,”如珍顿一顿,“而我现在想说的,也只是一个好平常的想法:菲佣在这里工作,当然就要照顾自己、要消费、要有自己的生活。这么多人之中,有的比较会花钱、有的更加爱美爱玩、有的更有抗争精神,有的人不。”

“假如现在有一个争取移工权益的游行,我的菲佣朋友可能会说,啊什么?我不要去啦,it's good it's good, 可是我要去化妆没有空耶,不好意思。我会觉得说,如果他们更认真一点为自己争取权益,那很好。但是我也明白,每个人的际遇和性情不同,生活中可能有其他更想要做的事情。”
“假如现在有一个争取移工权益的游行,我的菲佣朋友可能会说,啊什么?我不要去啦,it's good it's good, 可是我要去化妆没有空耶,不好意思。我会觉得说,如果他们更认真一点为自己争取权益,那很好。但是我也明白,每个人的际遇和性情不同,生活中可能有其他更想要做的事情。”

这还用得着说吗?“但这个社会确实不这样想。”人类学家花很大的力气、用很长的时间来做田野研究,有时只是为了说出似乎稀松平常、却远非显而易见的道理。

学习的意义

在不需要钥匙但同样排着长龙的国际金融中心里的女厕门外,如珍说起最近的教学心得。这学期的“性别与文化”课程,每次由两到三位同学负责引导讨论。“同学讨论比老师讲课发散,学生有时候会有点不知道在干嘛,可是如果有学到东西,因为是在讨论、思考之中得到的,就会很solid。我想,不用学那么多吧?学到一点实在的东西,比什么都知道一点、可都只是被动地接受来得要好。”

后来她发现,有时不当值的同学没有认真准备,“于是我提醒说,大家课前都要认真看阅读材料,才能好好参与讨论。之后突然冒出来一句,『在这个新自由主义的世界,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可能被异化、都可以被出售,但如果你好好看书,没有人拿得走。』”

我听了就笑,“大家肯定在想,咦老师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在训话吗,怎么突然鸡汤起来了……”“对啊,所以讲完这句我就草草下课了。”如珍也笑,“可是我自己觉得是有道理的啦。”

更何况,人类学训练的是观察、分析与自我反思的能力,是让我们在理解他人之中,认识自己。我想起那天下午在如珍的办公室听她说,“会想要来念人类学的,或多或少都是愿意被transform的人吧。”

人类学修课式硕士课程

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开设的人类学修课式硕士课程,为希望接受人类学系统训练的人士而设,旨在教导社会及文化人类学的基本理论和研究方法,介绍人类学的不同研究范畴。课程训练学生以批判、独立及创造性思维去分析当代社会及政治议题,加深对人类社会及文化多样性的认识。课程现正接受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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