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里有个通行的理论,即当一个国家发展出民主的机构,拥有扎实的公民社会并且达到一定的富裕程度后,那么民主制就会得到加强,这就是所谓的民主巩固(democratic consolidation)。不过美国专注研究民主和民主运动发展的《民主期刊》即将于明年一月发表的一份论文却指出,在美国、欧洲、澳大利亚等多个老牌民主国家,正出现民主解体(democratic deconsolidation)的信号。而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年轻人对民主体制的信心正在下降,支持专制政体的人数正在上升。
哈佛大学政治学理论讲师 Yascha Mounk 及墨尔本大学政治学者 Roberto Stefan Foa 共同提出了这套“民主解体”说,并总结出用来检测一个国家的民主制度是否牢靠的三项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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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认为维持国家的民主制度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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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能在多大程度上接受譬如军政府统治等非民主政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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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声称当前政体不够合理的政党或组织的“反体制党派和运动”,是否正赢得越来越多的支持?
两名学者认为,如果一个国家的公民对民主的支持度在下降,但后两个指标却在上升,那么这个国家正处于民主解体当中。依照这套标准,两人认为当下美国和许多其他民主国家的民主状况“正拉响红色警报”。
人们对民主制的怀疑程度上升,对自己能影响公共政策的信心下降,并且更容易接受威权主义替代民主。
这首先表现在反体制党派和运动在欧美兴起:在刚落幕的美国大选中,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Donald Trump)以反体制的姿态,当选下届美国总统;而在欧洲,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希腊的激进左翼联盟(Syriza)和意大利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Five Star Movement)的支持率都在上升。
同时根据欧洲及世界价值观调查的数据,各国公民认为民主制度不可或缺的比例正在下降,而对专制政体的支持率正在上升,比如在1995年,只有1/16的美国人认为军队统治可能会是一件“好”或者“非常好”的事情,但这一数字在2014年上升到了1/6。
根据两人的研究,这种“民主合法性的危机”在年轻人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他们在今年7月份于《民主期刊》上发表的论文《解体的危险》中提出,和上辈人相比,出生于1981至2000年的千禧世代更倾向于投身政治激进主义,并且对于言论自由的支持度有所下降,这代人存在以下4种特点:
专制政体?也许没那么难接受:
在美国,43%的较年长公民认为,即使政府治理不善,军方接手也是非法的,但只有19%的千禧一代持相同看法;在欧洲,53%的年长公民认为军队接管政府属于非法,但也只有36%的千禧一代看法相同。
公民权利?没那么重要:
在美国,只有约1/3的千禧一代认为公民权利对于民主制度“至关重要”,而年长一辈中有41%认同这一看法;在欧洲,这一比例分别为39%(千禧一代)和45%(年长者)。
选举?可选可不选吧:
在美国,超过1/4的千禧一代认为选举权并不重要;欧洲千禧一代持有相同观点的人数要少于美国,但是比例都比他们的年长一辈更高。
政治?不太感兴趣: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欧美,年轻及年长一代都有大约一半以上的人对政治感兴趣;但2010年的数据显示,在美国,16至35岁的人中,只有41%的人表示自己对政治有兴趣,而年长者的比例为67%;在欧洲,这个比例分别为38%(年轻人)和 52%(年长者)。
研究同时显示,比起年长者,更多千禧一代认为民主制度是“糟糕”的治国方式。
不过,已经有分析指,就像所有依赖大量数据做出的研究一样,这篇论文也存在局限性,包括没有考虑例如经济增长这类对民主制稳定性有影响的因素。而美国著名政治学家 Ronald Inglehart 也同样在《民主期刊》撰文称,Yascha Mounk 和 Roberto Stefan Foa 援引的数据,很大程度上只能说明这是美国在一个特定阶段中呈现的现象,而且有许多其他重要数据也显示出民主制度正日益牢固。
Yascha Mounk 在接受纽约时报访问时承认自己的研究“只是一个方面的衡量”,不过他还是表示“事情应该引起我们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