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如果儿子在你的晚饭里扔进螺丝钉

每一個生命,即使再渺小,都沒有義務為企業的荒唐或政府的利益買單。

特约撰稿人 朱晓玢

刊登于 2015-09-26

日剧《风险之神》(又译《危机之神》)
日剧《风险之神》(又译《危机之神》)

如果儿子在你的晚饭里扔进螺丝钉,你会不会勃然大怒?日剧《风险之神》(又译《危机之神》)里的父亲不仅没有怪罪儿子,更甚至捧著碎掉的牙,仿佛要与血吞下去。

父亲甘心将这种敌视,视为对自己的惩罚。

这并非一出恶作剧。父亲身为一家工厂的管理者,曾经为削减成本裁掉大批同事。原以为此举可以让工厂焕发活力,却不知酿成更大的危机:被辞退的员工重返工厂、发泄不满,恶意在工厂生产的食物中添加螺丝钉。当这一批次产品流入市场,食品安全事故接踵而来,父亲成为众矢之的,工厂一夜之间站在倒闭的边缘,进而连累儿子在学校抬不起头。

不仅儿子不理解父亲,父亲自己也不理解自己了。工厂改制辞退老员工,是不是在以牺牲千百个“同壕战友”的家庭生计换取工厂重生?这是不是一种自私?既然危机已经出现,他又应该如何力挽狂澜?

每个企业危机都像一个炸弹,足以威胁企业生死。《风险之神》就是一部讲述危机对策室如何“拆弹”的剧集。

第八集:危机对策室正在为调查旗下TOUSEN公司的假账事件争分夺秒。
第八集:危机对策室正在为调查旗下TOUSEN公司的假账事件争分夺秒。

日式大企业SUNRISE物产旗下的“危机对策室”,刚迎来西行寺(堤真一饰演)新官上任,便接连遇到产品安全事故、高层桃色绯闻、专利被窃、涉嫌假账等公共事件。没有一件问题不棘手。

从分析数据、在最短时间内抽丝剥茧,找到有利自己的证明;到礼貌协商,尽量减少事故波及到公众层面的机会,每一步都考验著团队的冷静和耐力。至此观众不得不承认危机公关是一门精细的学问。若不幸有猪一样的队友,在危机关头公关不当,将酿出更大的危机。

西行寺应对危机时,最重要的步骤之一就是向公众道歉。团队精心策划道歉的时机和措辞,要求负责人“尽可能难堪地、悲惨地”表达歉意、承担降职的代价、规定新闻发布会上的鞠躬,需要严格达到90度。好几次,公众接受了企业的歉意,漂亮的危机公关似乎已将危机轻松化解。

不过,危机公关可以是一次完美的道歉,道歉之后却不代表危机已经被解决。每次危机出现,编剧都在暗示它们并非事出偶然。

例如当产品出现重大质量问题,危机之神虽可以召回产品,隐患并未随之消失。观众有幸站到事件的背面,看到它们其实源自管理层决策的重大漏洞,企业内部的蓄意犯罪,甚至企业与政府的利益勾结。公众被伤害,需要得到企业诚挚的道歉,更需要得到长远的守护,远离后患。

危机公关能够为企业赢得时间,争取尽快发现问题,但它只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企业不从危机产生的根源去反思,困境则永远存在。人与企业的关系,何尝不遵循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伤害一旦造成便难以回到最初,掩饰而不根治便只是自欺欺人。

第四集中,SUNRISE旗下一家合成树脂工厂意外起火。24小时内负责人就以一个完美的道歉表达悔意,很快获得了大众的原谅。故事没有结束,当地儿童在工厂附近的海边捞海鲜、引起食物中毒后,工厂管理层真实的恶意才暴露于世人面前:负责人原来以起火事件为烟幕,掩盖了企业在附近海域排放有毒液体的事实。

第四集:造访刚发生起火事故的工厂,那里的气氛却出奇的平静,危机对策室的成员们不禁疑惑。
第四集:造访刚发生起火事故的工厂,那里的气氛却出奇的平静,危机对策室的成员们不禁疑惑。

可悲的是,在利益勾结的驱动下,当地媒体失声,刻意弱化新闻篇幅和版面;政府失言,没有官员做出解释;甚至连医院都对受害儿童的病情开出虚假报告。即便道歉做足,不及时处理排水问题,不明真相的公众将陆陆续续再次受到伤害。

剧集里的悲剧总有善良的结局,生活里的悲剧却没那么令人快慰。当剧情涉及“权力机构刻意分散公众注意力,为工厂排放有毒液体事件消音”的时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311福岛核泄漏事故。四年前,民间也是如此对东电半信半疑。

每一个生命,即使再渺小,都没有义务为企业的荒唐或政府的利益买单。好在危机降临,并不等于最终的灾难,它反而是映照企业问题的镜子。如何借由危机,发现企业内部的毒瘤,厘清责任,及时止损,才是企业应该做的事。“危机即是机会”,每一集,危机对策室的主角都对身陷囹圄的当事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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