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数洞

曼谷爆炸真的是针对中国人吗?

曼谷爆炸的外籍游客中,大陆游客伤亡最多;案发地点也是华人游客必去之处,爆炸,真的是针对中国人吗?

端传媒记者 杨静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15-08-19

#数据统计#数洞

本周一发生在曼谷的爆炸案件,至今没有任何组织表示负责。这次爆炸中,死伤人数最多的外国游客来自中国大陆。

截稿时曼谷爆炸死亡数据(外国游客);伤者中亦有不少外国人。更新:8月20日,中国游客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五人。

与其说是针对中国游客,不如说是针对中国游客比重最大的旅游业。

爆炸发生地“四面佛”和第二次爆炸区域郑王桥,都是中国游客必去之地。其中,四面佛对前来膜拜、祈福的华人游客犹有吸引力,西方游客甚少。这不禁令人怀疑,袭击是否针对中国人而来。端传媒记者就此访问了多位学者,泰国国立发展行政学院传播学助理教授Warat Karuchit表示怀疑,他认为与其说是针对中国游客,不如说是针对中国游客比重最大的旅游业。他表示,无论凶手是红衫军还是其他势力,目的都在于伤害普通民众和打击旅游产业——“旅游业也许是现在泰国唯一还在正常运转的产业。”

自2012年以来,赴泰国旅游的中国游客超过其他国家,连续三年位居第一。仅2014年一年,就有四百六十万中国旅客进入泰国。2015年才过去七个多月,实到中国旅客已过四百万,预期这个数字仍会上升。伤害中国游客,即是伤害泰国旅游业最依赖的金主。

2014年泰国外国游客人数统计表。

不过,还有一条线索,将中国和爆炸案联系起来,这就是泰国媒体所说的“国际恐怖主义”,包括曾经流亡泰国的维吾尔族人的支持者。就在一个月前,不顾人权组织和一些国家的反对,泰国将109名维吾尔族人遣返中国。泰国总理巴育当时姿态强硬地表示,不会让这些非法难民留在境内。事发不久,泰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馆外就聚集了不少示威者,对遣返表示愤怒。

泰国警方18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已经辟谣,有关之前收到情报之类是媒体猜测,并表示东突势力较少使用同类炸弹,他们在中国境外也并不活跃。但是,警方也表示凶徒可能是当地人或外国人,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爆炸案发生以来,有媒体将矛头特别指向泰国的维吾尔族支持者,称“泰国警方怀疑维族策划曼谷爆炸案,早已收到情报,8月或发生对中国游客的袭击”,并称中国大使馆两周前已经加强保安。但是,泰国警方18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已经辟谣,有关之前收到情报之类是媒体猜测,并表示东突势力较少使用同类炸弹,他们在中国境外也并不活跃。但是,警方也表示凶徒可能是当地人或外国人,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记者尝试联络中国驻泰国大使馆核实信息,不过截至发稿时间,电话尚未接通。

事实上,就泰国近年多宗爆炸案件来看,没有组织出来负责,社会舆论广泛怀疑各种嫌疑人似乎已是常态。

2006年,曼谷发生一宗跨年连环爆炸案。除夕下午六点,在四个不同的地点,几乎同时发生爆炸,造成三名泰国人死亡。事发后,有人认为是他信支持者对当年9月政变的报复,有人怀疑泰国南部穆斯林省份的反叛队伍,也有人怀疑是外国恐怖组织所为,但至今都未有定论。

据不完全统计,2010年来,泰国境内已经发生过22次主要爆炸案件,其中以泰国南部为高危区,共计16次;曼谷第二,6次。大部分爆炸造成的死亡人数都保持在个位数,且多针对军人和示威游行者,像这次这样涉及外国人的案件的极为少见。

2010年至今泰国主要爆炸案件信息图。

从这几点对比来看,这次曼谷爆炸案,确是历来最严重的袭击——炸弹投放区位于热门旅行景点,明显针对游客;目前确定的死亡人数已达22人,其中超过半数为外国人。周二投掷在郑王桥附近的炸弹,目标应该也是游客。

目前,泰国及国际舆论倾向视以下势力为注意焦点:反对当权军政府的红衫军、泰国南部穆斯林省份的分裂势力以及来自泰国境外的恐怖主义组织。

泰国警方确认一位出现在闭路电视截图中、身穿黄衣的男子是此案疑犯。总理巴育称疑犯可能是来自泰国东北部的一个反政府组织。媒体和评论员纷纷推断,他暗示亲前总理他信的红衫军是幕后黑手。

2006年9月19日,时任泰国总理他信出席位于纽约的联合国大会,泰国皇家军队在曼谷发动政变,解散内阁,由军事组织接管政权。部分他信支持者成立了“反独裁民主联盟”团体,因其行动时多著红色衬衣,又称“红衫军”。红衫军主要由草根阶层构成,他们深恶泰国不断加剧的贫富分化,一直反对代表精英阶层利益的军政府统治。2010年,红衫军在曼谷组织大型集会示威,和军方的冲突一再升级,最后在军方强大的武力扫荡下,被迫投降。之后,红衫军逐渐边缘化。值得注意的是,今次爆炸事发地“四面佛”所在的购物区,正是当时红衫军的占领区之一。而常在此活动的泰国人也多是红衫军反对的精英阶层。

另一个不断被提到的名字是“深南”(deep south),意指泰国南部毗邻马来西亚的三府。那里本是北大年苏丹王国的领土,不过这一王国在20世纪初就不复存在,根据当时泰王与英国签订的条约,其国土部分归泰国,部分归英属马来亚。现在,三府人口构成复杂,绝大多数是穆斯林。自归属泰国以来,独立运动持续,2000年以后,更逐渐增强。目前,深南地区有多股叛军势力。有些较为激进的组织不再追求地区独立,而是表现出和国际伊斯兰极端主义相似的诉求,如宣布圣战、追求建立哈里发政府等。他们的袭击对象多为警察、军人和政府机构,有时也对佛教徒和寺庙发起攻击。和指控红衫军的人一样,怀疑深南反叛组织者,强调它的反政府立场,认为爆炸会打击泰国旅游业,破坏政府形象。

军政府历来严厉打压反对的声音,所以对军政府的任何“发现”,都应保持警惕和怀疑,避免这次爆炸被军政府利用,成为它打击异己的工具。

不过香港城市大学助理教授Federico Ferrara接受访问时,表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认红衫军或深南叛军该为爆炸负责。Ferrara长年研究当代泰国政治,他提醒我们,泰国政府本身也不值得信任:“当下泰国的军事统治本身就是非法的,约束它的临时宪法授权泰国总理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对总理过去或将来的任何行为也统统赦免法律责任。这就是说,泰国不是‘依法治国’的国家,而是一个军事独裁的国家。”他指出,军政府历来严厉打压反对的声音,所以对军政府的任何“发现”,都应保持警惕和怀疑,避免这次爆炸被军政府利用,成为它打击异己的工具。

独立政治顾问Zachary Abuza博士也抱持同样态度。他长期关注深南叛军的行动,认为2013年以来,叛军行动逐渐升级,并已扩展到南部三府以外,的确值得怀疑。但他更加担心的是军政府会草草进行所谓调查,最后故意政治化这次袭击,把罪名扣在反对派身上。他提到就在今年四月,苏梅岛爆炸案发生几个小时内,政府就已经宣称红衫军中的激进派是发动爆炸的人,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持这个指控。他也担心军政府会以爆炸案为由,再次为警察和其他安全机构添加高额经费,并增强立法机构在网络和电讯控制上的权限。

对军政府持温和的态度的 Karuchit则表示:“这届军政府与以往几届相比,明智很多。他们自从上位以来,所作所为都还不错。他们的每个举措都很小心,至今没有做出任何令大众不满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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