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记者-白驹
读者们好,我是今年加入端的记者白驹,对不同议题下人物处境有写作的好奇心。
最近常常在写稿,有时在跑步。这两件事很相像,都需要耐力、对肌肉的调动、反复的自我诘问和确认,我仍然在练习。
很期待在未来的报导中和你碰面。
本次活动分享的“新闻地图”主题-“强国”暗面里的普通人
过去十年,中国提出许多“强国”口号,但那些中国梦的样式常常无关于普通人的生活。
这期开箱为你推荐值得一读的中国报导。它们讲述著在“强国”叙事的背面,那些被折叠的普通人故事,例如,人们如何面对一次无尽膨胀的造城运动、一座不知道为何建造的大桥,或是一场噤声的车祸。其中期待、挣扎或迷惘,仍然映照著当代人的处境。

类比天气的话,雄安常让我想起一片看不透的阴霾天,人们抬头张望,谁都讲不清会到来的是什么。
关于强国叙事和普通人的关系,雄安的开发像是一个隐喻。2017年,习近平将雄安新区定为“千年大计”的国家级新区,这座毗邻北京的新城从规划图纸上拔地而起,长出公园、酒店,造型相似的高楼、据称是亚洲最大的高铁站,政府承诺将北京最好的大学和企业的分部开设于此。
8600亿人民币,这是这场造城运动迄今的花费,但这一天文数字似乎无关于很多人的生活。在2018年和2023年,“雄安手记”系列的记者多次走访雄安,采访了作为本地人的超市商贩、石材厂老板、出租车司机,在被命名为“雄安”之前,他们生活的地方原是河北三个不起眼的县城。他们发现,比政府承诺的“光明未来”抢先到来的,是房租和物价上涨、本地的生意链条被打断。
记者也跟访热钱涌入的外来人,伺机而动的企业老板、从北京搬迁来买房的上班族,他们的讲述中有对新生活和机遇的盼望,又有说不明的不安。
如今回看,雄安是一个失败的中国梦吗?似乎没有人愿意这么说。在今年的官媒报导里,这座建了八年的“未来之城”仍然在向著“高水平现代化”生长。数月前有人驾车去雄安一日游,在社交媒体上形容,这座城市的房子很新,人很少。
这篇文章可以与雄安系列作为映照来阅读,聚焦于一个为“两岸统一”建设的造桥项目,如何牵动著一座福建小岛上的日常生活。
这也是我不爱露面的编辑想为读者们推荐的文章,没有凑字数的意思,但容我来引述下她的推荐理由:
“大桥是一个很好的隐喻和容器。
公路、大桥是中国通常用来发展经济的基建项目。这条桥的建设,除了惯常的经济使命,还被赋予了联通两岸的使命,当地人也寄望通过一条桥来改善生活。
这也是中国常见的景象,你以为自己为国家大局添砖加瓦,但大局最终与你无关。
时隔12年,两岸关系、政治局势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在这个并不和平的年代,回看这条桥觉得荒凉、唏嘘。”
我想补充的是,这篇文章本身写得很好看,即使对事件不关心的人也容易读进去。作者语言地道、细节清楚,读完后好像能摸到海风的咸腻和岛上人的生活质地。
如果说大型基建和造城项目是强国叙事的“面子”,冷硬的案情通报更像是“里子”。
去年11月,一名62岁男子驾车闯入珠海体育中心,据官方披露男子撞死35人,另有43人受伤。事件引发的民间讨论和报导很快被审查、删除,只留下官方发布的通报说明。这种单向度的通知形式已成为舆论控制的惯用策略。
在人人说中国新闻难做的今天,重读“珠海撞人”系列文章能给人一些信心。封锁之下,作者们仍然争取到报导空间,追踪被压抑的普通人声音、事件成因和舆论变化。
另有一篇对无差别伤人事件的分析报导未收录该系列,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追加阅读:珠海撞人案已被“盖棺定论”,我们为何还要讨论无差别伤人事件?
接下来想换一个视角,为读者们推荐三篇自述文章。第一篇是关于中国新冠期间,一位上海市民对管控政策的“微抵抗”。
有时人们会问,随著事件远去,新冠报导在未来还有多少重读的价值。这篇文章提供了一种回答。如今再读,我仍然会被其中细节触动,例如受访者在经过核酸检测队伍中时,会大声朗诵一些话,诸如“这美好的夜啊,我们的生命浪费于此”,他知道排队的人们会听到,而听到本身很重要。如何在恶化的环境下争取余地、传递声音,定义自己的主体性,仍然是进行时的课题,对此受访者提供了自己的实践路径。
初次打开这篇文章时,我是端的一位遥远的读者,在某个中午的碎片时间里读完后,仍然会不时会回想起它。
文章的讲述者提出了我一直以来困惑的问题——社保作为一种中国非常普遍、面向公众的政策,为什么人们能获取的相关资讯如此之少?
“要缴社保”跟“要结婚”一样,是中国家长叮咛子女的必要事项,它构成一种安心的人生想像,对于结果好坏,人们却知之甚少。许多人不知道每月缴纳的社保费是怎么算的,更难预料这笔交给政府的保险,在几十年后能换来多少养老金。
社保中心的实习生小王,为读者讲述了一间县城政务大厅的荒诞细节:居民的退休金是转入社保卡或银行卡,可以是领导为了业绩的个人选择;维修中的业务系统何时开放,没有人知道;普通居民和窗口人员间拉扯著,形成微妙的权力关系。
夹在县城老百姓和机构领导之间的小王左右为难,她厌烦诉求不清的来访者,在嘈杂大厅里被迫要吼著对话。有一刻她又惊醒:她害怕成为机构中一颗冷漠的螺丝钉。透过文章的小切口,可以窥见一个庞大系统的运作。
最后这篇自述,来自一位在皮村的博物馆做志愿者的大学生。作者思考真诚,纪录了在皮村生活期间的诸多反思,例如经典文学教育对当代工农处境的忽视,普通工人维权的艰难。而构成文章背景的社会脉络,是北京多年来对于城中村的清理、对打工者的驱逐。
这种跨越阶层的观察和纪录,在今天仍然很稀缺。文章有下篇,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接著阅读:我在皮村“打工博物馆”的日子(下):我的工人朋友们,和他们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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