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风景]如果把我的浮光掠影中国大陆记行,当作一本小集邮册……
另一次座谈(这次是在一个讲演厅,开放给香港的大学生),我们三个各自讲“青春的伤疤”。我讲的是我高中时(当时台湾还在戒严时期,全国高中生都穿着日据时期留下的那种军训卡其服),我和一群互不认识的那学校的坏分子,每天傍晚会聚挤在一处黑暗楼梯间,隔着车潮汹涌的马路,偷看对面一幢大楼,某一户人家,爸爸、妈妈、姐姐、弟弟,不知什么原因,都不穿衣服,光着身子在那小框格里移动,像水族箱里四尾美丽的回游的鱼……
马来西亚女作家则说起她的童年,她的父亲是个烂人,母亲则是这男人的小三,总之她的童年里,父亲极少出现,每次要来那小镇看她们,她母亲就说不出的开心,弄了满桌平时想都不用想的菜肴,空气中都是那种混乱的香气,母亲也会盛装打扮,一脸笑意,那时她和妹妹再怎么调皮,都不会受到责罚。但这样等待的光影记忆,十次有七次,父亲后来又来电说不过来了。母亲则像瞬间枯萎的花,整个奄了。那接下来整个礼拜,她们要把那桌菜,鸡啊鸭啊鱼啊猪肉啊,重覆热过,吃十几顿才吃掉,吃到都快吐了。有一年,她母亲跳机到台湾打工,只剩下她和妹妹两个人住在那小镇的屋子里。她那时其实还只是小孩子,但要扮演好姐姐的角色。有一个晚上,她们将门窗都锁紧了,但妹妹突然叫她抬头看,上面窗外有个流浪汉,爬上屋前的一棵树上,脸贴着玻璃,目光炯炯盯着屋内看。她的眼神和对方相接时,他也完全不避开,好像知道这屋里没有任何大人。说不定待会他就会想办法撬开窗子进屋来了。她们姐妹俩,害怕到一直尖叫,往卧室跑,把卧室门锁起来。即使两人躲到床底下,还是不断尖叫。她也不记得后来,第二天天亮,她有没有去跟外婆或阿姨说,或是出门有没有瞥一下那树上还有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