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阅读,我的劳动:“乱入”图书馆的馆员自白

在知识的海洋里,我是图书的搬运工,读者的服务员,阅览室的看管人。
荃湾公共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图:端传媒

【编者按】“其实你返工有咩做㗎?”——这个问题,你有问过别人或被人问起吗?

这个来自日常的问题,启发我们开启“返工这回事”这个新栏目。在当代社会,工作主宰我们的生活,既定义个人的身份,亦维系社会的“正常”运转,但在“隔行如隔山”的区隔中,我们并不容易看见彼此——从恒常的工作劳动,到行业内的语言词汇、职场文化、人际关系、性别分工、权力层级以至价值体系。借此栏目,我们希望打破边界,深入聆听多位“打工仔”的行业见闻,不但走进社会各行业的“贴地”日常,亦从职业的视角观照当代社会的切面和现象。

本文作者兼职五个月图书馆员,在这份薪水不高、劳动繁琐的工作中,她带我们走进社区公共图书馆的世界。从学习安放图书和报刊,到反思香港公共图书馆的不足,本文提供来自图书馆馆员的视角,述说图书馆馆员的工作日常,并思考何为图书馆,图书馆的角色又是什么。

轻而易举的 “理想工作”

去年九月份,我和编剧朋友吃午饭时,聊起理想工作。自小学习跳舞的她说想去主题公园跳舞。我说我要做图书管理员兼自由撰稿人。

那时,我正因自己的全职媒体工作倍感压力——除了工作量大,还有不工作时脑海中仍为之挂神的心力损耗,焦虑约不到受访者,故事不能准时出街,还有从工作延伸出来的人事和社交。

心里盘算的是:好像很难通过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在香港过一种宽裕的生活。但图书管理员似乎是一份不会有工作焦虑的体力活,再加上自由撰稿人的收入,两份薪水加起来便无经济负担,又能拥有体力、脑力劳动的平衡,且工作内容我都喜欢,简直完美!

不过我从未做过图书管理员,只知道毛主席做过这个工作。他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做管理员,读了很多马克思主义的书。金庸也在做图书管理员期间饱读西方文学。由于小时候我家开书店,我也遍览各种儿童小说,至今都怀念那时读郑渊洁、杨红樱的沉浸。这一切都令我对在图书馆工作非常向往。

既然有所冲动,那就立即行动——在讨论的当场我和朋友就在谷歌输入关键词,结果在一个招聘网页看到“图书馆资料整理员”这个岗位。工作地址竟还是我家附近五分钟路程的公共图书馆!

网页上面直接写明薪资:40-44港元/小时。职责包括整理图书馆资料、分类、排序上架、清洁消毒书籍及运送等体力劳动工作。既然是按时薪,那应该能接受兼职馆员?我即刻点了网页上的“申请”键,就跳转到一个WhatsApp对话框,里面自动生成文字,帮我报了名。

过了四天,朋友问起图书馆工作申请的后续。没后续,我也没认真为此准备简历呀。她让我在WhatsApp再问一下。想到发个信息也就是一秒钟的事,于是我问了:“请问你们还招这个岗位吗?”

几小时后,收到对方回复:“我系XX嘅同事,以下系签约嘅安排......”我略感惊讶,这就直接叫我去签约了?不需要核实任何资历吗?

原来这是给图书馆承办招聘工作的公司,签约那日我和另外两位中年妇女交身份文件、接收图书馆给我们准备的工作证和蓝色背心制服,制服背面写著“香港公共图书馆服务承包商”。招聘公司的人给我们派了行为守则,如“竭力执行职务,令上司满意”,“以谨慎尽责、谦恭有礼、乐助他人的态度提供服务”等。同时,公司也做了简单培训,比如告知我们公共图书馆的报纸不可借阅、但过期杂志可以;中文书编号是数字、英文书是字母等。

当场就签了工作合约,我从未经历过这么快速的入职。

中央图书馆的儿童图书馆。图:端传媒
中央图书馆的儿童图书馆。图:端传媒

图书馆的一天始于报

香港十八区,共有71个公共图书馆和12个流动图书馆。按架构由上往下依次是中央图书馆、主要图书馆、分区图书馆、小型图书馆和流动图书馆。分布下来,约每20万人口就有一个分区图书馆,40万人便有一个主要图书馆。

我所在的这个分区图书馆是区内三间分区图书馆之一,坐落在八层楼高的市政大厦内,这种市政大厦也是香港特色,一到四楼是街市和熟食中心,五六楼是自修室和图书馆,顶层则是体育馆。这种设计下,师奶商贩、长者学生共用一个电梯,穿梭于同一空间,甚至有区外的人会特地搭车来买菜,很难令人联想到是读书之地。图书馆并不大,主要分为六楼的儿童图书馆、多媒体阅览室和报刊阅览室,往下一层是成人图书馆,还有五楼的学生自修室。

或许因为图书馆管理员多数为兼职,图书馆每个月要报更表,我初次报更表,报了那个月的周末和假期。我们这个岗位的简称是LMMA(Library Material Maintenance Assistant),中文名叫图书馆资料整理员,著蓝色衫。往上一级是LMMS(Library Material Maintenance Supervisor), 即图书馆资料整理主任,著深红色衫。

第一个上班日,图书馆资料整理主任K伯给了我一双工作手套,便让另一兼职同事C带我熟悉环境和流程。C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在读职专,话不多,抽电子烟。我在图书馆工作的几个月里,迎来送往不少LMMA同事,她们中有不少是学生,也有已退休的前大学图书馆职员。但同事之间交流甚少,有些就只见过一面。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C,不仅因为她是第一日带我熟悉流程的人,还因她气场清冷却颇讲义气。有次职员要抽查我们新冠病毒检测棒,我没带,她当场帮我“作假”,拿她多余的检测棒给我写上日期,顺利过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图书馆资料整理员工作也遵循这样的时钟规律,开馆上报、闭馆收报。

中央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区。图:端传媒
中央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区。图:端传媒

每天上午到馆签到后,第一项任务便是在报刊阅览区整理报纸,更新时间轴上的报纸,首先将前日的报纸收起,再把前一天的报纸放在“昨天报纸区”。当日报纸来时并不是完整叠好的,我们要将版面合并、分类整理,用钉书机钉上、刻章、上报纸棍,再上架到今天报纸区。这是门面的工作,在后台还要将多余报纸和前日报纸收到置物间,再次归类整理。通常在这个置物间书架上,每种报纸会留两份、保存一个月,此后这些报纸便要被移入另一头的置物间。

中央图书馆的报纸区有不少中国内地的报纸、还有尼泊尔、巴基斯坦等国家的。我工作的这间图书馆并没有齐所有在港发行的报纸,中文报纸只有《信报》、《香港经济日报》、《大公报》、《文汇报》、《东方日报》等,英文报则有《南华早报》、《金融时报》、《虎报》。

报纸整理工作必须要在半小时内完成,确保开馆五分钟前一切准备就绪,公众能读到新鲜滚热辣的当日报章。在图书馆资料整理主任同事带领下,我们几个人合作效率已非常高。在多数早上,我都负责给报纸上棍。K伯教我如何找一个桌子、把棍子有序放置,再在另一个桌子把报纸上棍,就不会几份报纸弄乱,做事更有章法。

最初,我连拆解一个报纸棍的按扣都笨手笨脚,耗上几十秒,上棍可能上了报纸的反面,刻印也刻得歪扭没有对齐。每日收报纸时,我们也要考虑第二日上架的同事可减少走动路线,把报纸棍放在最接近报纸架的桌面。

图书馆整理员的工作简单,但每样事情,把它干好并非信手拈来,老员工有自己的思考和经验之谈,知识和智慧无处不在。

一些已经不再存在的报纸,还能在这里发现蛛丝马迹。2021年6月《苹果日报》停刊,因涉《国家安全法》香港公共图书馆将所有实体苹果日报下架,到2022年,公共图书馆将电子剪报“慧科”(wisenews)里《苹果日报》也全部删除;但在这里,还能找到那些再也用不上的棍子、置物房间书架上《苹果日报》的字样。

当然了,不仅是报纸,香港公共图书馆原有一系列前媒体人、前大律师、政治学者等的书现在也已下架。现在,馆方已设立“收集图书馆馆藏意见”渠道,邀请市民通过表格或电邮举报危害国家安全等不良书籍。

中央图书馆的图书馆管理员。图:端传媒
中央图书馆的图书馆管理员。图:端传媒

图书馆的整齐劳动:拍架、读架和上架

早上上完报纸,有时我会被叫去“拍架”。图书馆整理工作包括拍架和读架。拍架通常是在刚开馆不久,还没多少读者时,将打横卧倒的书立起,把书架上的书拍齐,并对准书柜每格前沿线。如果说拍架是浏览式整理,那么读架就是非常细致地一本本看每本书上的编号,看有没有放错位置的书,把它们“归队”。这是个耗时工程,有时一个钟头读不完两行书柜。

上架也是我的工作。一般来说,读者从书架拿书阅读,并不要求他们原架放好,而是可以放在收书柜里。只要阅览室有人,便会有一堆闲置书(儿童图书馆尤甚),即读者放置在馆内收书箱和其他地方的书。正常是半小时就要在阅览区收一次书,如果书多,就要用书车把一叠叠书收到职员间,将它们按分类整理好再上架。还有一部分需要上架的书,是读者通过特快归还渠道还的书。这些书要先用消毒水擦拭再过磁(用于防盗),才能上架。职员间里一切都设置得有条理,每个书车上都挂有不同颜色牌子,区分已消毒未上架的、未消毒未上架等。

有时候上架时会“爆架”,即书架无空位再塞进多余的书了。这时候可以看前后两排可否移动,或等图书馆资料整理主任抽走部分书。这是比拍架、读架和单纯上架更耗体力的工作,另一项体力活则是图书转运,处理要寄出及收取的资源,包括装箱及拆箱。香港公共图书馆是一个整体的系统,读者可以在中央图书馆借了一本书,而在另一个地区图书馆归还,这时候要把“他馆”的书籍按地区分出来、寄回去。港岛、九龙、新界和中央图书馆都会有不同颜色的纸标记。

拍架、读架和上架这些工作都倚赖图书如何分类。多数人只知道图书馆的书,英文按字母顺序A-Z、中文按阿拉伯数字由小到大分。这种分类方法的学名分别叫做杜威十进分类法和刘国钧中国图书分类法,有专门的图书分类和排架表。比如中国图书分类法中,100类(即索书号上前三位数字)都是哲学书、而我们工作人员整理书时会把857小说类、889翻译小说这两类单独列出来。另外特大书籍也会有不同的字母作为标示,通常单独整理。书码前面有J的则是指儿童书籍,JJ则是指幼儿书籍。还有许多书是放在展览架或其他不按序号标记的书架上,比如《老鼠记者》系列,《植物大战僵尸》等漫画。这就要靠同事们去记忆有哪些系列、书名,而不是按照书上的索书号摆放,也是新人最开始容易犯错的位置。

在给图书上架时,不时有读者跑过来问,某某书在哪儿。有些读者不熟悉如何检索图书,有些则是直接拿著索书号却寻书未果。其实,后面这种情况,要么是书被放错在附近位置,要么是被当成闲置书收到置物间准备上架中。

对于兼职员工来说,要不要帮助读者找书有时是一个难题。有次我正在协助读者在电脑上检索,却被告知这让另一层级的图书馆同事负责就好,大概是担心会影响我们原本的工作进度。毕竟我们工作是严格计时,只有喝水或去厕所的几分钟休息。不过后来我们又被告知,有读者投诉在询问图书位置时,工作人员态度敷衍。对我们来说,如果能帮读者提前预约图书就没有这个问题。

在香港,读者花三块三毛钱便可预约一本书籍,要求该书送到特定的图书馆。我比较乐意做这件事,不像收书上架那般不断循环往复,还可满足私窥欲——看下读者都预约些什么书,想像他们的生活是怎样。在图书馆工作的这些日子,我发现哲学书流动率较低,实用类比如旅游书、英语口语书、Office软件教学倒蛮高,小说类要属亦舒的被借阅最频繁,且每次都是一借数本。

除此以外,我的工作还包括给新书贴上本馆的印章、以及贴借书纸。贴的位置、力度也都需小心准确,如果贴偏了,同事就会叹气,说我们会被馆方投诉。有同事还试过给新书包书皮,则更考验心细手巧。

不过,我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推著一车书的书车上架。当时钟指向半点时,比如十一点半,就要推空的书车去阅览室收闲置书,然后把他们分好重新归到书架上。在儿童图书馆总是摆完一堆闲置书,又有一堆闲置书,我想起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石头滚下又堆、堆好又落。

某种程度上,图书馆资料整理员的工作的确是我之前想像的,不用费脑、无压力的体力活。但当中我也犯过不少小错,有一次我把书车用专用电梯从儿童阅览区运到成人阅览区后,忘记关上电梯门。同事后来告诉我,电梯门不关,有小孩进去要怎么办?幸运的是,我周六日跟的上级同事K叔和David哥都非常通情达理,总是平易近人地告知,应该怎么做不应做什么。记得有次,K叔教我如何高效扫描书籍时说:“我讲的你不要全部都听,你谂下,觉得啱的就听,唔啱的就唔听,我们呢度很民主的。”我当下感动,也真心认可他教我的那些工作方法。而在以前的工作中,老板会说:“你是这里资历最浅的,你却在内容上跟我们argue。”

有趣的是,图书馆的工作是关于整理和组织,这也令我更觉察在日常的家务劳动中如何做好整理。在洗衣服晾衣服时便想,我要怎么安排流程才是最方便和快捷呢?

骆克道公共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区。图:端传媒
骆克道公共图书馆的报刊阅览区。图:端传媒

作为社区文化空间的公共图书馆

可能与这个分区图书馆位置有关,在工作的这些日子里,我看到在图书馆流连的多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他们在报刊区和成人图书馆读报、翻阅书籍,也有穿著相对随便的人在侧边座位戴著耳机玩手机。儿童图书馆里父母带孩子来找书、看书,还有中小学生在桌椅区做作业。儿童互联网数码站那间房,总有几个小孩在看YouTube。当然还有人在图书馆打盹的。这个图书馆很少看到二三十岁的青年人和白领一族,间中会见到穿著拖鞋拎著一包菜的年轻人。

在我的认知中,图书馆是社区的文化中心,是平等给民众提供知识资讯和终身学习的场所,也为社会创造阅读和学习氛围。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都市里,人们来到图书馆,或者可以短暂逃离逼仄的家居环境,享有明亮的灯光、免费的冷气,还有安静的气氛,而不用付上金钱光顾共享空间和自修室。但是,香港的图书馆离那些令人艳羡的公共图书馆还有很远距离。

在我工作的这家成人图书馆,环境相对简陋,只有中间的几张书台和几把角落的凳子,书架上的书也大部分老旧。人流稀落,难以谈得上像纽约公共图书馆那样热闹。在怀斯曼(Frederick Wiseman)关于纽约公共图书馆的纪录片中,他纪录了这样一段话:很多人以为图书馆只是个藏书的地方,但图书馆不是关于书的,图书馆是关于那些想要获得知识的人的,这可以通过书来实现,也可以通过许多其他方式来实现,图书馆是关于学习的,是关于终身学习的,是关于整个一代人的......

藏书之外,纽约公共图书馆还是制造连结的场所,带来认知启蒙和思想火花的碰撞。馆内总有许多活动,读者分享他们和图书馆的故事,或是一起讨论一本书、一些社会议题。图书馆内部也不断开会,讨论是否更多资金投放在电子书还是实体书上,又或是讨论儿童图书馆如何和学校合作,让学生心甘情愿来到这里,像玩一样学习。每个人好像都有种通过公共图书馆回馈社区的责任感。但香港公共图书馆在阅读氛围的推广上仍旧差强人意。

虽然康乐及文化事务署的汇报文件里提到,图书馆除提供借阅及资讯服务外,还定期举办各类推广阅读活动,包括儿童故事时间、专题讲座及工作坊、书籍展览及读者教育活动等。但我在图书馆工作等这几个月,没见过推广阅读风气的活动,只看到过中学学生诗歌展览。有时看到一些活动海报也觉得乏善可陈,图书馆的书籍展览架上的书缺乏吸引力,看不出是真的精心挑选,驻足者寥寥。

香港的公共图书馆是收留所,是知识供给站,却没能打造出那种藏书之处的憧憬感,并非一个你想和朋友来共读的地方,在大多数市民的生活中存在感想必也不是很高。在后国安法时代,香港图书馆大幅下架图书,是否信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公共图书馆宣言中更是令人怀疑:馆藏及服务不能以屈从任何意识型态、政治或宗教的检查,当然也要抗拒商业行为的压力。

回过头来,我发现喜爱图书馆是一回事,在图书馆工作是另一回事。我逐渐在报更表的时候缩短工作时长。后面几个月我只在周六周日的每个早上上班,下午一点就收工。最初我以为在图书馆工作,可以饱受书的薰陶。那是憧憬,也是误解。我真正在图书馆上班后,第一日拿起一本书端详片刻,便有同事告诫我,下次给书上架不可以读书。后来我也看到图书馆工作人员行为守则里写道:按照合约在图书馆当值时,不得以市民的身份使用任何图书馆服务。

当工作越来越上手,日渐无新意,体验的部分逐渐完成,获得的几乎只剩薪酬后,我便开始计较起来:这个早上我出卖了自己四个半小时,原本我可以用来读书。

我曾从各种角度告诉自己这份工作的好处:这四个小时不断穿梭在图书馆的书架中间、收书、上书,搬书,就当是在做运动了;虽然没法享受读书的权利,在成人图书馆上书看到很多奇怪有趣的书名,还是很有趣的,例如《阳刚男人的心智修炼》、《不可以交男朋友的100个理由》,虽然K伯常以我的身高做考虑,将我派去儿童图书馆而非成人图书馆......另外,这也是一份没精神消耗的工作,同事关系也简单和气......

纵使找了很多留下的理由,我还是辞职了。我在想,如果我是全职做这份工作,势必会很辛苦,一天工作九小时,一个月工作二十一天,但也才赚不到八千元港币,在我离职时,图书馆每小时的薪资是40元(全勤才有44元)。而到2023年5月,香港法定工资上调,这已经是香港的最低时薪。写这篇文章时,我终于认真算了下我在图书馆工作所得工资:

第一个月最勤快,薪资入帐2273.92

第二个月,1804.44

第三个月,1584

第四个月,396

第五个月,880

在图书馆前后工作五个月,所赚不超过七千元,还不够交我在住房的月租。决心离职后我跟K伯告别说,之后就不能在双休日早上见到他了,但感谢他教识我很多,令我明白一件很小的事也可以有智慧地去做。他叫我好好在其他地方学习新事物,多留意其他人处事流程,增值自己。

以前作为图书馆的使用者,我的关注点只在书。工作时我的关注重点在书上的索书号。辞职后再以读者的身份走进图书馆,我体会到每一本排列有序的书背后,是各种具体细致的事务劳动,也更能看到,安静的图书馆,除了读者、馆长和前台外,还有在做著整理工作的人。他们是图书的搬运工、读者的服务员、阅览室的看管人,维系著这个城市和社区的精神仓库。几月后再去兼职的这家图书馆,著红色衫的K伯还在那里,不过著蓝色衫的图书馆资料管理员都已经是陌生面孔。

我没有跟K伯打招呼,工作时间,他们不可以在公共区域内闲聊。

骆克道公共图书馆。图:端传媒
骆克道公共图书馆。图:端传媒

讀者評論 8

會員專屬評論功能升級中,稍後上線。加入會員可閱讀全站內容,享受更多會員福利。
  1. 謝謝分享。氛圍和配套可能還是和圖書館的層級有關。中央圖書館的環境很舒服,藏書量也極豐富,既是想和朋友共讀的地方,更是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汲取精神食糧的好去處~

  2. 諗起以前都有一段時間做過"圖書管理員"。
    的確理想同現實係有衝突,因為坐OFFICE既公務員係唔會允許你地班外判工坐係到冇野做的xd

  3. 我也幻想過做圖書館員,可以看書,享受恬靜。謝謝這篇文章戳破我的幻想,同時也分享保持圖書館整齊乾淨的幕後功臣。喜歡這系列👍🏻

  4. 如何將「人」寫活,是學問。
    我想起董橋。

  5. 超喜欢这样的文章,也喜欢主人公对待工作的态度
    以这样的视角看待图书管理员这份工作就很有趣~

  6. 感謝分享,很喜歡這個欄目🙏

  7. 很喜欢这篇文章,感谢介绍公共图书馆服务背后的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