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不灭:台式“理容院”的人情与美学|电影《本日公休》专访

《一代宗师》有白玫瑰理发厅,西门町有台北红玫瑰理发厅,但那些都是上海式,阿蕊学的,则是源自日本的美容院系统⋯⋯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阿蕊为黄先生剪发。
台湾 电影 风物

【编者按】正在上映的台湾电影《本日公休》,讲述了台中一家经营四十载的男士家庭理发厅的故事。故事带出台湾独有的“理容院”文化,其由历史环境,而综合了中、日、欧混血的理容传统。我们访问了电影主人公的原型人物——今年74岁的理发师阿蕊(导演傅天余之母),连并影片的导演与美术指导,共同谈谈台式理容文化,旧式职人与当下精神之传承,及电影对此的处理与期待。

定期上一趟发型沙龙是现代人生活必须,但在过去,打理仪容的场所男女有别。在台湾,“理容院”专指服务男士的场所,上世纪1960、1970年代是其全盛时期。作为一种台湾独特的文化,“理容院”历经清代与日治时期,融合了中国、日本、欧洲三者的基因,加之常年浸润的台湾在地风格,揉合出一种独特的混血文化。旧式的理容院,向宾客提供掏耳、修面、理发等服务,有些店家还加入修甲或指压按摩。

近些年复古风潮盛行,“理容院”也被纳入其中成为一种台式美学,近年有理容院二代创办“理容院城市旅行”,推广台南老店及在地文化,也有潮流品牌如“香兰男子电棒烫”,将老商标活化再造,凝聚了一群台味理容院的年轻爱好者。待1980年代末,现代化发廊开始在台湾普及,理容院遂逐渐式微后,承袭自传统的手艺也开枝散叶,进入寻常巷弄间,落定于一间间个人经营的家庭理发。

作为一种台湾独特的文化,“理容院”历经清代与日治时期,融合了中国、日本、欧洲三者的基因,加之常年浸润的台湾在地风格,揉合出一种独特的混血文化。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在理发店。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在理发店。

阿蕊的理容院

阿蕊(本名萧蕊)的家庭男士理发,就开在台中旧城区静巷内透天厝的一楼,店面没有招牌、只挂著三色旋转灯。阿蕊今年74岁,从事理发已经第61个年头。古早年代,乡下穷苦人家的孩子,往往小学毕业就要去城市拜师学艺、分担家计。1962年,13岁的阿蕊也从彰化去台中当理发学徒,进入“胜美理发厅”(位于台中旧大雅路,现中清路上)习艺。

当时,超过10张理发椅的就属于大型店家,收费较小型的为高。胜美共设12张椅、雇有8名师傅,生意风风火火。前两年半的学徒生涯,阿蕊要扫地、洗毛巾、打杂;杂务做完,要站在师傅旁边观摩理发,有时间就拿剃刀练习,把自己膝盖当客人的头来刮。店里供员工吃住,宿舍就在店面楼上,学徒除了店务,还要进厨房帮忙,阿蕊笑说是“一次学会很多技能”。晚上,员工们睡在大通舖,她和同事秀兰、阿美特别要好,许多三人出游的照片都被珍藏至今。

理容院从早上8点营业到晚上10点,公休日为每月10号与25号。因为地点邻近清泉岗空军基地,顾客中军人占一半比例,其次是公务员与农人,一大早来报到的是务农人家,周末来的则大多是上班族。1969年越战时期,清泉岗光是驻台美军就达6000多人,为理发厅带来大量客源,而且做美国人的生意,原本10元的收费可以翻倍到20元,“他们还会额外给小费,店里小姐都很想剪到美国客人。”

在理发厅上班要穿制服,阿蕊因为身材标准,店里要换新制服时,还指定她去量身当模特儿。她在胜美一共工作9年直到结婚离开,和老板一家人感情亲密。自己开业时,胜美的刘明吉师傅送了一面大镜子作贺礼,后来不管搬过几个地方,阿蕊都一直把它挂在店里的显眼处。

以前的刮胡刀片是否不像现在的能替换?而且要用牛皮清洁,才能除去刀上残留的脸部油脂?她回答:“对啊,做那么久,什么都经历过啦!”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阿蕊为老邻长何先生洗头。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阿蕊为老邻长何先生洗头。

曾经拒绝女客

这天下午在阿蕊理发店遇到的两位熟客,一位是老邻长何先生,他从27岁结婚搬来时就开始光顾;另一位是平时在台北工作的黄先生,他是在爸爸推荐下来这里,一剪就剪了十几年,每次都趁回老家时跟阿蕊预约,因为“固定一个理发师,不会换来换去。”

不同于沙龙的先洗后剪,阿蕊的店是要入座后先从剪发开始。阿蕊先拿痱子粉拍上客人的后颈发际处,以让待会剪下的发渣不会黏在脖子上;接著,电推、剪刀轮流出场;剪到中途,再拍些痱子粉在头发下半部,这是为了把一根根的发丝看仔细。理完发再洗头,阿蕊手捧洗发精和小水瓶,在客人头上搓揉出泡沫,仔细抓洗清洁后,便移动到背后的磁砖水槽区,让客人俯身冲水。

店里还有一个蒸气箱,里面叠放著棉质热毛巾,出入口的木门窗与金属推把、镜台、置物柜,这些从开业沿用至今的物件,透露著一股老派又温润的气息;两张只能往后躺、不能升降的老理发椅,这许多年来倒是换过其中一张,成年客人都坐弧形扶手、较新的那张;而另一张也得保留下来的原因,是它的扶手平整,可以放上板子给身高不够的小朋友坐。

店里还有一个蒸气箱,里面叠放著棉质热毛巾,出入口的木门窗与金属推把、镜台、置物柜,两张只能往后躺、不能升降的老理发椅,这些从开业沿用至今的物件,透露著一股老派又温润的气息。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的猫。
阿蕊理发店的猫。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阿蕊理发店。

除了大人和小孩,家庭理发很重要的一群消费主力是学生。2005年以前,高中职以下的校园仍有发禁,当时店里每隔一阵子就会出现爆满人潮,那就是学校服仪检查日的前一天,阿蕊因此对附近每所学校的检查周期了若指掌;发禁解除后,她也不担心生意变差,因为客人真的都是剪一辈子,光接预约就够稳定,何况老客人还会带著孩子、孙子再来光顾,客源生生不息。

阿蕊带客人回到座位上,将头发大致吹干后,她又换了一把白铁制的老式吹风机,原来是旧机型温度较高,方便用来固定发型,“这支外面已经买不到了,要很小心地用,不要摔到就不容易坏。”

理发工具每半年要保养、磨刀,平时电推使用前上点油,用完清洁干净,珍惜器具,是职人精神的一部分。问阿蕊,店里现在还有刮胡服务吗?她说有,但只剩老一辈人有此习惯,年轻人普遍不爱;再问她,以前的刮胡刀片是否不像现在的能替换?而且要用牛皮清洁,才能除去刀上残留的脸部油脂?她回答:“对啊,做那么久,什么都经历过啦!”

曾经还有女客人想来给阿蕊剪发,但她认为自己所学、一生做的是男士理发,“做什么事就是要专业”,便拒绝了人家。“反过来讲,剪女生的美发师傅,来剪男生也没办法像我们这样⋯⋯”她指著客人后脑杓平顺服贴的层次说,“这就是技术。”

导演傅天余。
导演傅天余。

女儿做了导演

这些忙于生活的寻常人,很少有机会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上理发店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仪式──把眼镜摘掉,帽子拿下,剪个头发。

阿蕊就是靠著这门手艺,和十年前过世的公务员丈夫,一同扶养三名子女长大。1970年代末流行男士烫发,阿蕊也想引进店里,为了练习新技术,两个上幼儿园的女儿就被她抓来当试验品;到了1980年代后半,读国中的二女儿放学回家写功课、看电视时,也常被妈妈喊去帮客人拆烫发的卷子,她臭著一张脸,还被客人糗说:“你也甘愿一点嘛!”

那名青少女叫做傅天余,后来她考上台北政治大学日文系,再去纽约大学读研究所,接著从杨德昌电影的场记入行,最后当了导演,长片作品包括《带我去远方》(2009)、《我的蛋男情人》(2016)、《本日公休》(2023)。

2010年,台湾纪录片双年展有一个专题,邀请台中出身的导演拍台中故事,傅天余是其一。她以妈妈阿蕊为主角,拍了纪录短片《阿蕊的家庭理发》,那是她第一次用镜头去看自家的环境和妈妈的客人,也让她把妈妈的从业经历梳理过一遍。

制作该片时,她直觉这是个适合拍成电影的题材,但还缺乏故事和事件。直到三年前有次回老家,妈妈正在电话联络要去帮一位客人剪头发,她在一旁听著,觉得故事冒出来了,新片《本日公休》的故事开始在她脑中成形,这将是一部以她的妈妈、以她的家庭关系为原型的电影。

“我从小就觉得男人坐在理发椅上是一个很神秘的时刻,看著他们的后脑杓有种奇妙的状态,一直很吸引我。”这些忙于生活的寻常人,很少有机会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上理发店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仪式──把眼镜摘掉,帽子拿下,剪个头发。他们面对外界有各种不同的身分,是老板,工人,师傅,可是坐在理发椅上,好像把身分暂时放下来、面对自己。

对傅天余来说,家庭理发不只是她成长的场域,甚至还有教堂般的神圣感,自幼看著形形色色的客人,现在想起来,那就是导演的视角,“我眼前有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去去,我是在场的,但不参与;我很喜欢人,可是不爱跟人搅和,但我会竖起耳朵听人聊天,这也许就是当导演最好的一种养成训练吧!理发店很像一种舞台,各种不同的人来,我可以很安全地偷偷观察他们。”

美术指导王志成。
美术指导王志成。

以前人的一种修为

台湾理容院主要分成上海派──像《一代宗师》里的“白玫瑰理发厅”和西门町的“台北红玫瑰理发厅”,是以男师傅为主;妈妈阿蕊学的,则源自日本美容院系统。

这部描绘岁月积累、人情历练的电影,必定很仰赖有共同美感经验、审美观相通的创作伙伴,那便是操刀过《月老》、《消失的情人节》、《返校》的金奖美术指导王志成。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坐在家庭理发店的木板上给阿姨剪头发,一边看著陌生叔伯在掏耳朵、用热毛巾敷脸、修面,刮胡子的泡沫还是现打的,尽是满满仪式感,成为他幼小心灵中对成人世界的奇想。

就连自家阿公明明是位农人,却经常上理容院、三不五时会穿西装,甚至还有一顶呢帽,“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看到旧时代的照片,街上的贩夫走卒,每个人都穿得满体面的,那就是以前人的一种修为吧。”他也记得每次隔壁椅子的客人,都不是剪完就走,他们真的会跟理发阿姨聊天话家常,就像《本日公休》里所讲述的,“原来那种人情世故没消失耶,应该说阿姨不灭,寻常温厚的情感都出现在巷子里。”

剧本写作过程中,人物的日常运作和经验情感是现有素材了,其余则要靠田调补足,片中有一段妈妈在胜美当学徒的回忆场景,为此傅天余对理发业做了很多调查,也走访老理发院最多的台南,用以确认胜美的样貌该如何呈现。

《本日公休》剧照。
《本日公休》剧照。

所谓上海派,是把上海租界原汁原味的欧美派理容移植过来;而日本在发展理发院的过程中,并未把自己文化的底蕴丢掉,而是融合,就像日式咖哩的和洋风,而那就是台味理发店传承到的氛围。

台湾理容院主要分成上海派──像《一代宗师》里的“白玫瑰理发厅”和西门町的“台北红玫瑰理发厅”,是以男师傅为主;妈妈阿蕊学的,则源自日本美容院系统,两边师傅讲的语言、制服样式和调调都很不同。

曾在《一代宗师》任副美术指导的王志成补充,所谓上海派,是把上海租界原汁原味的欧美派理容移植过来;而日本在发展理发院的过程中,并未把自己文化的底蕴丢掉,而是融合,就像日式咖哩的和洋风,而那就是台味理发店传承到的氛围。

《今日公休》电影也重现了胜美的员工宿舍,王志成考究过一些老片如《街头巷尾》,再根据跑过很多老场景的经验,打造出1960年代的室内装设,把通铺设计成类似炕床的样式,墙壁重新刷过后,再用当年工法以手工印上花纹,阿蕊近一甲子前的记忆、少女对未来的想望,就这么活了起来。

《本日公休》剧照。
《本日公休》剧照。

与发廊之别

家庭理发不会像发廊一次性装潢成一个调子,而应该是先做了一处装修,过几年又弄一下别的,或是戏中拍片的女儿拿回来一盏漂亮的灯,东西有新有旧,时间痕迹是不一致的。

经过导演和阿蕊的双重证实,电影里,理发阿姨和客人的所有话题和互动,都是真有其事,既然自家理发店就是故事原生地,那么回家拍这部片也很顺理成章吧?事实却刚好相反,傅天余一直极力避免工作生活互相干扰,但要找到一个能借那么长时间,又具生活感的实景,她心里也知道难度很高。

直到某天制片组问她,老家理发店就是现成场景,真的不考虑吗?她先问妈妈,没想到阿蕊一口答应,加上跟街坊邻居的好交情,一切都好打点;和摄影美术实际勘景后,也确认拍摄上是好操作的,她才放下纠结,就在老家开拍吧。

筹备加拍摄的三个月间,原以为妈妈可以借机休假,没想到她根本闲不下来,直接请场景对面的美术办公室张罗出一个角落,让她继续帮客人理发;美术设计上的构想,是店面改造后可以继续营业使用,所以采取装潢而非搭景的思考,加入主人的要求和意见,确保美观实用兼具。

场景内少数的几项改变,包括原本间隔店面和住家空间的是铝门窗,美术将之改成品相较好的木拉门,除了增添温润度,也补强主角念旧的特质;水槽整座打掉,用复杂的工法新砌,为营造岁月感,原想刻意敲破几个角,但考虑到妈妈未来还要使用,只好放弃,改成手工画上裂痕;地板整修成磨石子地,空间中的木头质感搭配绿和咖啡色磁砖,整体氛围就非常台湾。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阿蕊为老邻长何先生剪发。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阿蕊为老邻长何先生剪发。

后来她才说出是风水考量,因为“右手拿剪刀时,刀尖要朝大门,不可朝屋内。”

傅天余认为美术组提出了非常精彩的概念,就是家庭理发不会像发廊一次性装潢成一个调子,而应该是先做了一处装修,过几年又弄一下别的,或是戏中拍片的女儿(陈庭妮饰)拿回来一盏漂亮的灯,东西有新有旧,时间痕迹是不一致的。她回忆验景时的感动:“一走进去,一点都没有那是片场的感觉,美术讲求不著痕迹的生活感,我真心觉得很厉害,表演跟讲话都自然而然滚动起来,现实跟电影是无接缝的,但每件事又是用电影专业手法制造出来。”

店面改造途中有一段插曲,本来美术组的设计图上,左右方向要对倒过来,结果妈妈不愿意,打给台北的女儿,两人为此吵了一架,后来她才说出是风水考量,因为“右手拿剪刀时,刀尖要朝大门,不可朝屋内。”傅天余一直觉得对大美术很抱歉,王志成却很能理解,缓颊说只要把图纸左右对调就好,施工上没有影响,就顺著妈妈的意思修正,尊重她职人工作上的坚持。

电影敲定由息影多年的影后陆小芬主演时,所有人都觉得是神来一笔又极度对味,王志成第一时间在心中大呼“这就对了嘛!”阿蕊本人则喜孜孜表示:“陆小芬人很好,见面时我们还抱在一起,说我们是失散的姊妹。”傅天余见妈妈沾沾得意,故意浇点冷水:“人家是来演这个角色,不是演你!”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
2023年2月27日,台中,阿蕊理发店。

现实跟电影无接缝

“台湾的戏很容易只有台北人VS乡下人,或都市人VS底层人,寻常人物比较少被精准呈现,但台中旧城区,很多人家是传产小工厂,可能是各行的师傅。”他们不是愤怒或悲苦的,而是务实且和善。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安排了妈妈和陆小芬同框的机会。现实中的阿蕊,客串演出了戏中阿蕊的姊妹淘,她们作伙去妈祖庙拜拜、杀价买东西、在高美湿地踩水看夕阳,“那时候天气很冷耶,可是剧组很贴心,我们一从水里上来,就准备大浴巾,弄得温温的给我们擦。”妈妈回味一年前拍摄当天的趣事,也悄悄表露一点她的以女儿为傲。

陆小芬在片中的造型,说99%以妈妈为范本应不为过,那也是典型的台湾阿桑风格──上衣要花花红红,头发要烫得蓬蓬,才显得精神。造型指导许力文特地把陆小芬带去市井阿桑光顾的美容院,才烫得出这种卷发。傅天余一开始就跟陆小芬沟通:理发练到什么地步,会直接影响电影能拍到多少,我们绝不是做做样子,一定得花很多时间练习。剧组先请小林发廊支援基础剪发课,让陆小芬和方志友(饰美发师小女儿)一起从零学起,另外再请一位基隆老师傅传授老派的剃胡、剃发、梳油头,陆小芬同时展开两套课程的魔鬼训练,她自我要求甚高,完全不用人盯,就带著假人头回家苦练,她说要把戏演好的承诺,让傅天余真心佩服与感谢。

“台湾的戏很容易只有台北人VS乡下人,或都市人VS底层人,寻常人物比较少被精准呈现,但我家所在的台中旧城区,很多人家是传产小工厂,可能是黑手或各行的师傅,他们都有个技术,生活忙碌安稳,也都满有钱的。”傅天余举例,这群人道别时不会说“再见”,而是“我要去忙了”,他们不是愤怒或悲苦的,而是务实且和善。

《本日公休》剧照。
《本日公休》剧照。

那也是典型的台湾阿桑风格──上衣要花花红红,头发要烫得蓬蓬,才显得精神。造型指导许力文特地把陆小芬带去市井阿桑光顾的美容院,才烫得出这种卷发。

片中小女儿也从事美发业,但她和发廊同事一个澹然、一个谄媚的待客之道,正好能衬托女主角和客人间恰如其分的互动,突显她做人做事的信念,包括和前女婿(傅孟柏饰)维持很好的关系,有一段剧情:前女婿告诉阿蕊自己要再婚了,以后不能常来,阿蕊说这样很好,人应该要有伴,但当然要顾虑女孩子的心情。这就是阿桑体贴的善意,也是傅天余很满意自己能写出的一场戏。

《本日公休》不著重于交代理发阿姨的职人生命史,也并非要悼念某种已逝的情怀,而是选择讲一个当下正在发生的故事,傅天余认为那就是现在的台湾,岁月的厚度就依附在理发店的人事物景,及陆小芬充满生命力的脸上,“中国导演徐浩峰讲过一段很棒的话,他说演员除了演技,还要有生命感,这部片的每个角色,我找的都是这个。”

从只身上台北读书、向往远方的二女儿,到带著一群伙伴回家拍电影的导演傅天余,无论这部作品是否为创作上的归来,她都更笃定接下来的人生要像片中的角色们,每个人都在行动,不需要说漂亮的理由,想做的事,做就是了。

读者评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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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很喜歡這篇從阿蕊角度出發的報導。
    電影本身也很好看。雖然沒有什麼如雲霄飛車般的曲折劇情,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嗎?讓人與人之間的溫䁔更有力量。

  2. 謝謝專訪,電影非常好看,儘管是小品,各種攝影、音樂、美術都水準一致,更不用說演員演技了,連路人客人都非常自然,很喜歡這部片那種很實在、很生活的台灣味,而非台客的那種。

  3. 很開心看到陸小芬演出一個那麼有味道的角色,電影下檔之前,有機會的人都去支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