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命案到离奇寻宝，这是一个真实故事？

2001年11月，一名日籍女子被发现死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底特律湖附近的雪地上，当地媒体很快就挖出了她的离奇故事：她是来寻宝的。

而这一切，要由电影《雪花高离奇命案》（《Fargo》，中国大陆及台湾译《冰血暴》）说起。法哥（Fargo）是北达科他州的小城，距离底特律湖约七十多公里，1996年高安兄弟（Coen Brothers，陆译科恩兄弟，台译柯恩兄弟）以此为名，创作了电影《雪花高离奇命案》。他们以一贯黑色幽默风格，讲述了一宗叫人出乎意料的绑架案：汽车经纪为了解决财困铤而走险，串通歹徒绑架了自己的妻子，向外父勒索巨款，绑匪虽然成功拿到赎金，却造成无可收拾的失控局面。荒诞又残暴的故事情节，尽显利欲熏心的人性阴暗。

被当真的伪纪录片

也许情节非比寻常，高安兄弟在电影开头加上了字句：“这是一个真实故事，片中事件发生于1987年明尼苏达州，应生还者要求，人物名字已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其余均如实描述。”（This is a true story. The events depicted in this film took place in Minnesota in 1987. At the request of the survivors, the names have been changed. Out of respect for the dead, the rest has been told exactly as it occurred.）

“这是一个真实故事”，其实是高安兄弟的小把戏。1987年明尼苏达州并没有这样的案件。他们借用了伪纪录片（pseudo-documentary）伪装纪录真人真事的片头，模糊了真实与虚构的界线，让观众愈相信真有其事，愈感受到戏中对人性的讽刺。而在电影上映的五年后，一宗在明尼苏达州真实发生的尸体发现案，竟意外地跟这部虚构电影扯上了关系。

根据当时媒体报导，死者乃日本女子Takako Konishi（誉子，姓氏不详），因为看了这电影，相信“这是一个真实故事”，相信片中绑匪真把装满赎金的皮箱藏在雪地里，于是独自到美国寻宝。会有这样的报导，是因为誉子生前到过当地警局，警员见她不谙英语，手执一张简陋手绘地图指着她欲前往之地，但言语不通，只听到她说“法哥”以及要找一些钱回来，就联想到《雪花高离奇命案》的情节，以为她是来寻宝的。这一则“都市传说”（urban legand），流传到美国独立电影界的瑟尔拿兄弟（David Zellner & Nathan Zellner，中国大陆及台湾译大卫·泽尔纳、奈森·泽尔纳）耳中，于是以誉子为角色原型再行创作，发展成为另一部电影──《久美子─雪花高离奇寻宝》（《Kumiko, the Treasure Hunter》，陆译《宝藏猎人久美子》，台译《久美子的奇异旅程》），并于去年辛丹斯电影节（Sundance Film Festival，陆译圣丹斯电影节，台译日舞影展）获得评审团特别奖。

她在积雪的公路上披一张棉被，就如小红帽披着斗篷，在茫茫风雪中踏上征途。

“这是一个真实故事”，《久美子─雪花高离奇寻宝》头一幕就把《雪花高离奇命案》的这句子放大，那是主角久美子正在观看的电视录影带画面，放大了的字句变成屏幕雪花上摇晃不定的光点，“真实”于是显得不那么确定了。瑟尔拿兄弟想象如果真有一个日本女子前来寻宝，如果真有人执迷于相信高安兄弟虚构的情节，到底会是怎样的故事？

执念比什么都真实

影片把主角久美子描写成29岁上班族，工作就是为老板冲茶倒水送干洗，与年轻的同事们格格不入，她一个人离开家乡在东京独居，孤独离群还幸有一只兔子作伴，母亲来电总是催她找个男人结婚，老板也提及她已届适婚之龄，并计划由新职员取代她的岗位。现实荒谬，她选择以超现实来抗衡（见于开场她在海边洞穴发现录影带的梦幻处理）。面对主流社会对单身女性施加的压力，她选择相信枯燥人生的前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下了班就拼命看《雪花高离奇命案》录影带，记下藏宝位置，甚至不顾一切逃到她的“新大陆”（The New World），像当年西班牙远征美洲新大陆的冒险家，出发去找一个只有她相信存在的宝藏。

菊地凛子饰演久美子，几乎就靠她一个人撑起了整部电影，充分表现出角色的阴郁与偏执。大卫瑟尔拿（David Zellner）执导之余亦演出了警员一角，欲对久美子揭穿真相：《雪花高离奇命案》只是一部寻常电影，不是真实的。然而久美子的执念比什么都真实。电影的监制名单中有亚历山大比恩（Alexander Payne，陆译阿历山大·佩恩，台译亚历山大·潘恩），他执导的《百万奖金梦》（英文片名《Nebraska》，中国大陆及台湾译《内布拉斯加》）也有个执意上路领取奖金的老父，不过《百万奖金梦》的公路愈走愈开阔，父子终于和解，亦能安全回家，《久美子─雪花高离奇寻宝》却是一个人走到底，没有回头路。

现实里客死异乡的誉子，早在2003年已有纪录短片为她翻案，Paul Berczeller 拍摄的《这是一个真实故事》（This Is a True Story）重演了誉子在美国的最后经历，她跑到美国，并非为了寻宝，而是因为情伤，最终留书自杀。久美子则藉着虚构的电影，把寻死转变为豁出性命的冒险、对刻板世界的终极反抗。她的红色外套，总是灰冷画面里的一点绯红。她在积雪的公路上披一张棉被，就如小红帽披着斗篷，在茫茫风雪中踏上征途。

《久美子─雪花高离奇寻宝》（Kumiko, the Treasure Hunter）

导演：David Zellner

演员：菊地凛子、胜部演之、David Zellner

片长：104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