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女人没有国家?深度

在故乡与他乡之间,菲律宾移工流动的同性爱

她/ta们有的是单身或已婚的女性,有的是生育几个孩子的母亲,但都曾与一位或多位同性伴侣保持着或公开或隐秘的恋爱关系。

2016年6月26日,菲律宾马尼拉的同志婚礼。摄:J Gerard Seguia/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2016年6月26日,菲律宾马尼拉的同志婚礼。摄:J Gerard Seguia/LightRocket via Getty Images

毅敏

刊登于 2023-06-24

#女人没有国家?

“女人没有国家?”是端传媒新开设的专栏,名字源于伍尔芙的一句话“As a woman I have no country”,但我们保留了一个问号,希望能从问号出发,与你探讨女性和国家的关系,聆听离散中的女性故事和女性经验。我是这个栏目的编辑符雨欣。本期文章是一篇探究跨越国界之后,移工女性复杂而敏感的情欲世界的田野笔记。我们想探讨的是,穿越边界这件事,给她们的亲密关系与爱带来什么影响?一地的婚姻和劳工制度如何影响个人的选择?

(毅敏,女权主义者,热衷观鸟的人类学学徒,目前在拍摄一部关于菲籍移工女性社群里中老年同性伴侣的纪录片。)

她/ta们有的是单身或已婚的女性,有的是生育几个孩子的母亲,但都曾与一位或多位同性伴侣保持着或公开或隐秘的恋爱关系,由此经历了方方面面的变化。

几年前的一个热闹非凡的周六,我参加了一场香港同志游行。五彩缤纷的队伍从维园浩浩荡荡出发,在那一片喧嚣的海洋中,我突然收到发自路边一个“孤岛”上的微弱信号 :“听日系移工骄傲游行(migrant pride parade),移民工姊妹都需要大家嘅支持!”但环顾四周,回应这讯号的往往是一种不明所以、茫然的目光,短暂的四目相对后,那微弱的岛屿之音便再次淹没于茫茫人海,仅在少数的心上荡起涟漪。

那时我正在做自己的硕士田野调查,题目是“在港菲律宾籍移民工(Filipina Foreign Domestic Workers, or FDWs)中的同性亲密关系”,因此对菲籍移工女性,尤其是其中的性小众社群已有一定了解。这些移工女性绝大部分从事家政工行业,根据香港政府的规定,她们每个星期享有一天的休假,而大部分人的假期都在周日。

这岛屿之音带来了一种时空的错位感:对于移工女性中的性小众群体来说,甩开工作去参与周六的同志游行几近不可能;相应地,对以本地LGBTQ+社群和在港外籍人士为主的游行主体来说,一日之隔的渣打道“移工骄傲游行”听上去陌生而遥远。迥然不同的时间性(temporality)和空间性(spatiality)将原本一体的同志运动区隔开来,造就了平权运动的巴别塔——周六的游行将会以变装表演和兰桂坊午夜鸡尾酒会告一段落,和周日的移工游行不会有太大关系。

而跟这个总人数将近四十万、女性占比九成以上的外籍移民工群体走得越近,就越会发现其中形式多样的同性亲密关系,她/ta们有的是单身或已婚的女性,有的是生育几个孩子的母亲,但都曾与一位或多位同性伴侣保持着或公开或隐秘的恋爱关系,由此经历了方方面面的变化——从获得情感抚慰到财务互助,甚至承担起对方家庭的责任。

这些感情因何在香港生发,是偶然或必然?ta们当中有多少性小众,又是否符合公众对本港或欧美国家LGBTQ+群体的想象?同时肩负女性/移工/性少数标签,她/ta们的多重身份会引出怎样的际遇,带来何种故事?还有,在与男性迥异的成长轨迹中,她/ta们是如何探索乃至逐渐认同了自己的酷儿身份?“移民”这流动的过程对她/ta们实践情欲自主又产生了何种影响,是促进抑或限制?

⋯⋯无数问题,集中在我脑海。

2022年1月30日,中环,菲律宾移工聚在帐篷里。摄:Marc Fernandes/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2022年1月30日,中环,菲律宾移工聚在帐篷里。摄:Marc Fernandes/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同性爱的起源:在故乡与他乡之间

一次偶然听说我的研究,Rosemary道:“我之前也有一个Tomboy对象,我们在一起四五年呢!”她笑盈盈地,语气放松随性。

和其他菲律宾籍女性比起来,Rosemary身材更加高挑而丰腴,在人群中十分亮眼。每次周末聚会之前她总会精心打扮自己,妆发穿搭显示出一种骄傲的时尚感。大家都爱Rosemary,不仅因为她爱笑爱唱爱跳,更因为她慷慨大方,待人热情如火。

Rosemary掌得一手好勺,每周日在中环“tambayan”(Tagalog语,指朋友们一起闲聊游戏以打发时间的地方)席地而坐的聚餐,属她贡献的饭盒最多(每个盒子里都是她出门前花费大量时间精心制作的地道菲律宾菜肴)。将近“知天命”(五十岁),她像大家姐一样照顾著tambayan的老老少少,却显得那么年轻洒脱。其他人告诉我,Rosemary在香港工作了15年,结过婚,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在老家。

阅读全文,欢迎加入会员

华文世界不可或缺的深度报导和多元声音,了解更多

立即订阅

已经订阅?登入

本刊载内容版权为端传媒或相关单位所有,未经端传媒编辑部授权,请勿转载或复制,否则即为侵权。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