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继续骂建制派搞“蛇斋饼糉”、哀叹区选只是“蛇斋饼糉”的较量、嘲讽屋邨C9(师奶)只懂看CCTVB。似乎香港就存在着一批坐困铁屋的先觉知识分子,面对睡着不醒、醒了装睡的群众,跌足长叹之外没有什么可做。不过这种情况并非香港独有,而是所有后进地区也存在的,在城市发展上,就是学者所讲的“二元结构”,而“二元结构”不是城市景观,更存在于人的心态。问题是自认为先觉的一批人,用什么态度来看那个“师奶”的世界。
70年代以前的香港城市发展,充分展现“二元结构”格局。当时的中环尖沙咀已是先进城市般的现代部分(modern sector),但火车过了毕架山隧道便是个现代化水平相当低的传统部分(traditional sector),一些地区甚至还需要人道救援组织协助。这种二元结构在很多后进地区也存在,如现在的泰国、印度,以至中国也是这样。后进地区的现代化历程往往是“让一部分人先现代起来”,特别如英国式的自由放任管治,并不着意在整个印度、整个香港都进行现代化。只要有足够的大城市能配合帝国的需要便足够了,广大的农村停留在传统状态,对宗主国而言不是大问题。
但二元结构并不只存在于城市发展,在“让一部分人先现代化起来”的发展策略下,人的心态也存在着这种二元结构。已故史学家黄仁宇留意到这种情况,他年轻时参与抗战任下级军官,作为受过现代军事教育的军官(现代部分)就跟从农村招募而来的士兵(传统部分)有很大矛盾。他说:“我还记得我们在军官学校的时候,钢盔涂油,阅兵时戴白色手套,脑袋里满腔新式战术。及至下部队发现我们的士兵半像乞丐,半像土匪。我们不仅不用新式教育去感化他们,还随着他们去吃狗肉,讲粗话,对老百姓心狠,如此才有传统的英雄好汉性格。”(黄仁宇,《大历史不会萎缩》)黄仁宇说得生动,但也显示了现代化知识分子面对传统心态的广大群众时无奈,也凸显了他的适应方法,他没有指摘手下士兵没文化水平低,而是“到群众中去”,这是值得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