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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界疫情大流行:絕種危機再現,人類要為此負上何種責任?

紅香蕉、手指蕉、牛奶蕉,你是愛蕉之人嗎?你知道香蕉正在面臨一埸大滅絕嗎?

穿上香蕉服裝的推廣員在商場外進行推廣活動。

穿上香蕉服裝的推廣員在商場外進行推廣活動。攝:Mark Schiefelbein/AP/達志影像

端小二2021-01-19 發起

紅香蕉、手指蕉、牛奶蕉,你是愛蕉之人嗎?你知道香蕉正在面臨一埸大滅絕嗎?

近年來香蕉界絕種危機屢屢傳出,為何致病的根源至今仍無法滅絕?

「香蕉癌症」肆虐,在單一作物耕種下,常吃的香蕉可能會絕種,我們要作出甚麼改變?

壓力大的時候吃甚麼好?營養師可能會認為香蕉是不錯的選擇,它比其他蕉類有更多維他命B6,加上色胺酸、碳水化合物,是製造「快樂荷爾蒙」——血清素的三大要素。但是,未來的營養師可能要另覓其他食物,因為香蕉跟人類一樣,正在面臨一場疫症。

長約20-25公分,形狀瘦長、微彎的香蕉,其實叫華蕉(又稱香芽蕉,英文名:Cavendish)。2018年全世界範圍出口總量超過2300萬噸,相當於能填滿9200個標準游泳池。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統計,全球香蕉平均年產量約1.45億噸中,華蕉佔了近一半,而且全球香蕉出口貿易市場高達99%都是華蕉,年出口產值約80億美元。

華蕉在未來能否發揮這麼大的經濟價值,仍有待觀察。因為全球20多個國家的蕉園現正遭遇一場由真菌引起的疾病侵擾——有「香蕉癌症」稱號的黃葉病熱帶4號。它能在四年內摧毀整個國家的農作物,病原體可在土壤中存活超過二十年,令香蕉不能在該土壤生長,令香蕉面臨絕種危機。

##香蕉感染真菌有何癥狀?

香蕉樹在被感染的一年內看起來還是很健康,但事實上,熱帶4號真菌已在攻擊香蕉樹的維管系統,令香蕉樹難以吸收水份和營養,使得葉子變黃枯萎。即是說,當人們發現香蕉樹「中招」時,其實為時已晚,因為熱帶4號真菌可能已經通過人的靴子、植物、機器或動物身上的土壤孢子傳播開來。目前,黃葉病熱帶4號已傳遍北半球超市華蕉主要產區。

1967年,台灣屏東縣佳冬地區的蕉園首現熱帶4號真菌,到90年代席捲東南亞地區,接着是大陸、中東、非洲、澳洲,最後淨土——拉丁美洲在2019年亦都受到感染。

台灣蕉農余致榮憶述上一代種蕉的情況:「當時農民的防疫觀念不好,黃葉病不斷擴散,農民種到會怕,我阿公種香蕉時本來還有10公頃,後期蕉園開始得病後,父親接手改種蓮霧或雜糧或採水稻輪作,香蕉栽培面積大概僅維持在1到2公頃,那時連自家工錢都沒在算,最記得有一年很嚴重,父親1公頃只收5萬塊(台幣),但栽培成本要7、80萬(台幣),真的是慘到連本錢都賺不回來。」

被感染的香蕉無藥可醫,而香蕉是無性繁殖,每一株香蕉的基因與其他香蕉樹幾乎一模一樣,無法透過DNA變異,發展出對抗黃葉病熱帶4號的基因。研究植物健康的科學家費南多‧加西亞—巴斯提達(Fernando Garcia-Bastidas)認為,從流行病學的角度來看,這遲早會爆發無法控制的疫情。據估計,印尼每年因黃葉病損失1.2億美元,即近9.4億港元,而台灣的經濟損失更可能是18.8億港元。

香蕉曾商業性滅絕,60年後人類還會重蹈覆轍嗎?

香蕉商業性滅絕有先例可尋。1950年代以前,美國主要進口的香蕉是大麥克香蕉(Gros Michel),這種香蕉又大又好吃,比華蕉更香甜,而且還沒成熟就可以採摘,採摘後會繼續自然熟成,方便遠洋運輸。1960年代,黃葉病熱帶1號肆虐,拉丁美洲大量農地被逼荒廢,種植大麥克香蕉的公司瀕臨破產。據估計,當時全球因大麥克香蕉商業性滅絕所造成的損失達23億美元,相當於現時的182億美元。

佛羅里達大學病理學植物教授普勒茨(Randy Ploetz)相信,黃葉病是來自馬來西亞,而馬來西亞的真菌,包括黃葉病,自古以來便與野生蕉共存,透過不斷進化,野生蕉能抵抗黃葉病,但由人類培植的大麥克香蕉卻不能。再加上現代農業常用單一作物耕種模式,令黃葉病一旦侵襲大麥克香蕉園,便幾乎全軍覆沒。

單一作物耕種模式,即是在一塊農田或一個農業系統中,連續多年只種植單一種農作物、植物或飼養一種牲畜品種,農民只需集中應對同一種農作物的種植要求及其他問題,可以以最低成本大幅提高產量及收成,回應消費者對某類作物特別高的需求。但單一作物耕種模式下的農作物較難適應天然環境,無力對抗害蟲及疾病,當農作物受同一病原體感染,便會嚴重影響收成。

經過大麥克香蕉一劫後,業界沒有放棄單一作物耕種模式,而是轉種對黃葉病熱帶1號免疫的華蕉。

新型香蕉屬短期措施,耕作和購物習慣需改變

應對這場「香蕉癌症」,哥倫比亞農業研究所在香蕉園附近設檢查站,為所有經過的汽車消毒,以及擴大疾病監控網絡。昆士蘭科技大學農業生物科技學家 James Dale 向《科學》表示,澳洲昆士蘭在 2015 年發現黃葉病熱帶4號蹤影,大部份農民都已裝設全面、昂貴的生物安全措施,避免自己的香蕉受影響。但較為貧窮的菲律賓,當地農民只能在發現黃葉病熱帶4號時,完全放棄現有香蕉園,開墾新農地。

那面對疫症,香蕉可以怎麼辦呢?台灣香蕉研究所就培育了三種能抵抗新型黃葉病的香蕉新品種,其中兩種已分別在台灣和菲律賓有售。由全台灣蕉園黃葉病罹病率由1990的25%,目前平均約降到15%,團隊期望將來能找到辦法對抗黃葉病。

另外,澳洲有科學家研製出一種可以抵抗黃葉病熱帶4號的轉基因華蕉,但科學家費南多‧加西亞—巴斯提達認為,轉基因香蕉只是短期措施。長遠而言,要改變的是現時香蕉單一品種的種植方式。他指出,全世界有數百種香蕉有種植潛力。

電影《香蕉末日》(Bananageddon)的製作人傑基•特納(Jackie Turner)為了鼓勵大眾支持種植不同品種香蕉的小農戶,和令種植業品種更多樣化、抗病蟲害,建立了一份香蕉清單,列出銷售不同種類香蕉的商店,以便消費者選擇他們喜愛的口味,創造對多品種香蕉的需求。例如,味道有點像覆盆子的矮人紅香蕉、比華蕉小也更甜的玉女手指蕉、味道如香草冰淇淋的藍色爪哇蕉等等。她承認,「也許我們吃少一點和貴一點的香蕉。但你知道嗎,你吃到的會是更好的香蕉。」

回到商業層面,學者近年開始質疑單一作物更賺錢的說法,認為中型規模的有機農田,較工業型農田利潤更高。因為中型規模農田種植不同植物,即使個別品種收成不理想,或者外銷價格不理想時,仍有其他產品可幫補農民生計。在可持續性而言,若不改變單一作物的種植及養殖模式,未來食品種類會越來越少,類似香蕉絕種的情況只會不斷發生。

作為消費者也有責任去促進農業多樣性。環保人士建議消費者,不要只貪方便,購買大型廠商的消費品,要多花心思去了解產品及生產商的背景。

「香蕉癌症」肆虐,我們除了關注日後可能「無蕉可吃」,我們還要知道甚麼?

文:端傳媒實習記者黃美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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