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

拯救「不良少年」,必須用「電擊式重典」?

「黑屋囚禁」、「鋼筋做的龍鞭」、「性騷擾」......集中營般的戒網癮院校為何持續近十年仍有市場?

近日,江西南昌「戒網癮」學校豫章書院被指體罰、囚禁學生,相關細節曝光。圖為一網癮患者在診所接受訓練戒除網癮。

近日,江西南昌「戒網癮」學校豫章書院被指體罰、囚禁學生,相關細節曝光。圖為一網癮患者在診所接受訓練戒除網癮。攝:Elisa Haberer/Corbis via Getty Images

端小二2017-11-01 發起

「豫章書院」稱其為挽救「不良行為少年」而不得已使用懲戒措施,「不良行為」如何定義?「難以管教」的少年除了電擊和鞭笞沒有其他方法教育嗎?

早在2009年楊永信的電擊療法就被披露,為何如集中營般的戒網癮院校仍頻頻出現且大有市場?

父母以「我是為你好」將孩子送入書院,孩子與父母間似乎「不可調和」的矛盾究竟在哪裏?

一位17歲化名鄒遠的少年近日發文稱自己曾在江西南昌「豫章書院」遭到囚禁和嚴重體罰,後來得到多位網友印證。10月26日,一篇題為《中國到底有多少個楊永信》的文章詳細描述了該書院的管理方式,「赤身囚禁在小黑屋」等細節被網友大量轉發和指責。30日晚,南昌市青山湖區政府表示,網帖中所述的部分問題屬實,已對書院追責和進行整改。

在寫作者「溫柔」26日發布的文中,一位曾就讀豫章書院的學生在文字對話中描述稱,他六月底在旅行途中被強制入校,初入校時,赤裸著被囚禁在一個不足十平米的骯髒小黑屋內長達8至9天,食物僅一個雞蛋和一碗漿糊般的食物,隔三日塞進一桶水。

從小黑屋中走出後,他與其他學生一同進行「以前的書院式教育」,依古人習慣作息和學習禮儀並不允許與外界溝通。教學中有各類體罰措施,其中包括一種被稱為「龍鞭」的小拇指粗細的鋼筋。為了「培養吃苦耐勞的精神」,學校伙食十分簡陋,並常會要求學生做工人搬磚,「蛋炒西紅柿沒幾個雞蛋還有許多蛋殼」。另外,該學生稱還曾被疑似性騷擾。

學生稱,他曾在心情最低落時喝半瓶洗衣液嘗試自殺,但學校未通知家長並不敢簽通知書,因此校方便用飲水機喝漏斗灌水以「洗胃」。

據這位學生所稱,「豫章書院」學費高昂,半年學費逾三萬人民幣。「溫柔」稱,豫章書院官網聲稱有3000多名「成功案例」,以每人三萬學費計算,該校僅學費收入便可上億。另外,該校名譽校長是原南昌市市長李豆羅。

央廣於31日刊發的文中,對少年鄒遠進行了電話採訪,去年確診為抑鬱症的他同樣以旅遊的名義被帶至南昌,與教官打鬥後被關入「小黑屋」中七八日,「到第三天,我拿着雞蛋對雞蛋說話,後來跟雞蛋說話沒意思就在那傻坐着。」鄒遠的描述中同樣包括打戒尺、「龍鞭」等日常懲罰措施。

今日(11月1日),新京報發布對一位豫章書院前學生的採訪,網名為「@姗尼玛大王丶 」的女孩同樣描述了被稱為「煩悶室」的小黑屋、「龍鞭」等細節,並表示曾吞半管牙膏試圖自殺以離開豫章書院,教官查看牙膏成份說明認為不致命便在教訓後離開。

10月30日晚,江西省南昌市青山湖區在微博發布通告,稱書院罰站、打戒尺、打竹戒鞭等行為的確存在,「已責成相關部門進行處罰、追責。」而豫章書院校長任偉強也對央廣記者表示,「小黑屋是針對剛進入學校有抵觸情緒的孩子設立的心理治療室,採取『森田療法』,即把孩子隔離起來大約1周左右,讓其情緒變得冷靜。」

南昌豫章書院對央廣表示,其成立於2013年,主要招收12至18歲的「問題」青少年,目前學校有90名學生,男生約60人,女生約30人,一般為在校封閉式教學。而據其微信公眾號介紹,其教學內容包括40%文化課同步教學,40%修身心理教育,20%職業技能及才藝教學。

另外,此前媒體也曾對豫章書院進行報導。2014年,《江西一800餘年古書院變涉罪未成年人幫教基地》一文報導其為一家幫扶違法犯罪未成年人的院校,讓學生「接受養正遺規、弟子規等國學經典教育」。2016年9月,豫章書院舉辦秋季祭禮典禮,曾有多家媒體對其身著漢服進行進香、宣讀祭文、行拜禮等活動的師生做了報導,稱該校「以此表達對傳統文化的傳承」。

寫作者「溫柔」稱,中國大陸至少有兩千所戒網癮機構,豫章書院只是規模中上而已。事實上,據多位網友貼文,曾在2009年被衞生部叫停「電休克治療網癮」的山東臨沂第四醫院網絡成癮戒治中心目前也仍在營業,用電擊方式「治療」網癮少年的楊永信曾多次被網友要求「懲治」但未有結果。

截至2016年6月,中國大陸網民7.1億,其中19歲以下的青少年網民佔23%,約1.6億。因沈迷網絡造成的犯罪及暴力事件屢有發生,但「網癮」的界定一直存在爭議,西方主流精神醫學界目前並未將網絡成癮列入診斷手冊的正式目錄。如美國、韓國等其他國家也存在網癮治療機構,但多數以心理治療與戶外拓展為主。

端傳媒此前題為《網癮治療:電擊與軍訓背後的「中國式現實」》的評論中曾指出,在中國,被送去治療網癮的人,有很多是「英雄聯盟」(League of Legends)的高級玩家,甚至職業玩家。作者認為,「網癮所反應的社會問題,不僅僅是個體對網絡遊戲的過度依賴。從根源上,它也折射出整個社會對單一價值觀和狹窄上升通道的過度依賴。」

對學生虐待的新聞層出不窮,戒網癮中心為何仍有大量市場?

本刊載內容版權為端傳媒或相關單位所有,未經端傳媒編輯部授權,請勿轉載或複製,否則即為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