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A獲獎報導大陸深度

黃雪琴:「哪有記者不發聲」

她堅持報導維權者、行動者,只是沒想到,步入了和他們類似的命運。

中國獨立調查記者、女權行動者黃雪琴。網上圖片

中國獨立調查記者、女權行動者黃雪琴。網上圖片

特約撰稿人 旺旺 發自新加坡

刊登於 2021-10-26

#反修例運動##MeToo 在中國#天津爆炸##MeToo

【編者按】:本文由端傳媒與NGOCN聲音計劃聯合出品,首發於端傳媒。

黃雪琴,中國獨立調查記者,女權行動者。曾任職《新快報》、《南都週刊》等國有媒體,後辭職成為獨立記者。2018年,她深度參與推動中國#MeToo運動,支持多例個案維權,並發起一系列反性騷擾行動。2019年,她在香港參加反修例遊行並實名發表記錄文章,因此被中國當局以「尋釁滋事罪」刑事拘留,並被採取強制措施「指定地點監視居住」3個月,原定於當年9月入讀港大法學系碩士項目,也因被捕而無法前往。2020年1月17日她被取保候審。2021年秋,黃雪琴獲得英國志奮領獎學金支持,原計劃於9月20日赴薩塞克斯大學(University of Sussex)就讀性別與發展學碩士,卻再次因被捕而無法成行。

2021年9月19日,黃雪琴同廣州職業病權益倡導者王建兵突然遭到廣州警方抓捕。警方以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於王建兵住處拘捕兩人,並疑對其採取強制措施「指定居所監視居住」,主要原因或涉及日常在王建兵家中的朋友聚會。在家屬一再要求下,警方不僅拒絕向家屬出具通知書,亦拒絕告知兩人涉嫌罪名、採取何種強制措施等。另外,警方要求家屬對該事件保持沉默,不可與外界溝通,不得接受媒體採訪。10月26日,是兩人失聯第37天,親友仍未獲知兩人關押情況(依照中國法律,在檢察機關批准逮捕或釋放之前,公安機關可以拘留公民最長37天)。

2020年10月,颱風要來了。黃雪琴打算拆掉樓下的監控攝像頭,看到手機上的惡劣天氣預警,感到開心。

距離取保候審已過去半年多,但她的生活沒有恢復平靜。因為參加、記錄香港反修例運動,她被關押了三個月,並且進入了一個國保(負責中國國內安全保衞的警察)定期「訪問」的名單。除了應對警察日常騷擾,處理抓捕帶來的傷害,還要想辦法舒緩給家人造成的壓力和創傷。此外,受取保規定限制,她無法公開在被指定居所監視居住期間的經歷,這對一個堅持自由發聲記者來說,帶來的剝奪感和壓迫感比常人更甚。

有天黃雪琴下樓遛狗,發現樓梯口的垃圾分類站上多了個攝像頭。她走遍了小區其它20個垃圾分類站,確定只有她家樓下有。很明顯,這攝像頭是為了她而安裝的。

黃雪琴決定,要趁颱風天把這個攝像頭砸掉。

「砸掉」的想法鼓舞了她的朋友們,作為用報導拉開中國#metoo運動的開端的記者,黃雪琴一直堅持透過平和理性的方式來爭取社會公義:她做獨立調查報告,書寫記錄社會不公不義,給受害者鏈接資源進行維權,發起聯名訴求,公開演講和組織培訓。朋友們認為黃雪琴的做法一直都很温和,所以當她提出要砸掉攝像頭,紛紛表示支持,甚至幫她想了很多砸掉的方式。

颱風天來了又走,黃雪琴最後還是選擇了一種更「雪琴」的方式來表達抗議。她在每天出門遛狗的時候去攝像頭下舉牌「非法安裝攝像頭,要求信息公開」;她唱了首《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還準備去攝像頭下讀《1984》。國保再次約談時,她手抄了當時新近出台的《個人信息保護法案》給他們,要求他們提供安裝攝像頭的手續程序、購置費用等。

會面第二天,黃雪琴下樓準備去給攝像頭讀首詩,一看,攝像頭已經被拆了。她在自己的社交帳號上記錄了這件事,標籤是「#抗爭有用」。 


黃雪琴在海邊。
黃雪琴在海邊。圖:作者提供

做記者履行監督權,「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抗爭者,這並非黃雪琴原本為自己選擇的角色。她曾是國有媒體的一員,相信體制內改良,並為此積極書寫,出謀獻策。

2010年,大學畢業後,黃雪琴成為中國新聞社廣東分社的記者,後又進入《新快報》、《南都週刊》等新鋭媒體做調查記者。

2000年到2015年前後,中國大陸媒體經歷了輝煌而短暫的輿論監督時期。以《南方週末》、《南方都市報》為核心的南方報業媒體是推動社會改革的傳媒主力之一:2003年《南方都市報》關於「孫志剛事件」的報導參與推動政府廢除了實施多年的「收容遣送制度」;同年該報突破當局的新聞封鎖,報導了非典疫情在廣東省內蔓延的情況,促使當局放開有關疫情的相關信息。2012年,《南都週刊》的《起底王立軍》系列文章,更是對中共高級官員的政治鬥爭進行了深度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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