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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里蘭畢業詞風波:兩種極端,來自一種「不能表達自我」的壓抑

兩種極端是一體兩面。它們都因為習慣了虛假的情感表現,而無法作出具批判性的思考。

Ray Leung

刊登於 2017-05-24

【編者按】端圓桌昨日發起《中國留學生畢業演講「辱華」?我們該如何優雅批評自己的祖國?》話題,桌友們討論熱烈,端小二精選了當中的這條評論,獨立成文,與大家分享。

端小二與同伴們,也希望你進來圓桌看看哦,希望這裏可以成為跨地域的交流平台,大家一起無顧慮地聊聊天,交流生活經驗,一起成長。

中國留學生楊舒平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在美國馬里蘭大學(University of Maryland)的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
中國留學生楊舒平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在美國馬里蘭大學(University of Maryland)的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

楊舒平發表的畢業演講,極其量也只能說是一篇很普通,不算非常動聽,也不算非常感動人心的演講。我好奇的是,為什麼《北美留學生日報》「需要」發表一篇內容同樣空洞的文章,並且好像有點激昂地寫道「我們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尊嚴被再一次踩在腳下」。而我之所以要用上「好像」二字,是因為此句的前文後理中我還是沒辦法在情感上投入到其所想表現的激昂之中。那是一種造作的情感號召。

反過來說,當我看著楊舒平發表演說是,同樣是看到一點造作的情感。儘管程度上與《北美留學生日報》不一樣,儘管情感上也與前者不一樣,但造作始終是造作。那也是一種造作的情感號召。

不過當然,即使兩者皆造作,當中還是反映了一點現實。

楊舒平發表的演講,或多或少反映了當下中國城市人的一種狀態。「空氣」在這篇演說中,只是一個喻體。空氣污染、霧霾等的問題固然嚴重,但其嚴重性並不單是對於健康,而是對於城市人在生活中的一種心理壓力。儘管她的演說技巧未算很好,亦有誇大其詞的地方,但背後反映的焦慮卻是真實的。空氣作為喻體,比喻的自然是另一種看不見的「空氣」:在中國裏的權威主義、資訊因封鎖而不流通、人們因各種理由而被迫或自願接受被塑造出來的「現實」與及真實之間的落差,與及壓抑或扭曲這種落差所造成的不滿及焦慮。簡而言之,就是一種「不能表達自我」的壓抑的「空氣」。

這種壓抑造成的影響,造成了兩種極端。第一種就是如楊舒平那樣,到了另一個沒有如此強烈壓抑的國度時,頓感其表面的「自由」,進而毫無批判性地讚揚,同時或明或暗地貶低祖國;第二種則是像《北美留學生日報》發表的文章作者那般,看到有人如此讚揚這種「自由」而端出「辱國」之旗號,祭出「民族性」與「尊嚴」這類同樣空泛且充斥核板印象的說詞,以合理化作者本身已習慣了的壓抑。

於我而言,兩種極端是一體兩面。它們都因為習慣了虛假的情感表現,而無法作出具批判性的思考。第一種情況是源於長久的情感壓抑得到解放,延緩了對於這種表面的解放背後的批判性思考;第二種則是長久以來接受了被塑造出來的現實,習慣了這種虛假的情感表現,進而把批判性思考連帶壓抑下去。

在中國裏的權威主義、資訊因封鎖而不流通、人們要接受被塑造出來的「現實」與及真實之間的落差,是一種「不能表達自我」的壓抑的「空氣」。圖為一場中美記者會,工作人員於開始前整理現場環境。
在中國裏的權威主義、資訊因封鎖而不流通、人們要接受被塑造出來的「現實」與及真實之間的落差,是一種「不能表達自我」的壓抑的「空氣」。圖為一場中美記者會,工作人員於開始前整理現場環境。

那是不是「辱華」呢?

我會想的是,到底怎樣的情況下人才會感到被侮辱。內地網民實際上也很清楚貼切地解答了:「玻璃心」一詞的出現,我相信是出自具批判性思考的人的手筆。有太多次出自環球時報的炒作,就一些小事冠以「辱華」的標籤。這種炒作,其實又是源自習慣了虛假的情感表現。當生活在一個如此的氛圍時,很難會認為這樣的炒作手法有問題。因此楊舒平的演講是否辱華,實際上並不是關鍵的問題。關鍵的問題是,為什麼這樣的演說會被冠以「辱華」的標籤,以及為什麼環球時報會願意花精神時間去炒作這樣的一篇演說與微博文章。

至於如何優雅地批評自己的祖國⋯⋯

批評永遠是刺耳的。被批評者也甚少會認為批評是優雅的。當然那還是應該有例外。運用幽默的批評也許是一種方向。幽默又與尖酸刻薄有所不同,幽默的點到即止與不傷大雅是關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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