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4月2日,前蘇聯重要工業城市斯維爾德洛夫斯克(Sverdlovsk;現名葉卡捷琳堡,Yekaterinburg)的秘密軍事設施發生炭疽桿菌洩露事故,後常被稱為「生物武器的車諾比(Chernobyl)事故」。
洩露出的炭疽桿菌隨風往東南方向飄散後,沿線50公里地區的居民及牲畜中爆發炭疽病,據估計導致近百人死亡。但受害者人數一直不明,因為蘇聯當局將所有醫療記錄銷毀,以避免違反《禁止生物武器公約》。
災難發生後十幾年間,蘇聯一直否認疾病爆發的原因,將其歸咎於該地被炭疽桿菌污染的動物肉類。直到蘇聯解體、葉利欽(Boris Yeltsin)於1991年就任俄羅斯聯邦總統後,才允許科學家赴當地進行調查,揭示真相。
今天,距離這樁疑案發生已近40年,科學家終於從遇難者遺體上成功提取出病原體 DNA、完成基因組測序,解答了遺留問題:美國微生物學會旗下期刊 mBio 近月發表的一篇學術論文證實,從遇難者身上提取出的病原體正是經蘇聯軍方科學家試圖修飾的炭疽桿菌。
正常情況下,人類感染炭疽桿菌的機率較小,但病菌可以被培養成生物武器:炭疽桿菌體積小、耐旱,在土壤中可持續休眠長達數十年,一旦進入人體便會引起肺部嚴重感染及互相傳染。若不用抗生素及時救治,被感染者致死率高達90%。
因此炭疽桿菌常被作為生物武器進行恐怖襲擊。例如2001年「911事件」發生後僅一週,有人把含有炭疽桿菌的信件寄往美國數個新聞媒體辦公室及兩名民主黨參議員,事件導致5人死亡,17人感染。
在更早的冷戰時期,美國及蘇聯均進行多項生物武器計劃。儘管兩國隨後都加入了1975年生效的《禁止生物武器公約》,但蘇聯仍然進行秘密研究,生產炭疽桿菌及其他生物武器。
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炭疽桿菌洩露事故發生後,美國情報部門便懷疑蘇聯科學家在秘密研發炭疽生物武器。但蘇聯當局始終對外宣稱,這是由病牛引起的自然事件,當地居民吃了感染炭疽桿菌的牛肉後患病。通常藏身於土壤中的炭疽細菌確實會讓動物感染,但過去從未發生過感染如此大範圍、造成大量人類死亡的案例。
蘇聯解體後,時任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允許美國哈佛大學分子生物學家 Matthew Meselson 帶領研究團隊調查事故真相。雖然秘密警察(KGB,克格勃)曾銷毀大量記錄掩蓋真相,但當時有醫生對受害者做了屍體解剖,並一直保留樣品,給美國科學家的研究帶來極大幫助。
食用肉類無法形成50公里直線區域感染這種分布規律,但是風可以。
Meselson 團隊於1994年在《科學》雜誌發表研究結論,認為這場災難是由炭疽桿菌從軍事設施洩露,造成人類呼吸系統感染所致,而不是蘇聯檔劇最初聲稱的食物感染。俄羅斯科學家後來也發現,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軍事裝置中空氣過濾器發生故障,是導致炭疽桿菌洩露的原因。
然而1990年代的生物技術無法讓科學家們對這種生物武器的 DNA 進行基因測序,也就無從知曉蘇聯軍方究竟對這種細菌做了什麼。直到最近,美國北亞利桑那大學科學家 Paul Keim 及其團隊終於從患者屍體中提取出炭疽桿菌基因組樣本。
Keim 表示 Meselson 獲得樣本的 DNA 已經嚴重降解,但他們利用最新技術拼湊出完整的基因組,並與其他上千萬的分離菌進行比對。Keim 表示,來自樣本的病原體正是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軍方實驗室試圖修飾但沒有成功的炭疽桿菌。
利用這些炭疽桿菌的基因組序列,科學家很容易確定,未來爆發的炭疽病是否來自蘇聯生物武器的殘留。儘管俄羅斯在1992年便宣布繼續遵守《禁止生物武器公約》,但沒有人真正知曉蘇聯留下的生物武器樣本是否仍然存在。
如果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當時的那陣風吹向了市中心,那麼死去的人很可能成千上萬。
來源:大西洋月刊、ArsTechn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