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北韓時間

「我們最幸福」遇上「我們更幸福」:中國遊客在平壤

這是一場典型的「罐頭式」旅行。遊覽妙香山時,三枚導彈從北韓西南接連發射,而我們毫不察覺。

特約撰稿人 韓松

刊登於 2017-01-18

#北韓

一班旅客在北韓平壤參觀金日成像。
一班旅客在北韓平壤參觀金日成像。

編者按:2017年我們將接連推出旅行文章,不是普通的遊山玩水,而是「帶著問題去旅行」,敬請關注,歡迎投稿。

上週我們發表了「斷捨離wifi和手機,你敢來這座美國小鎮嗎?」這一次,帶您去北韓。作者說,「北韓旅遊,看了許多人的說法——遊客、記者、學者、脱北者……這一題材已被寫爛了、讀膩了。特別是在中文世界,人們對北韓故事充滿同情,也習以為常。我想看些別的。如果我們將這些去北韓的人、看北韓的眼光稱為「觀光客的凝視」,那我之於文章中的看客,何嘗不也有著一種凝視?」

觀看:「這個能照嗎」

丹東火車站外,矗立著一座通體金黃的毛澤東像——身穿大衣,伸高右手,據說指向北京。2015年7月,還曾有拆遷戶來此叩頭,祈求毛澤東重返人間主持公道。不少遊客駐足拍照。

平壤萬壽台上,金日成像大衣敞開,高舉右手。金正日死後,父親的左手邊迅速加上兒子塑像,身著雷同的西服風衣,右手叉腰。2013年,金正日塑像被罩起整修,打開來時,風衣變成了迎風的夾克。

在這裏,照相時要照塑像全身,不能模仿領袖的姿勢。「更不能吐痰!」身著傳統服飾的北韓導遊向一個清嗓子的遊客喝到,嚇得大叔把痰嚥了下去。

導遊介紹,為表達敬意,獻花20元一束,鞠躬一次而非三次。三次是給死人的,但偉大領袖永遠活著,就像遍布全國的永生塔上寫著:「偉大領袖金日成同志和金正日同志永遠和我們在一起」。研究北韓宣傳的專家B・R・邁爾斯(B.R. Myers)認為,偉大領袖的擬人地位並不是威嚴的父權,而是純潔的母親,大概如同「祖國母親」——總被人欺凌,總需要理解,總在等待離散的孩子歸家。   在北韓,拍照是複雜的事情。中文網上論壇、博客上不難找到他人的經驗:軍人不能拍,關口不能照,但導遊等「對外人員」則歡迎來拍。普通人能照嗎?會被檢查相機嗎?丹東旅行社的介紹上,寫著「落後的地方」不可照相。可誰來定義哪裏是落後的地方?蘇珊.桑塔格視攝影為「一種選擇、一種侵略」。但在這裏,北韓政府幫你選擇。「照那些好的,他們巴不得你照呢,幫他們做宣傳。」中國領隊說。

在中國我們稱「南北韓」、或「朝鮮、韓國」;一到那邊,對著導遊,就自動轉成曾經的稱呼「北朝鮮、南朝鮮」了,十分主動。儘管「中朝友誼世代相傳」,但標語、軍人、灰塵總在提醒我們,在探望一名已經變陌生的朋友。曾經富有,今天它的落寞驚人——摩天大樓是七十年代的裝修,啤酒標簽紙已被反復冷藏濕得起伏,滿街電綫杆東倒西歪,遊樂場無人問津⋯⋯

但這些都無阻中國遊客拍照的興致,拍完領袖,拍大紀念碑、千里馬塑像、身穿朝服的導遊。火車經過北韓鄉間,我們對一切充滿好奇,坐在窗子旁不停按快門:一模一樣的平房和樓房、掛著金日成主席金正日將軍畫像的車站、樹苗外圍著一圈白色石子,以及在田中街旁種地、休息、談戀愛的人。偶爾遇到人群聚集處,我們還會湊到窗前張望;窗外的人也無一例外地對我們行注目禮。

接下來的三天行程大同小異,上車介紹事跡和規則,下車不停拍照和購物。頭尾兩天是新義州到平壤的來去火車,中間一天給妙香山的國際友誼展覽館和普賢寺,一天給開城的板門店和高麗成均館。行車回來,再穿插平壤市內的景點:凱旋門、少年宮、中朝友誼塔、主體思想塔、人民大學習堂……各式各樣的大紀念碑穿行在遊客的凝視之中,都是不同年份獻給金家的生日禮物。導遊的介紹道出北韓設計師對數字的迷戀,或說敏感。例如,主體思想塔塔身由25550塊花崗岩砌成,代表金日成在世的70年乘365天。但這些細節通常不被人記住,一停下車,就是遊人照相的時候了。

但坐火車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看厭了,一切都是雷同:行程、食物、甚至笑話。

滿街標語是「200天戰鬥」、「150天戰鬥」、「50天戰鬥」。導遊的故事大多相似:外國遊客問北韓小朋友,萬壽台上金日成的塑像有多高?小朋友答「像天空那麼高」。導遊照例用起她喜歡的問句:「你們說對不對啊?」遊客回「對」。

有時「多高」變成「多重」,答案變成「把整個朝鮮民族心臟合起來一樣重」。

中國遊客在北韓旅行。
中國遊客在北韓旅行。

尋找真實:「這是假的吧」

這是一場典型的「罐頭式」旅行——遊覽妙香山時(2016年9月5日),三枚導彈正從北韓西南部黃州接連發射,落在日本防空識別區內以外,國際社會再次譁然。而我們毫無察覺,身邊的北韓人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白天的行程大同小異,夜遊平壤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用約翰.厄里(John Urry)的語言來說,旅行團中的人有一種「集體凝視」(collective gaze),而夜遊的人則擁有某種「浪漫凝視」(romantic gaze):後者總想獨自感覺到與一些普通觀光客看不到的東西。

網友總結經驗,住在市中心的羊角島國際飯店、高麗飯店才有機會走到市中心。不少人來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帶上了平壤地圖,也準備了一套跟北韓人類似的襯衫皮鞋。

羊角島飯店在大同江的羊角島上,一條鐵橋將島和市區連接。出了鐵橋,右邊是有光的市區,左邊是暗中的工業區。路邊有擺攤的小販,甚至有載客的單車。在一些士多能買東西、換朝幣,一元人民幣約一千朝幣。有時有導遊士兵盤查,有時沒有。如此轉了一圈,也該打道回府了。夜遊能看到什麼呢?能了解「真實」的北韓人嗎?

如果懂語言,能說上話會不同嗎?在新疆旅遊時候遇上馬童,哈薩克族,個子小小,皮膚黝黑,臉蛋通紅。馬悠悠地在草原上散步,變成了帶著旅遊特色的代步工具。四下無人走了好久,有些尷尬,我便問他:你幾歲了?十歲了。你上學了?是。放假了?對。

騎著騎著,遊客來了,紛紛湊上來問:「你幾歲了?」「十歲。」「不像,最多八歲。」「哎呀他們為了賺錢很早就出來打工的」……一隊走了,一堆再來:「你幾歲了?」「十歲。」「你幾歲?」「十歲了。」「小孩你幾歲了?」「十歲」……後來,他們讓他唱首歌,唱起哈薩克語歌,調子卻是《你是我的玫瑰花》。我問他,這歌原來是哈薩克語的?他說是。我們不僅騎了他們的馬,還唱了他們的歌。可是我們到底能交流什麼呢?

有兩個實習導遊跟著我們,是平壤旅遊大學的大學生——這所大學並沒有在維基百科的列表中出現,大抵是平壤外國語大學下的附屬學校。這是他們第一次跟團旅行,去到景點,不停合照。女生熱愛自拍,男生中文不大靈光。問他「你們住在哪?」,他想了半天,答不知道。問「你多大?」,他也答不知道。他唯一會說的,就是「不許拍」和「快點」。我們總是走得很慢,因為我們總是拍照。

在他問完「你吃了嗎」後,我們答「吃過了」,他笑了,一項對話任務剛剛完成。

為了尋找「真實」,我們總在旅途中懷疑路人是演員。但北韓人對「演員」一詞毫無芥蒂。旅行團中,有一對來自東南部的中國夫妻,丈夫之前來過一次北韓,掏出相機裏上次到訪看《阿里郎》的照片,連稱好看,「但看不到了,應該再也看不到了」。年輕北韓導遊望見了,說自己也曾在裏面演出過。拿過相機翻到一張,她開心指著說,自己就在這個環節裏演出。六至十萬人的演出,在二百萬人的平壤,能見到演員倒也不奇怪。

瀋陽火車站旁,一個穿著灰色短袖襯衫的男人沒戴徽章,但一看就是北韓人。他拎著皮包,風塵僕僕,像是要找旅店。我嘗試從他臉上讀出一些什麼:身在異鄉的孤獨?脱離集體的輕鬆?執行任務的緊張?但什麼也沒有。那表情就像任何一個勞作一天的人一樣,它平淡、自然,可以說沒有任何表情。那些帶完中國遊客回到房間裏的導遊該是這種表情,那些看完北韓景點回到房間裏的遊客也該是這種表情。來到北韓的遊客、記者、作家、攝影師都拼命嘗試捕捉那雷同面具後面的真實——但我們自己面向別人的,不也是一張張面具嗎?如果有一外國人想看看「真實的中國」、「真實的香港」,我們又該帶他去哪裏?

但這些嘗試並非沒有意義。在中國內地,去年八月逝去的法國攝影家馬克.呂布又引發了一次懷舊熱潮。人們瀏覽著他從1957年開始在中國的黑白攝影,讚歎他的精準與直覺。北韓的人們想著開放,外面的人卻趕去懷舊。也許在若干年開放後、北韓人需要緬懷過去時,這些雷同卻不同的遊記、口述、創作、攝影能解他們的懷念之苦。

「真實」,同樣是許多關於北韓書籍的賣點。《我們最幸福》(Nothing to Envy)的英文副標題原先僅是「Ordinary Lives in North Korea」。但在中文副標題「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裏,「平常」就變為了「真實」。

寫作《逃出14號勞改營》的申東赫聲稱自己是第一個逃出「完全控制區域」14號勞改營的脱北者。他是兩個集中營犯人被獎勵同床後生下的兒子,書中的「骨肉親情」讓人唏噓。他曾舉報媽媽和哥哥的逃跑計劃,並目睹他們被處決。但在2014年,他承認部分內容與事實不符——例如,他們一家早已被轉移到管制比14號寬鬆的18號勞改營。諷刺的是,在一個網上書城,這部非虛構作品被放在了「外國小說」的分類下。

平壤,人們經過一座橋橫渡河流。
平壤,人們經過一座橋橫渡河流。

懷舊:「我們更幸福」

也有不少寫北韓旅行的華文作品。與「外人」相比,中國與北韓是兄弟式的,也可以說,是同病相憐的:階級成份劃分、戶籍制度、糧票、街道組織、學習思想小組、黨八股、擠電車、人民互相監視舉報、唱反美歌曲,甚至銀幕上禁止親吻鏡頭……十六歲由四川來港的項明生把這些「美國人的眼中匪夷所思、違反西方世界普世的價值觀」稱作「熟悉得讓我觸電的鏡頭」。

書籍陸續出版甚至熱銷、北韓因其罪行「家喻戶曉」的時候,北韓政權似乎依然沒有失去它為所欲為的權力。

對於許多讀者來說,吸引他們的也許正是這些罪行、活化石一樣的共產國家,還有它在和平年代造成的諸多離散。就像在書店裏,宣傳海報式的明信片五元一張,平壤風景的明信片兩元一張。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海報和上面看不懂的標語。山水哪裏都有,但要的就是這政治宣傳碩果僅存。

北韓導遊在車前講話時,中國領隊也在車後講話。

他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丹東人,來北韓的次數不計其數,對這裏的一切已經麻木。想坐高麗航空?加兩百塊就行。想去學校交流?加點錢就行。想住在當地人家?加點錢也行。從國營旅行社退出後,他和舊同事一起創辦了這家旅行社,把外地人帶到東北、南北韓、俄羅斯,也把東北人帶到全國各地。他對平均年齡六十五歲的團友們說:「就是要出去走啊,把年輕時候錯過的補回來。」「年輕的時候」,對於這些人,可能是文革動蕩時期,可能是中國貧窮時代,出國旅行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三十餘團友來自中國東南西北各地。一對年輕夫妻在南方工作,回東北探親。他們的三歲女兒是全團最自由的人,總能在車上呼呼入睡、看《熊出沒》,在國際友誼展覽館等肅穆地方準時哭閙,頗具「解構」能力。他們和一對西南的老夫婦頗投緣。老夫婦講起文革時在工廠的事,年輕人感慨,「這些事爸媽從沒跟我們說過」。

同行的還有兩個澳門女生,她們在丹東,在北韓都照個不停。選擇北韓旅行,她們說,因為看過香港主持人洪永城的節目《在那遙遠的地方》(編者註:這一期節目播出後遭到「脱北者關注組」砲轟,認為電視台被北韓政府左右,只去到樣板人家,充當了宣傳工具。)

還有一個戴假髮獨自旅行的中年人,聽到導遊介紹北韓住房政策,只要結婚就能申請房屋住,他問:「那單身呢?」導遊回答,她不認識單身的人。中年人低下頭,不說話了。

楊猛在《不平靜的江河》裏,寫下了他對他所在旅行團的觀察:有公費旅遊的學生,有為女兒相親的夫妻,也有為生意考察的商人。但更多的,是在貧富差距中貧的一端,前來緬懷「貧窮的公平」時代。

可這緬懷也不過是一種遙望——兩地的生活相差如此之遠,能讓他們安全地看、如同看籠子裏的動物,而不必擔心變成動物。若讓他們入籍北韓,享受教育、醫療、住房三大免費政策,一定也無人應承。

北韓通常為旅行團陪兩人隨行,一個是職業導遊,另一個被稱為「政委」。我們的政委和導遊年齡相仿,不過更有經驗。在介紹完三大政策後面,她主動增加了提問環節。中國遊客問:

「入勞動黨難嗎?」

「我還沒入,我不知道。」

「四月到十月是旅遊旺季,十月之後你們做什麼?」

「做辦公室工作啊。」車子一路顛簸,但政委穿著高跟鞋,穩穩站立,侃侃而談。

當導遊照例歌頌北韓後,政委向睡眼惺忪的團友們建議道:「想不想聽我們導遊唱歌啊?」在搖搖晃晃的車上,導遊顫顫巍巍地唱了幾句《阿里郎》。政委起身介紹:「聽過了《阿里郎》,大家想知道《阿里郎》背後的故事嗎?」問句背後,遊客沒有不想的權利。阿里郎的故事有諸多版本,但在這裏卻變成了:名叫里郎的農民參加韓戰,回鄉時妻子已苦苦等死……所以美帝國主義是朝中人民的共同敵人。

文藝到政治的轉換之快,讓人猝不及防,也讓人熟悉不已。導遊宣稱北韓人口八千萬。但細問之後才知道,其中包括南韓的五千萬,和散居海外的朝鮮族人五百萬。在外人看來這種算法甚可笑,但仔細一想,也並不陌生。北韓地圖上執著印著南韓的版圖,金正日同志題詞「我們祖國是一個地脈相連的三千里錦繡河山」。看著男導遊用手機上網玩遊戱時,我可憐他上的只是一個有二十餘個網站的局域網。當然,有時我們也必須上,並且自得其樂。

北韓時間比北京時間快半個小時,比首爾時間慢半個小時。導遊說,如果用的是「美帝國主義」生產的蘋果手機,則會自動調整為一個小時,但這是不對的。在東八區和東九區之間,孤零零地隔著這半個小時,提醒著我們定義時間也是一種政治。

緩慢滲透在這裏的每個地方。由平壤地鐵復興站下到一百餘米深的站台,乘扶手電梯落去要近三分鐘,周圍則是平壤市民嚴肅冷漠的臉,與國際都市別無二致。乘車也是這樣。

團友們一致認為,北韓發展得不錯,「不過就是慢了點」。

但中國的改革開放,不也是二三十年的事?北韓人也用手機,儘管聲稱國產的「平壤牌」、「阿里郎牌」手機像極了中國的國產。北韓人也做貿易,在丹東大包小包提著電器食品的,都是商人。北韓人也有娛樂活動。我們去了第一屆大同江啤酒節,台上有人載歌載舞,也有大食比賽,台下的人則喝酒吃燒烤、用手掰烤魚,和中國、和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別無二致,除了別有胸章。在羊角島國際飯店的一樓,澳門賭場正在裝修,但KTV、泳池、桑拿、美容院、乒乓球室一應俱全。在此出沒的北韓人體型較胖,掏出的都是美元。有中國網友在北韓買了600克的人參,回國過秤後發現只有495克。團友們的感慨是「所以北韓早晚也是中國這個樣子」。

中國導遊則說,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北韓人都是中上階級。哪怕是導遊,也是教師、醫生的子女,工作幾年後,他們被分配去商務部或外交部工作。

但別忘了,旅遊向來是一個高度政治化的活動。如果政府能選擇向遊客展現好的一面,為什麼還要展現壞的一面呢?

反觀大陸的旅遊發展,也是如此。1949年後,華僑服務社、中國國際旅行社、中國華僑旅行服務社先後成立,來訪遊客大多為華僑與蘇聯、東歐旅客,每年數千人。1964年成立的中國旅行遊覽事業局,更與北韓類似,將「擴大對外政治影響」、「為國家吸取自由外匯」明確為發展方針。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旅遊接待成為單純的政治接待,遊客來源帶有明顯的政治傾向,多為去向延安、井岡山的「紅色旅遊」,每年僅數百人。70年代初期,毛澤東提出要「著眼於人民,寄希望於人民」,旅遊接待被當作民間外交的重要方式。到文革結束時的1976年,接待外國旅遊者已近5萬人次。與之相比,每年固定迎來10萬遊客的北韓已相當成熟。

然而,無論行程中看到什麼,中國團友總能就勢表達愛國熱情。在紀念抗日戰爭的朝中友誼塔獻完假花,有人起頭連聲喊「中國萬歲!」,有人跟著喊,有人跟著笑。參觀完國際友誼展覽館,對比中國贈送的幾大展覽室和來自日本的禮物,大家高聲感慨:「小日本送的就是摳門」。

第四日早晨,我們去向最後一個購物點,購買煙酒和人參。三歲小女孩套上了四百元朝服,儘管料子不好,那對南來的夫妻還是買下了。臨別,小女孩的爸爸送了朱古力給導遊,並把地址寫在了包裝上,說如果來中國,可以去找他。

政委和女導遊隨我們上了站台,一開始隔著車窗不停揮手道別,揮得累了,也就按起了手機。車開起來,望著窗外相似的鄉間景緻,我們早沒了照相的想法。同車的還有抗戰老兵,去旁邊車廂用洗手間,也和人照了一路相。他軍裝前掛滿勛章,但謙虛地說當時沒到前綫,只是後勤。中國領隊和眾人聊天,說結束行程後,去南韓、去海參崴都不錯。來自華北的十一人家庭打起牌來,北韓人饒有興緻地圍觀。

車過鴨綠江,丹東的斷橋又映入眼簾。遊客紛紛說到「終於自由了」、「還是中國好啊」。護照發了下來,一旁的大爺問我,「你看看這海關章蓋在哪了?」丹東邊檢只是小小的一個章,他的護照上還蓋滿了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

這一行人一出車廂,就要四散在中國的東西南北了。哪怕留下了電話地址,也永遠不會再見。這個國家又大又好,他們瞭如指掌。它還能讓人四處走動、到處說笑、唱歌跳舞,說它不好的都是敵人。還能旅遊——他們大多都去了很多國家、照了很多相,但無論去哪裏,跟著說母語的導遊遊客,他們就永遠在車裏,永遠在中國。

北韓旅行貼士

簽證:不論來自港澳台還是中國大陸的遊客,進入北韓都需要辦理簽證,並且跟隨旅行團行程遊覽。中國大陸旅行團會要求最少提前七天報團,比較合理的報團時間為提前十天左右。

團費:中國大陸北韓四日團價格約為兩千六人民幣左右,而在香港旅行社給出的參考價格中,成人的團費大約為一萬四千港幣。台灣遊客則可以選擇直接報大陸的北韓遊覽團,據旅行社網頁介紹,費用較大陸居民貴一千元人民幣左右。

最佳旅行時間:春季5-6月和秋季9-10月。

必吃:朝鮮冷麵、銅鍋飯、參雞湯、石鍋拌飯等。

特色手信:高麗人蔘、金屬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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